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燁讀過不少書,對心理學方面也有涉獵,作為一個音樂家,追求的是將人類心理的一面通過音樂這種形式展示出來,能引起聽眾的七情六欲。隨夢小說.SUIMENG
張燁仔細分析,暗嘆蘇韜看得很準。
昨晚他只睡了兩三個小時,擔心自己會不會在音樂會上出現變故,以至于成為了現實版的“瓦倫達”。
中醫早已發現心理對健康的影響,喜傷心、怒傷肝、悲傷肺、思傷脾、恐傷腎。這些觀點已被現代醫學所證實。
比如有的學生每到重大考試前就鬧腹瀉,在家里沒問題,一進學校大門就跑廁所,一連幾天不斷,直到考試結束。這就是高度的考試焦慮引起的病情反應。
又比如嘴上起了個泡,往往是心里上火、煩躁導致的。還有些皮膚病,也往往和心情有關,因為著急想解決事情,但在現實中卻感到力不從心,心里一著急,就容易得皮膚病。
每個人都有這種體會,心情不好的時候,身體也容易出毛病。
張燁出現手指麻痹的癥狀,已經有從“傷筋”轉為“痹癥”的趨勢。
中醫所稱的“筋”即為軟組織,歷代醫家均將軟組織損傷稱為“傷筋”,認為筋統屬關節,經絡氣血運行不暢,引起氣滯血瘀而導致組織充血、腫脹、疼痛。
早期以血脈斷裂、氣血瘀滯為主,中期以瘀血凝滯、筋膜粘連為主,后期多病情遷延,臟腑虧虛。六淫中的風、寒、濕、熱等外邪均可混雜其中致病,或獨立發為痹癥。
此時已經成了嚴重的痹癥,一發作起來更“痛不欲生”。
痹癥包含強脊炎、股骨頭壞死、類風濕等,是肢體關節疼痛的總括,對人體危害很大,這種病幾乎累及骨肌系統的各種組織發生炎性病理改變。
患者發病時可產生頸肩、腰背強烈疼痛,四肢麻木酸脹、肌肉萎縮,身體不能伸直行走,病人痛苦不堪,最嚴重的是強脊炎,致殘率很高,嚴重的患者可導致終生癱瘓。
如果說“傷筋”是鋼琴家的常見病,只要合理控制病情,能夠很快治愈。
但“痹癥”卻是極其難治療的疾病,已經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導致張燁現在變成“痹癥”的原因,跟心理和生理都有關聯。
朱賽白給他注射的特效藥,對肝腎功能有極大的損害性,短時間內多次注射,以至于他的臟腑系統形成紊亂,而“傷筋”直接爆發為“痹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開場還有不足五分鐘,即使推遲自己登臺的時間,最多不能超過半小時,否則觀眾肯定不滿,張燁此刻的心情極為復雜,他不希望就這么結束世界巡演,用一個遺憾站完最后一班崗。
何況,他還想通過這次音樂會,發布自己的新作品。
蘇韜沉默許久,道:“我可以讓你能夠彈奏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但代價是未來半年的時間,不能碰鋼琴,你愿意嗎?”
半年?
張燁臉上露出猶豫之色,荒廢半年的時間,對于一個鋼琴家而言,是一個極大的威脅,拳不離口,曲不離手,想要找到那種熟悉的手感,恢復巔峰,難如登天。
像貝多芬那種失聰依然繼續創作的天才,畢竟只是少數。
“我愿意!”張燁堅定不移地說道。
蘇韜頷首道:“雖然你的決定很愚蠢,但你也讓我感到欽佩。”
為了所謂的理想,置自己的身體健康而不顧,因此顯得愚蠢,但他鍥而不舍的精神,也值得讓人欽佩。
張燁和自己屬于同一類人,可以飛蛾撲火,可以奮不顧身!
“我先給你針灸,再給你推拿,過程大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因此你要延后一段時間。”蘇韜說道,他打開自己的行醫箱,取出針帶。
經紀人連忙道:“我這就去安排好!”
言畢,他匆匆離開房間。
“我需要足夠的安靜,你們都出去等待吧。”蘇韜掃了一眼其他人,包括肖菁菁和梁思彤。
其余人紛紛離開了休息室,房間里只剩下張燁和蘇韜。
張燁的注意力被蘇韜的動作吸引,他眨眼功夫已經做好準備手續,蘇韜讓他解開上衣,坐在椅子上,張燁還沒有反應過來,蘇韜已經在他身體上諸多穴位連下數針,張燁心中感到奇怪,自己的手指出現問題,為何要針灸自己身體的穴位呢?
蘇韜似乎看破了張燁的心理活動,道:“我得先給你解毒。你的私人醫生給你注射的藥物,造成了腎臟損傷,因為注射的時間不長,藥效沒有完全滲透到臟腑,所以現在依然還可以將藥毒給逼出來。”
“藥成了毒?”張燁苦笑道。
“是藥三分毒。”蘇韜簡單解釋,便開始在張燁的身體上繼續下針。
休息室有一面不算太大的鏡子,張燁上臺之前也得簡單化妝,他通過這面鏡子看到了宛如被扎成刺猬的自己,心中五味雜陳。
蘇韜開始拔針,眨眼功夫便已經除去所有的銀針,整個針灸的過程不超過五分鐘,若是一般的中醫大夫,根本不可能達到這般效率,因為光是認穴便需要花費足夠的精力,至于下針也要注意分寸。
蘇韜對人體的穴位達到如會貫通的境界,非一般人可比。
突然一股熱氣從小腹的位置直接下涌,張燁覺得脹得慌。
“是不是想有小便的沖動?”蘇韜問道。
張燁點了點頭道:“是的!正常反應嗎?”
蘇韜松了口氣,道:“腎是過濾人體毒素的重要器官,我剛才疏通你的腎經,通過小便將毒素從體內排解出來,等排解完畢之后,你的手指應該就恢復知覺。”
張燁將信將疑地望了蘇韜一眼,實在憋不住,朝廁所狂奔而去,沒有了藝術家的優雅和從容。
蘇韜倒也沒有嘲笑他的失態,因為他看過太多光鮮亮麗的人物,面對病魔侵擾的時候,都是這般手足無措。
“啊!”
慘烈低沉的痛呼聲,從廁所傳來,梁思彤和經紀人對視一眼,露出擔憂之色。
“不要擔心,這是好事。”蘇韜耐心地說道。
“好事?”
叫得那么撕心裂肺,還能是好事,經紀人和梁思彤露出憤怒之色。
肖菁菁在旁邊連忙解釋道:“剛才張燁的手指已經失去知覺,現在至少他知道疼痛,的確是一件好事,說明他手指的神經系統已經逐步恢復正常。”
經紀人和梁思彤的面色稍微好受許多,朱賽白詢問團隊內懂漢語的下屬,聽完之后眼中露出深思之色。
蘇韜看了一眼經紀人,皺眉道:“你傻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進去幫忙嗎?”
幫忙?
經紀人困惑不解地望著蘇韜。
蘇韜沒好氣道:“以張燁現在的狀況,他的手疼得做不了任何事情。”
肖菁菁和梁思彤都是女人,陷入云里霧里,不知其解。
經紀人恍然大悟,朝廁所沖了進去。
展現自己忠誠的時候到了,他迅速幫張燁將“水管”塞進去,并整理好褲子。
重新坐在椅子上,張燁的表情因為疼痛而感覺到扭曲,“為什么會這樣,我這樣能上臺去演出嗎?”
“你這樣當然不能去演出,但我幫你找回了痛覺。”蘇韜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接下來你可能會感覺到更加痛苦,但請你忍耐一下。”
張燁很快明白蘇韜的意思,蘇韜開始給張燁的手指進行“推拿”,他按的每個位置都足以讓他幾乎疼暈過去,終于知道什么叫做痛入骨髓。
蘇韜現在所要做的是,像整修失修生銹的機器,將機器的銹斑去除,拋光、打磨、上蠟,與古代著名醫案“刮骨療傷”沒有太多區別。
只有將手指損壞的部分修復,才能讓張燁減少痛苦。
張燁注意到蘇韜的手指,雖然力量很大,但看上去比自己的手指還要纖細修長,都說鋼琴家的手指是最好看的,事實上并不盡然。
自己的手指被蘇韜像搓面條一樣揉捏,一開始疼痛無比,慢慢有一股沁涼的感覺,仿佛久旱的土地遇到了甘霖。
溫暖舒適的感覺接踵而來,原本關節酸澀處如同冰雪消融。
張燁生出一種貪心的想法,只希望蘇韜不停地給自己推拿,因為他太眷戀此刻的美妙感覺了。
他曾經做過泰式按摩,跟蘇韜現在的推拿,根本無法可比。
手法細膩,力道深淺,分寸掌控,只有嘗試過的人才能知道差別。
“好了,你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我建議你最好沖個澡。”蘇韜輕輕地吐了口氣,給張燁的緊急治療已經結束,雖然只能暫時緩解一個多小時,但足夠他完成最后一站的表演。
張燁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掌,的確沒有了酸澀和疼痛感,竟然真的好了!
他誠懇地感謝道:“謝謝你!這份恩情我會永遠記住。”
蘇韜淡淡笑道:“閑話少說,趕緊的吧,留給你的時間并不多,祝你能夠順利完成今天的表演。記住時間,最多只能給你一個半小時!”
張燁自信地笑道:“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大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