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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冷山上空的鷹

  隨著禪子的聲音,大殿里的氣氛不停變化。

  人們震驚之余,覺得好生荒唐。

  前一刻的陣勢那般大,各派與朝廷先后傳書,仿佛山雨欲來,冥界即將入侵,布秋霄拍案而起,而下一刻那位來自冥界的大人物就這么死了。

  那只黑色的小野貓,感覺到不對,有些害怕地喵了一聲,再次跑向遠方。

  人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禪子說的是那位十二祭司在冷山,然后被青山道友所殺,可青山遠在天南,與冷山有著數萬里的距離……這件事情明顯有些蹊蹺,只是很多人還反應不過來,就算想到也不便說出口。

  秋天的光影灑落在殿外,鐘聲已經止歇,白早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青山道友為何會在那里?”

  天空很大,沒有兩只鳥兒會撞到一起,除非是蒼鷹早就準備好了出擊。

  井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做出答復的是顧清。

  他平靜說道:“因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這個答復非常符合青山掌門的身份,正道領袖的作派,當然也就意味著是無甚滋味的官話。

  顧清已經像趙臘月一樣,猜到了井九的安排,雖然他并沒有親眼看到童顏從通天井入冥。

  中州派要求青山宗退讓的理由很光明正大,那就是現在的朝天大陸沒有冥界妖人殺,現在不就有了嗎?

  井九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白早看著他問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井九說道:“是的。”

  白早說道:“那大家再在果成寺多等幾天?”

  井九平靜點頭,向殿外走去。

  卓如歲抱著雙臂跟了上去,眼皮依然耷拉著,頭卻仰得頗高,以鼻孔視人的姿態擺得相當清楚。

  顧清抱著宇宙鋒跟在后面,層層粗布里散發出來的已經不再是清冷的意味,而是淡淡殺意。

  趙臘月抱著阿大走在最后,白貓微瞇著眼睛,看著對面的那些人,視線里滿是輕蔑與嘲弄的意味。

  青山數人離開了,大會也只能無疾而終。

  有人緊張地議論冥界的動靜,有人則來到禪子身前拜見,想要求一個準信,有人與布秋霄低聲說著什么。

  但不管是誰,其實這時候最關注的還是白真人。

  那團似虛如真的云霧讓人們無法看到白真人的容顏與神情,自然也無從判斷她的想法與心情。

  人們只知道,除了讓昆侖派放棄追查那件命案,今天她沒有再說一句話。

  甄桃也察覺到了此事的蹊蹺,聽著四周的議論,擔心說道:“這也太巧了,都能看出問題來啊。”

  雀娘在旁微笑不語,心想先生來果成寺之前必然已經算好了所有事情,哪有人算得過棋道無雙的他?

  瑟瑟看了她一眼,本想把甄桃拉遠些,想到最近修行界的那個傳聞,好奇問道:“聽說你已經拜他為師?”

  雀娘微笑說道:“是啊。”

  瑟瑟頓時覺得看她順眼多了,神態也更加親近,對她與甄桃問道:“你們知道十二祭司嗎?”

  雀娘與甄桃搖了搖頭。

  “母親說過那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極有野心,殺性極強,在冥界有很多支持者,只是從來沒來過地面。”

  瑟瑟挑了挑眉,得意說道:“這么一位人物來到地表,結果半點風浪都沒掀起來便死了,當然是青山宗早有準備。”

  甄桃擔心問道:“那青山宗該怎么解釋這件事?”

  瑟瑟說道:“殺了十二祭司,這是為人族立下了大功,有什么好解釋的?”

  都說金秋時節,但冷山的秋天是白色的,因為已經泛白的霜草還有提前落下的雪。凜冽的寒風在原野間穿行,收割著所有的青翠,冰凍著所有的清澈,只有在地裂處才會被巖漿帶出來的暖風薰軟,卻改變不了白色的主基調。

  在這片白色的世界里,那抹紅色是如此的顯眼,就算在高空俯瞰也能發現。

  那是一個矮小的男子躺在荒涼的原野上,身上穿著紅色的袍子。

  這是冥界祭司的常見打扮,與皇族的五彩有著明確的區別。

  以他的身體為中心,有無數道深刻的裂痕向著四周的山野延伸而去,竟是看不到盡頭。

  遠處的裂痕里有巖漿涌出,近處的山崖垮塌了大半,煙塵早已落下,均勻地覆蓋在地面,表明先前這里發生了一場極其激烈、層級極高的戰斗。

  矮小男子的身體里有著一道極其詭異而強大的氣息,此時也在順著那些裂痕,漸漸向著天地飄散而去。

  他就是冥界的十二祭司。

  他睜著眼睛,看著灰暗的天空,眼里的異彩漸漸變得灰暗起來,生機也隨之而去,只剩下了惘然的情緒。

  直到這一刻,他依然想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次他冒險離開冥界,通過隱秘的通道來到朝天大陸地表,就是為了找到冥皇之璽。

  按照中州派的說法,大祭司與冥師都被井九騙了,冥皇之璽根本不在青山。

  他要在冷山地底的火脈里找到一只火鯉,據說那只火鯉處有一塊烈陽幡的殘片。

  接著他會尋找一個叫做蘇子葉的人族邪修,通過此人找到太平真人的蹤跡,最終拿到冥皇之璽。

  這些線索非常清楚,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可是……為什么自己剛剛離開冥界,就會遇著人族強者的埋伏呢?

  十二祭司看著天空,忽然覺得在那顆燃燒的火球里,仿佛隱藏著一條無形的冥河,正在緩緩落下,那就是死亡來臨的征兆?

  自己苦修百年,在冥河里煉身三萬個日夜,結果就要這么回歸冥河了嗎?他真的很不甘心,因為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他想成為大祭司,甚至成為新的冥皇,他甚至想著帶領冥部大軍再次來到朝天大陸,重現祖輩的榮光……

  啊,那就是傳說中的陽光?

  他有些艱難地瞇了瞇眼睛,心想太陽并沒有傳說里那般好看,光線也太刺眼了,還不如天火來得舒服。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忽然生出了極其短暫的悔意,心想自己和族人何必為了這么一個刺眼的火球拼命呢?想完這個問題,他便斷絕了氣息,閉上了眼睛,魂火消散成無數光點,被一道自天而落的劍火燒成了青煙,再也尋找不到任何蹤跡。

  在冥界的新生代強者里,十二祭司毫無疑問是人族最大的威脅。

  他野心勃勃、意志堅定、眼光長遠、手段冷酷,最重要的是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朝天大陸的地面。

  也是最后一次。

  其實他遇到的情況談不上埋伏,因為出手的只是一個人。

  十余里外的一座荒山上,站著一位青衣道人。

  青衣道人的容貌很是尋常普通,與幽深高妙的境界有些不襯。

  確認十二祭司已死,魂火盡滅,青衣道人伸手召回了飛劍。

  天空頓時變得灰暗起來,太陽也不再那般刺眼。

  那道飛劍非常明亮,竟似是奪了數分日光。

  寒風微起,風刀教主破空而至,落在峰頂。

  他對著那位青衣道人揖手行禮,有些不確定問道:“可是廣元真人?”

  廣元真人是青山的適越峰主,行事向來低調,往年很少出山,直到前些年的西海一役,修行界才知道他原來強大到這種程度。現在方景天在閉死關,那么按照實力論,他便是青山排行第二的大人物。

  風刀教主沒有見過廣元真人,完全是靠著那把明亮至極的飛劍,猜出對方的身份。

  敢與烈陽爭光,當然只能適越峰的回日劍。

  廣元真人回禮,如平常那般木訥,聲音也沒有什么起伏:“聽聞有冥部妖人潛至此間,我便趕過來殺了。”

  風刀教主有些微惱,心想這里是冷山,青山遠在天南,就算是最快的弗思劍過來也需要一天多時間。知道有冥部妖人于是過來一劍殺了?你怎么殺?誰都知道你肯定一直就藏在這里,問題是你們青山宗能不能稍微認真些,找個理由?

  他注意到廣元真人的青色道衣有些破損,劍意有些微亂,才知道對方應該受了不輕的傷,望向荒原里的那抹紅色,神情微變,心想這個冥部妖人居然敢以真身出現,真是膽大包天,難道是冥師的哪位弟子?

  “冥部的十二祭司。”

  廣元真人停頓了一會,補充說道:“好像是這樣。”

  這明顯是說漏了嘴。

  風刀教主不想糾纏于此,向著原野上掠去。

  片刻后,他與廣元真人來到了十二祭司的尸體旁。看著原野與山崖間的裂痕,感受著那些尚未完全消除的陰森氣息,風刀教主再次確認這位冥部十二祭司很強大,如果就自己一個人,應該很難留下對方。想到這一點,他對廣元真人的實力境界不禁有些嘆服,同時對青山的自信感到不可理解,面對著這樣強大的冥部妖人,青山宗居然只來了一個人?

  正想著這件事情,他忽然聽著遠方的一座山上傳來了鷹的叫聲……不,好像是有人在唱歌。

  廣元真人木訥的神情終于有了些變化,語句有些不順暢說道:“師妹……在喝酒。”

  風刀教主望向數十里外的那座山,心想原來南忘峰主也來了。

  接著他看到了更遠處的一道孤立存在的風雪,才知道青山的準備竟是如此充分。

  (當年開車路過沈陽的時候,看到棋盤山,于是里面的梅會棋戰就在這座山上舉辦的,井九與童顏驚天一局,雀娘念念不忘至今。今天棋盤山著火了,看著視頻真是可怕,希望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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