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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意難忘

  青山宗那邊的事情,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數百道視線落在井九的左手上。

  他左手緊握,不是因為激動,也不是憤怒。

  人們都看到了他在青天鑒幻境里奪鼎時的畫面,隱約猜到了些什么。

  白千軍被重傷的消息也已經傳開,人們更加確定長生仙箓應該便在井九的左手里。

  眾人很是吃驚不解,不明白井九為何不把仙箓收起來,而是就這樣抓在手里,難道他就不擔心出事?

  某處忽然響起一道陰沉的聲音:“井九這樣做明顯不合規則,如果一開始就說明可以這樣做,誰不會想著破境?”

  說話的人是位昆侖派的長老,說的還是井九奪鼎的事情。

  一位大澤高手嘲笑說道:“就算你想,難道你能做到?”

  與青山親近的宗派發話,那些心向中州派的宗派自然也不會落下,紛紛發聲,認為井九以這種方式拿到仙箓,實在是令人無法服氣,場面有些混亂,眼看著便要搞事情的節奏。

  這個時候,青山宗的觀禮臺上有人嗯了一聲。

  這聲嗯是從鼻子里面發出來的,很是婉轉,并不好聽,透著股極懶散的味道,卻又極具挑釁意味。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聲嗯,覺得好不舒服,抬頭望去,發現那人是卓如歲。

  卓如歲抬起眼皮,在那些人的臉上慢慢看了過去,沒有說話。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那聲嗯便是青山宗著名的口頭禪。

  你們想死嗎?

  沒有人想死。

  想著卓如歲的威名和他在青天鑒幻境里的兇名,包括那位昆侖派長老在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回音谷外一片安靜。

  井九用這種方式拿到仙箓,中州派是否認為合乎規則,反正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相信這時候幾位掌門真人應該正在云夢深處商議這些事情。

  井九心想柳詞與卓如歲這對師徒還真的很像。

  他自然不會理會那些人,對南忘說道:“我之所以堅持,自然有我的理由。”

  南忘面無表情說道:“哪怕你的提議如此荒唐?”

  與瑟瑟等人想的不同,井九與南忘說的不是仙箓給水月庵的事情。

  因為連三月的原因,南忘從來都不喜歡水月庵,但不會理會這種事情。

  如果可以井九絕對不會與南忘說話,更不會靠近她的身前,但這件事情有些麻煩,他必須與柳詞盡快見面。

  “是的。”他說道。

  南忘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么。

  她身后的天空里,出現數十道極細的弦,錦瑟劍破空而去,不知何處。

  這幕畫面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南忘對方景天說道:“我與井九先行一步。”

  說完這句話,錦瑟劍已然破空而回,數十道細弦,再次顯現。

  弦再收時,她與井九的身影已經到了前方那座山峰里。

  方景天微微皺眉,心想發生了何事,也不想再多停留,吩咐青山弟子集合,然后馭劍離開。

  離開不是說直接離開云夢山,而是離開回音谷。

  拿到仙箓便轉身走人,那會顯得太欺負人,太沒禮數,就像青鳥曾經對井九的看法那樣。

  劍光閃動,青山弟子回到了蛻皮之屋。

  方景天臉色微沉,直接沿著長廊走到崖后,來到井九的房間前。

  南忘盤膝坐在門前。

  數十道無形的劍弦遍布四周,把房間圍住。

  方景天看著這幕畫面,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南忘說道:“他不肯說。”

  方景天說道:“我才知道,他居然真準備把仙箓給水月庵。”

  南忘說道:“我沒意見。”

  “誰允許他自己決定?”

  方景天大怒說道:“長生仙箓是白先人留下的至寶,對宗門事關重要,不要說他,便是你我也沒有決定的資格!”

  南忘看了他一眼,嘲諷說道:“難道你也要像簡如云那般,把井九逐出山門?”

  很多年前青山試劍后,井九便成為了青山九峰暗中重點培養的天才弟子,他也沒有辜負期望,梅會道戰第一,現在又拿了問道第一。而且他是景陽真人的隔世弟子,神末峰的長老,除了掌門與劍律元騎鯨,誰能動得了他?

  方景天的臉色更加難看,說道:“師妹,我記得你一直都很不喜歡神末峰。”

  南忘說道:“我現在也不喜歡,但我只是告訴你事實。”

  方景天沉默片刻,說道:“讓我進去與他說。”

  南忘說道:“現在誰都不能進去。”

  方景天說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南忘閉上眼睛,不再理他。

  方景天沒有辦法,拂袖而走。

  南忘睜開眼睛,看著欄外的流云清風,問道:“仙箓……有問題?”

  井九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是。”

  他看著自己的左拳,仙箓就在里面,即便被他的指掌封住,依然不停向外界散發著淡淡的仙氣。

  好在仙氣太淡,應該只有他與某些神獸能夠聞到。

  進入幻境前,他曾經做過數次推演計算,結果都不怎么好。

  當時他就知道此次問道可能會有些問題,才會讓顧清先行離開。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只是已然如此,想再多也沒有意義。

  他推開房門,取出竹椅躺了下來。

  感受到身后的動靜,南忘微微挑眉,心想這畫面真是難看,于是盤膝飄起,比竹椅高出半尺。

  欄外崖間忽然傳來響聲,似乎有人正在往上爬。

  南忘與井九都沒有動,因為感知到來者是誰。

  井九依然躺在竹椅上。

  南忘依然飄在半空中。

  柳十歲爬上峰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奇怪的畫面,呆住片刻才醒過神來。

  “見過南師伯,見過公子。”

  他跪在地上磕了六個頭。

  井九說道:“要你過來是想看看你的情形,不過看你爬山如此輕松,應該無礙,那就回吧。”

  柳十歲啊了一聲,心想在幻境里是您喊我不要走遠,自己好不容易來了,怎么就要走呢?老實人不代表不聰明,他很快便想到,公子這邊肯定是有事,說不定還是遇到了什么危險,不然南師伯為何會在這里守著。

  他說道:“我留下來給您護法。”

  井九看了他一眼。

  柳十歲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還是有些猶豫。

  “我親自守著他,你不用擔心,趕緊滾回你的地方去。”

  南忘臉色微沉說道:“本應在劍獄里反省的弟子卻在世間招搖,傳了出去,青山師長還怎么管教弟子?”

  井九說道:“他是掌門喊過來的。”

  柳十歲有些尷尬,心想確實如此,公子已經得了仙箓,自己還是早些回廟里比較好。

  正準備離開,他看到那把竹椅磨損的有些嚴重,忍不住說道:“我在那邊種了些竹子,給你做個新的?”

  井九說道:“也好。”

  柳十歲翻過欄桿,順著原路從崖壁上爬了下去。

  想著先前的對話,南忘不知為何有些不舒服,冷哼一聲,說道:“你另外那個徒弟去哪兒了?”

  井九知道她問的是顧清,說道:“我讓他提前回了。”

  南忘挑眉,說道:“你進去之前就知道自己會贏,也知道仙箓有問題?”

  井九嗯了一聲。

  南忘沉默了會兒,說道:“掌門讓柳十歲以無恩門弟子身份加入、親自前來坐鎮,也是看好你能贏?”

  井九又嗯了一聲。

  南忘看著崖外的風景,若有所思。

  井九問道:“為何還沒回來?”

  他問的是青山掌門柳詞。

  南忘說道:“你不按規矩來,拿了仙箓自然有人不服,掌門真人要給你處理這些事情,哪能這么快就回來。”

  井九說道:“如果我沒想錯,他會比想象的回來更早。”

  南忘說道:“仙箓的問題你真的只肯跟掌門說?連我也信不過?”

  她有些不悅,想到自己這個清容峰主居然給一個年輕弟子看門,便更加生氣。

  井九看著她的背影,知道她在生氣。

  他想起很多年前清容峰頂的那塊大石頭、石后的花樹與石上喝酒的刁蠻少女,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對他來說,這真是很罕見的情緒。

  緊接著,他想起那個少女喝醉后唱的小曲,微笑頓時消失。

  云夢山某道秘谷的最深處,有一個極隱蔽的洞府。

  洞府里的禁制非常強大,即便是通天境的青山強者來襲也能支撐一段時間。

  一只手拈著還天珠放在了石桌的中間。

  無數道光線從還天珠里投射出來,照亮了洞府四壁。

  洞府是圓頂,那些畫面便連在了一起,看著無比廣闊。

  那些畫面,是問道者們在青天鑒幻境里的數十年。

  哪怕是最偏僻的山村,最細微的動作與表情,都在這些畫面里。

  畫面高速地掠過,變成無數各種顏色的彩帶,但在那雙無情無識的眼眸里,卻與真實的畫面沒有區別。

  白真人不需要問青鳥幻境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隨時調出那個世界,觀看過去發生的事情。

  青鳥根本沒有辦法隱瞞她任何事情。

  白真人沒有看別的問道者,只是在看井九與青鳥。

  她看著楚國皇宮里那個嬰兒無聲出生,看著他站起身來,看天看地,看著他長大成人,修行不理世事。

  墨公進入皇宮,井九第一次真正出手。

  “很快。”白真人自言自語說道:“但還不夠快。”

  畫面繼續高速向前,很快便來到最后階段。

  不周山里,滿山紅葉如火,石階如玉帶,秦皇登階而上,于廟里遇井九。

  數十名秦國強者被斬成肉塊,秦皇身受重傷,井九的手還在劍柄上。

  當時青鳥望遠山,看紅葉,看秦皇,有意無意間,略過了一些極重要的畫面。

  這些畫面,現在都落在了白真人的眼里。

  “夠快了。”她說道。

  洞府深處的陰影里慢慢顯現出一個玉盤般大的獸眼,幽冷恐怖,滿是殺意。

  “你在鎮魔獄里大鬧一場,蒼龍因你而亡,結果剛過幾年就來我中州奪寶……”

  白真人看著畫面里正向虛空走去的井九,面無表情說道:“真以為我忘了?”

  首先請出一位讀者的本章說。

  那位讀者是這樣說的:秦始皇為什么要一掃六合,因為要問鼎,為什么還要求長生,因為他沒出來。

  這句話太妙,完全找到了我的癢處。

  關于青天鑒幻境,我本想洋灑灑寫一個單章出來的,后來一想在大道里我早已不是從前的我,如此干脆利落而漂亮的行文,用得著那么多字嗎?

  我喜歡的那些意趣不多談,最開始那句讀者的本章說,基本就說完了,雖然我的主線條并非如此,下面就簡單說兩句。

  青天鑒幻境與以前我寫的入魔、周園一樣,都不是副本,因為與主線的聯系非常緊密。

  往后面看,大家就會發現,青天鑒與主線,那確實是……沒啥聯系。

  但依然不是副本,甚至在我看來,是這三次冒險而成功的嘗試里,最沒有偏離主旨的一次。

  是二世成仙,自然清淡,井九沒有什么心路歷程,無法寫前史,也無法通過對照的人與事,來反寫他。

  怎么解決這個問題?幻境里問道者們的選擇、歷史進程,要完成的就是這種工作。幻境這一段甚至可以理解為的前史,只是要比真實世界里景陽經歷的那段歷史簡單太多,因為幻境里只有井九,卻沒有太平。

  至少百萬字篇幅的長篇修真宮斗只用了幾十章就解決,非常經濟而且干脆,正是我寫大道追求的境界,所以我很滿足。

  從審美的角度來說我也非常滿意,我在里面認真寫的細節都是我喜歡的腔調與畫面。那里面有嘉靖,有張居正,有胡宗憲,有始皇帝,有鉤弋夫人,有鄭和,有慶余年,有兩小兒辯日,有很多真實或虛假的故事。

  再說回想表達的意味,大概便是這章的章節名,終究意難忘。

  大前天的章節名叫要與天公試比高,中間井九有段問自己與天誰更高的話,這些當然都與八三射雕有關。大概十幾天前,我說哪怕現在隨意點開射雕的主題曲還是會起雞皮疙瘩,蝴蝶跳出來說,以后更會起啊!你以為自己還會變年輕嗎……真是傷感,另外與蔡國權的天意人心這首歌也有關系,向大家。

  最后向大家宣布一個重要發現,如果你含著櫻桃味的止咳水果糖再抽煙的話,會有明顯的魚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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