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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對馬彈琴李公子

  年輕公子姓李,父親是大原城的太守,他便等若是大原城的皇子。

  因為家教甚嚴的緣故,他身邊沒有太多狐朋狗友,但還是難免會有很多應酬。

  昨天夜里,他被一位朋友請吃酒宴。

  那位朋友知道如果在城里,他肯定不敢踏足青樓,便把地點選在了城外溪畔。

  這里有幾家飲食與姑娘都很貴的院子。

  李公子哪里見過這等陣勢,在席上如坐針氈,被灌了幾杯酒后再也無法安坐,借著小解的由頭溜了出去。

  這家院子遠在山間,夜色深沉,他慌亂之下迷了路,沿著溪水而行,來到這片滿是荷花的潭邊。

  他再不敢隨意行走,在山坡上抱著雙膝,竟是熬了一整夜。

  他那位朋友與院子里的人發現后,自然很是著急,卻是向山外搜去,哪里想到他在溪水上游。

  坐了半夜,李公子身體早已僵硬,晨光出現,他貪著去看荷花,竟是沒有站穩,直接落到了水里,險些被淹死。

  幸運的是,當時水邊有兩個人。

  井九自然不會打聽這些事情,這都是李公子自己說的。

  李公子跟著他們一路回到庵堂,不停說著自己的事,如果路程再遠些,可能他會把自己的生平都講一遍。

  井九與過冬沒有理他,他也不在乎,直到被那位老尼姑攔住,才停止述說,有些依依不舍地轉身離開。

  第二天清晨,李公子再次來到庵堂,帶著幾輛大車,車里都是備好的禮物。

  他專程前來致謝,求見井九。

  他想見的當然是輪椅里那個柔弱而漠然的姑娘,但哪能直接要求見她,這是基本的禮數問題。

  井九沒有見他,準確地說,老尼姑根本沒有通傳。

  李公子也不生氣,回頭看著那幾大車禮物,心想自己確實太過俗氣。

  接下來幾天,李公子每天都會前來庵堂拜訪。

  被老尼拒絕后,他會在庵堂外站半個時辰然后離開,顯得很有修養,但又很執著。

  如果沒有下雨刮風,便會有大太陽,盛夏時節的庵堂外,無論是哪種情況都不好受。

  李公子堅持前來,自然是想要表現自己的誠意,用毅力與決心打動人。

  問題在于,庵堂里的那兩個人不可能被這種事情打動。

  最熱的那天,李公子沒有出現,老尼姑有些意外,也終于安下心來。

  夜色漸上,他卻再次出現在庵堂外。

  他沒有驚動老尼,鼓起勇氣走進庵堂,被草地上的那匹大馬嚇了一跳。

  誰家會把馬像貓狗一樣散養著?

  李公子對著馬噓了一聲,走到石橋前方。

  橋那邊是一層薄霧,看不清楚畫面,但他相信,坐輪椅的姑娘就在那邊。

  他解下古琴,盤膝坐在地上,開始彈奏。

  淙淙如水的琴聲出現在夜色里。

  最開始的時候,他很不安,怕老尼過來攆自己,更怕那位兄長過來打自己。

  時辰還早,可那位姑娘身子柔弱,也許睡的較常人早,自己用琴聲擾人清夢,被打也是自找……

  想著這些事情,琴聲稍亂,然后重新回復正常。

  老尼姑沒有出現,井九也沒有跳出來打殺他,庵堂里一片寧靜,只有琴聲。

  忽然有蹄聲響起。

  那匹馬踱了過來,站在他的身邊聽著。

  李公子不覺難堪,反而很開心,琴聲歡快了些許。

  半個時辰后,他結束了演奏,起身背起古琴,與馬打了個招呼,轉身離開。

  走出庵堂的時候,他再也無法壓抑心頭的情緒,高興地叫了一聲,然后趕緊捂住嘴巴。

  后面的這些天,李公子沒有在庵堂外曬太陽,或被風吹雨打,而是入夜后才會“潛”入庵堂,彈上數曲。

  沒有人來管他,只是那匹馬會駐足靜聽,他還是很開心。

  只要琴聲在這里,總會被她聽到。

  石橋那頭,薄霧不散。

  禪室圓窗,井九與過冬對坐,靜靜聽著琴聲。

  井九不會彈琴。

  過冬曾經在梅會里拿過琴道第一,卻同樣不會彈琴。

  但他們能聽出來琴聲的好與壞。

  李公子的琴聲很不錯,很干凈。

  所以他們沒有趕人。

  剛才那曲是流水。

  現在彈的是良宵引。

  井九知道今夜就到這里了。

  就這樣,日子如流水一般無聲而去。

  有琴聲作伴,暑意似乎不再那般難熬,而且正漸漸消散,真可稱得上良宵。

  某夜,琴聲沒有出現。

  井九與過冬對視一眼,沒有說什么。

  隨后的那些天,琴聲再也沒有出現。

  李公子也沒有來過庵堂。

  很多事情都是失去了,或者即將失去,才會覺得珍貴。

  井九不覺得那琴聲如何珍貴,但偶爾還是會想起。

  他與過冬繼續在庵堂里靜養,直到圓窗外的樹葉都紅了。

  又看了幾日秋景,便到了離開的時候。

  老尼不是修行者,壽元將盡,看似尋常別離,其實便難再見。

  過冬與她說了幾句話,便自己推著輪椅出了庵堂。

  老尼收回視線,望向井九說道:“冬姑娘性情看著冷,其實心熱,請您好好照顧。”

  井九說道:“我會的。”

  老尼又問道:“那位李公子留下的禮物如何處置。”

  “你們自己用便好。”

  井九接著說道:“那匹馬我帶走,你們不用養了。”

  老尼想著一事,取出個匣子,說道:“這件禮物太過珍貴,實在沒法留。”

  匣子里是一顆藥丸,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竟是修道者的丹藥。

  這丹藥比普通人來說極其珍貴,即便以李公子的身份,想要拿到這樣一顆丹藥也極其困難。

  這顆丹藥他應該是為過冬所求。

  井九不會在意這種級別的丹藥,也知道對過冬沒有任何用處,但想了想還是接了過來。

  然后他有些意外地在匣子上發現了寶樹居的標識。

  不知道那位李太守是識得寶樹居東家,還是與顧家有來往。

  井九與過冬的下個目的地在豫郡,便要穿過大原城。

  大原城里極其繁華,很是熱鬧,即便在車里,也能聽到很多聲音。

  前方忽然有琴聲響起,然后有嘲笑聲。

  井九掀起車簾望去,發現街角處有個青衣琴師,低著頭看著身前的古琴。

  那位琴師不知因何被人嘲笑,沒有辯解,落在琴弦上的手指卻在微微顫抖,不知是窘迫還是難過。

  看來是位潦倒失意者,衣飾樸素卻極為干凈,指甲也修剪的很干凈,就連那架古琴也保養的極好。

  “你不是要給你爹鳴冤嗎?那就彈首六月雪好了。”

  “這古琴應該還值些錢,你怎么不去賣了?”

  “賣幅畫都能被騙,賣琴難道就能聰明起來?”

  “李公子,像你這樣的人還是老實在家里呆著吧,別想那么多了。”

  有厚道的街坊出面,把人群勸散。

  那位琴師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正是很久不見的李公子。

  只是他不知道經歷了何事,形容憔悴,鬢間竟隱有白星。

  井九望向過冬,發現她正看著窗外。

  大原城是一座大城,自然有很多醫館,也有井九想要找的醫館。

  這次他沒有去看醫館匾額上是什么花,直接走了進去,然后取下了笠帽。

  大夫趕緊把他迎進靜室,還沒有來得及消化震驚,便因為井九的問題再次震驚無語。

  太守府最近發生了什么事?

  這種小事也值得您關心?

  大夫在心里這般想著,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把這件事情講了一遍。

  三年前,李太守曾經上了一封奏折,請立二皇子景堯為太子。

  當時陛下沒有理會,可以看作是對他的保護。

  朝廷里那些支持景辛的大臣卻沒有忘記這件事情。

  鎮魔獄事變后,朝廷里的局面越發復雜,隱于幕后的各種斗爭越發激烈。

  雙方撕破了臉,李太守便成為了他們的重點攻擊對象。

  任何官員都經不住查,李太守很輕易地被查出涉及數年前一場重賄案,官職當即被免。

  樹倒眾人推,搬出太守府的李家自然過的很是慘淡,李太守病倒在床,熬了數十日前,前些天便沒了。

  李公子悲痛之余,生出極大憤怒與不甘,覺得父親為官清廉,必然是得罪朝中諸公才被構陷,于是便開始替父親申冤,想要翻案。

  想要洗刷冤屈,自然不能只靠道理,更重要的是錢。

  李公子變賣家產,終于打通了些門道,結識了鹿國公在豫郡的某位親信。

  這便到了送錢的關鍵時刻,李公子毫不猶豫拿出了家里最值錢、也是最后一樣東西,托相識多年的一位朋友去賣掉。

  那是李家祖上傳來下的一幅古畫。

  李公子變賣家產的時候,便是那位朋友幫忙,所以沒有在意。

  誰想到,那位朋友竟是帶著那幅古畫跑了……

  現在李公子再沒有別的任何辦法,被逼到急處,才會上街彈琴,想要籌些銀子。

  聽完這些,井九沉默不語。

  大夫看著他說道:“那件賄案是真的,至少在這塊上沒有什么冤屈。”

  井九當然明白,不要說是那件賄案,便是上奏折請立景堯,那位李太守也是在投機。

  當時景堯才幾歲?鹿國公肯定看得清楚,不然肯定會保住此人,那位李公子何必還要想辦法結識鹿國公的親信。

  井九準備離開。

  那位大夫想起一件大事,趕緊說道:“中州派的事情定下來了,我給您匯報一下。”

  井九心想現在都不需要自己問了嗎?

  李公子回到家里,解下古琴仔細擺好,走進后院。

  現在的家自然遠遠及不上太守府,連仆人也只剩了位老頭,但院子被他打掃的很干凈。

  看著灶房里的身影,他揉了揉臉,堆起笑容走了過去,說道:“姆媽,就你那手藝,蒸咸魚都沒法下飯,還是我來吧。”

  正說著話,院子里忽然響起一聲悶響。

  他嚇了一跳,轉身望去,發現是個箱子。

  箱子里是滿滿的金葉子。

  李公子再次被嚇了一跳。

  片刻后,他醒過神來,趕緊推開后院側門追到街上。

  兩邊沒有人影,只有一輛馬車正在離開。

  李公子認出那匹馬來,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向那邊跑了幾步,揮手便要喊……

  他停下腳步,右手緩緩落下。

  他沒有說話,看著那輛馬車遠去,生出萬千情緒,熱淚滿臉。

  過冬沒有問為什么,井九也沒有再說這件事。

  還有更重要的事,比如中州派大會的日期已經正式定了,就在三年之后。

  毫無疑問,這是景陽真人飛升之后修行界最大的盛事。

  中州派很早就向青山宗發出過邀請,白早認真提醒過井九數次,必然是有極大的好處。

  在修行界這是很常見的事情,任何盛事總要有些配得上檔次的仙澤,就像凡間所說的彩頭。

  但這次中州派拿出來的事物太珍貴了,竟是一道長生仙箓。

  當然還有相應的規則,不然最后演變成幾大通天搶仙箓,那還有什么意思。

  井九會去。

  要治好過冬的傷勢有幾種方法,其中最直接,也是最完美的方法便是仙氣灌體。

  這里說的仙氣不是形容氣質,不是仙氣飄飄,而是真的仙家真氣。

  謫仙沒有仙氣,所以他不行。

  景陽之前,朝天大陸最后一位飛升成仙的是白刃。

  白刃是當時中州派的掌門,現在白真人的外婆,也就是白早的曾外婆。

  他這一代的修道者,都習慣稱其為白先人。

  如果說朝天大陸這五百年的歷史是他與師兄兩個人寫的,千年前白先人扮演的便是類似的角色。

  而且她的影響一直持續到現在,因為她飛升之后,留下了數道仙箓。

  中州派曾經用其中的一道仙箓重傷冥皇,把他鎮壓在鎮魔獄里數百年。

  這次中州派拿出來的長生仙箓不是那種等級的至寶,而是一道副箓。

  副箓也是仙箓,里面的仙氣若讓普通人得了,足以洗根換骨,踏上修行大道,若讓修行者得了,則能延壽數十載。

  至于具體能增長多少壽元,無人知曉,因為從來沒有人用過。

  “這次云夢山下如此大的本錢,究竟想做什么?”

  過冬雙眉微皺說道。

  井九不愿意看她憂國憂民的樣子,說道:“別想那么多,反正是拿來給你用的。”

  (我與領導是初戀結婚,不是炫耀,而是想著一個說過很多次的話,只有處男才能寫好那種,那么戀愛談的少,或者寫言情比較妙,我不打算寫戀愛,言情也以感情與人為主,最近三章我寫的很認真,大家反應也不錯……嗯,但我還是不會寫言情內容的!寫故事便是作者與讀者交流,探討,將夜的時候便說過,想與你們聊聊愛情是什么,后記里寫的很清楚,這幾章也是在聊天,聊的是不要有恃無恐,不要蠢蠢欲動,被喜歡是好事,如果你不喜歡對方,那么心存感激,轉身遠離便是最好。離開是每個人都應該學會的技能。但有些技能其實不需要練,比如我年輕的時候,有兩次喝多了酒,用單田芳老先生的嗓子學足球轉播,現在想來,朋友聽得肯定很尷尬。中州派的故事即將正式開始,準確來說應該是明天那章的后段正式開始,我不是炫耀我有存稿的意思,因為我沒有存稿,只有超強的控制能力……炫耀的是這個。至于井九怎么弄到那張長生仙箓……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各位,再見,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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