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鹿國公帶人闖了進來,賓客們很是吃驚,心想這是怎么了?
有些人想到,鹿國公與岑相爺是親家,而且相鄰而居,今天居然沒有被岑相爺請過來,難道兩府之間真出了什么事?很多視線下意識落在鹿鳴夫婦身上。
鹿鳴早就已經迎了過來,狀作吃驚說道:“父親,您不是身體不好嗎?怎么忽然來了?”
他夫人的驚慌卻是真的,聲音微顫說道:“公公,您這是……您這是……”
鹿國公揮手示意鹿鳴讓開,今天沒必要弄這些虛的,然后對著兒媳婦溫和一笑,說道:“無事,來與你父親敘敘舊。”
說完這話,他向著庭院前方走去。
賓客人群趕緊讓開一條道路,急急躬身行禮,不敢有半點怠慢。
以前鹿國公很低調,但過去了這么多年,尤其是被井九差著做了這么多事,他早就已經無法再低調下去,誰不知道他才是陛下身前毫無爭議的第一紅人?
岑相爺看著走過來的那群人,自然知道跟在鹿國公身邊的那位官員便是井商,而井商身后那個看著……有些順眼的年輕人便是井梨。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自壓制住心頭的怒意,望向鹿國公沉聲說道:“國公今日突然前來,有何要事?”
鹿國公佯作不悅道:“我們是親家,你要嫁孫女,我怎么能不來?你不請我,是你失禮,但我不怪你。”
岑相面無表情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何不請你?”
他指著井商說道:“就算你來有道理,那井大人呢?你帶著他來做什么?太常寺辦案嗎!”
說到最后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高了起來,明顯極為憤怒。
“我本來準備說咱們三家都是鄰居,你不請他也是失禮,但你知道他的來意,來,你自己說吧。”
鹿國公說完這句話,把井商讓了出來。
多年前,井九橫空出世,在某些有心人的刻意奉承與安排下,井宅進行了一次擴修,便與鹿國公及宰相府正式連著了。
井梨便是那時候在院墻處認識的岑詩,當時都還是小孩子。
這些事情,場間的賓客們可能不清楚,但他們三家人哪里不知道。
岑相盯著井商的眼睛,說道:“井大人,難道你真要強人所難?”
聽著這話,場間變得鴉雀無聲。
有位賓客很是吃驚,低聲問道:“這不是太常寺的井大人嗎?相爺為何……”
數道輕蔑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有官員冷笑道:“你不知道井大人的弟弟是誰?井家能與相府、國公府作鄰居,難道你就不想想這是為什么?”
數百年前的梅會之后,景氏皇朝變成為連通修行界與人間的橋梁,百姓不知道井九是誰,朝歌城的大臣們卻很清楚。
舉世公認,井九是年輕修行者里的最強者,更是青山指向朝歌城的一把劍。
問題在于,今天是詹國公向相府提親,鹿國公與井商來做什么?
井商嘆息說道:“下官哪里敢為難相爺,只是為人父母罷了。”
岑相爺自然比誰都清楚井商的背景,換作往年,井家當然是聯姻的好對象。
問題在于,他作為堅定反對景堯繼位的文官領袖,怎么可能把孫女嫁給景堯的伴讀、有青山宗背景的井梨?
不要說井九只是神末峰的長老,就算他是青山宗掌門,岑相爺也不可能答應這門婚事,甚至會反對的更加堅決。
詹國公向前走了兩步,面無表情說道:“你們到底想做什么?反對這門婚事嗎?”
井商說道:“不,我只是想替犬子向相府七小姐提親。”
鹿國公感慨說道:“井梨與七小姐自幼相識,兩小無猜,情深意長,相爺你何必從中阻攔?”
話是對相爺說的,他的視線卻是落在了詹國公的臉上。
詹國公怒極,心想老匹夫真是欺人太盛,厲聲喝道:“我看誰敢阻止這門婚事!”
三代詹國公皆是中州派外系弟子,到他這一代在軍中的權勢極重,雖不如鹿國公圣眷在身,卻也絲毫不懼。
有些官員則是反應極快,心想這門婚事居然能讓向來低調的鹿國公殺上門來,只怕……是宮里的意思。
果不其然,鹿國公也不與詹國公爭辯,直接從袖子里取出一張圣旨,看著宰相平靜說道:“相爺,請接旨吧。”
宰相府里一片嘩然,然后迅速變得沒有半點聲音,安靜至極。
岑相爺看著灑掃一凈的庭院,看著備好準備祭天的香燭,唇角微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卻沒有跪下的意思。
鹿國公心里咯噔一聲,顧不得那么多,直接展開圣旨開始宣讀。
庭院里嘩啦啦,跪下去一片人,卻有數人依然站著,包括岑相爺。
正如很多人料到的那樣,陛下的旨意非常清楚,直接替井梨與岑詩指婚。
鹿國公宣讀完旨意,把圣旨遞到宰相身前,再次提醒道:“老岑,還不接旨?”
岑相爺背著雙手,靜靜看著鹿國公,說道:“我把最疼愛的小女兒,嫁給你府里當時最頑劣的鹿鳴,我一直覺得,那是我眼光好,當然也是你教的好,我們兩家是親家,今天這是什么意思,你要逼我嗎?”
鹿國公沉默不語。
整個朝天大陸都知道,陛下一直想立二皇子景堯為儲,只是被以宰相為首的文武百官們硬頂著。
今日這張指婚的旨意,只怕還有別的意味。
庭院安靜無聲,氣氛異常緊張。
岑相爺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就算陛下指婚,我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所以這張圣旨,我是不會接的。”
人群微有騷動,很快便安靜下來,官員們面面相覷,對視無語。
岑相爺面無表情說道:“我只在齋里讀了七年書,但我始終沒有忘記一句話,那就是君有亂命,臣不應。”
如果說神皇陛下的指婚隱有深意,宰相的回答也自有深意。
鹿國公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應該很清楚,這不僅僅是陛下的意思。”
“青山宗很了不起嗎?”
詹國公身后傳來一道漠然的聲音。
人們望了過去,發現說話的男子便是先前沒有下跪的數人之一。
那男子身形高大,氣息冷酷而暴戾,給人一種極其可怕的感覺。
白千軍在問道大會里排名第二,是位天賦極強的元嬰期強者,更重要的是,他是白真人的遠親。
他在宰相府出現,自然是代表中州派為詹國公站臺。
這時,鹿國公身后也響起了一道聲音。
那聲音有些懶洋洋的,顯得很沒有精神,說出來的內容,卻是令很多人身軀微震。
“不錯,青山宗就是這么了不起……”
卓如歲從鹿國公身后走了出來。
賓客們不知道他是誰,但猜到了他的來歷,騷動起來。
白千軍的臉色有些難看。
卓如歲看著他無精打采說道:“有本事你打過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