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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3章 攪局的可能

  韓石的騎兵沖鋒時是一往無前,可等回到山海關內卻并非集體興奮。等那股子揮刀砍人的勁頭卸去,不少官兵都變得沉默無語。頭暈腿軟的,惡心無力的,緊張嘔吐的,各種表現應有盡有。

  有的老兵在嘲笑新兵蛋子第一次見血的窩囊,有的連排長在大罵手下的菜鳥慫蛋。也有如韓石般下到基層拍拍弟兄們的肩膀,隨口說笑幾聲,讓人心情放松。

  扁毛從空中落下,站在周青峰肩膀上說道:“莽古爾泰趕到了,就在城外。我回來回來時看到騎兵旅有些新兵在哭。”

  周青峰站在關墻上,面對魚貫而入的騎兵,反問道:“他們為啥哭”

  “大概是看到同伴身首分離,又或者看到敵人臉皮剝落。還有醫護兵看到腸子流出來的傷員,被嚇的手忙腳亂。”扁毛來回的蹦跳,“不過你手下這些騎兵死的不多,還不到百人。對面的女真人死的可就多了,遍地都是。”

  “新兵蛋子自己哭總好過他們的爹娘妻兒哭。”周青峰回首看向關外,荒涼的天地逐漸沒入黑夜。戰場上只剩枯枝,蹄印,殘尸,安靜了。

  關門封閉,部隊清點傷亡。

  韓石的兩千多人無疑獲得了大勝,可自身也有折損。騎兵對撞是在賭命,能把敵人轟死砍死自然是好,可也有被敵人的反擊命中要害的,更有馬失前蹄不幸摔下去的。

  阿拉伯馬跑的快,稍有阻礙就容易摔倒。若是摔下來斷手斷腳倒無所謂,還能救回來。可若是摔斷脖子,那就是一命嗚呼了。至于被敵人反擊的受傷的,鋒利的馬刀一旦砍中就沒有小傷口。若是止不住血,一兩分鐘就會死。

  “大帥,我部此次出擊至少斃傷敵人五百以上,自身折損七十多。其中有四十多輕重傷的還能救回來。”韓石安撫了部下,就帶著統計數據來見周青峰。

  差不多十比一的交換比,已經很叫人滿意了。革命軍好歹還有戰場急救體系,命大的還能活。對于作戰勇敢者,周青峰都會出手進行救治,好歹能減少點損失。

  在韓石的陪同下,周青峰到醫護營里走了一圈,末了問道:“感覺對手怎么樣好打么”

  “好打,也不好打。”韓石老實評價道;“說好打,是因為我們優勢太大了。大帥弄來的這些天方戰馬實在太強,女真騎兵追不上,逃不掉,拼不過,不輸才怪。說不好打,是那些蠻子有股子拼命的勁。他們右翼人少,還被我們打了個突襲,卻也死戰不退。”

  這真韃子跟假韃子,戰斗力相差很大的。

  韓石還嘀咕了一句,“我們今天沖的猶如狂飆,強的不能再強了。可若是女真人都這么拼命,只怕后面不好打,得死很多人。”

  周青峰自打組建軍隊,手下的人馬就沒打過什么惡戰,部隊里幾乎全是新兵。不管是打明軍,打朝鮮,還是打葡萄牙人,都沒遇到那種死磕型的對手。對于韓石的擔憂,他只淡淡說道:“建奴若是好打,我還要你們做什么人家裝備是差了點,可人家拼命的勁還在。”

  蠻子腐化是入關后的事,現在可都還兇悍的很,絕非善類。韓石出身明軍,軍事素質提升上來了,對現在國防軍的戰場交換比也很滿意,可身驕肉貴了就不愿意硬拼。他想著若是對手完全不怕死,要拼掉很多自己人,就很不適應。

  “建奴就是來拼命的。我有種感覺,努爾哈赤要壓上自己全部的籌碼上賭桌了。”周青峰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算是結束了這場交談。

  夜里,勞累一天的徐冰在山海關總兵衙門找到正在發愣的周青峰,笑顏祝賀道:“聽說高大牛不但打垮了天佑軍,韓石的騎兵旅也贏了個開門紅”

  周青峰坐在屋子內盯著地圖看,答非所問的說道:“莽古爾泰居然沒有跑,扁毛說他還在城外,就入住了之前天佑軍留下的那個大營盤。”

  徐冰不明所以,疑惑的反問道:“有什么奇怪嗎莽古爾泰不跑才對吧。”

  “山海關到錦州足有三百多里,莽古爾泰三萬輕騎殺過來,所有吃喝都要靠錦州供應。這么長的運輸線,處處都可以被我海軍截斷。他真以為我會跟他客氣”周青峰指向地圖上遼西走廊的中段,“我只要在六州河部署一支部隊,就可以讓莽古爾泰后路斷絕。”

  三萬人沒吃沒喝,用不了兩天就得崩潰。莽古爾泰也是屢經戰陣的人,不應該這么蠢。

  “也許莽古爾泰是想著錦州方向能支援他。”徐冰說道。

  周青峰搖搖頭,“不可能的,這條補給線實在太長了。錦州就是想支援,運力都是個巨大的負擔,它支援不了莽古爾泰。除非,除非努爾哈赤能控制遼東灣,才能讓他從容應對。”他說到這,回頭看了眼徐冰。

  徐冰頓時臉色大變,不可置信的反問道:“努爾哈赤又沒有戰船,他靠什么控制遼東灣”

  “他連洗腦教都搞出來了,還有什么不可能的”周青峰從今天下午就開始皺眉。莽古爾泰南下之果決,讓他很是詫異。在天佑軍潰敗,先鋒遭到韓石騎兵旅痛擊后竟然還不立刻撤離,更是違背常理。

  “今天打掃戰場,我找到了建奴配屬給天佑軍的十幾門重炮。那是典型的歐式前膛厚壁重型加農炮,這些加農炮造的非常不錯。大明軍器監的工匠沒這個技術,應該是建奴招募了西方炮匠制造的。

  天佑軍的炮兵還有大量火藥,成分配比已經非常科學。其火銃兵和炮兵的訓練也相當不錯,絕非過去那種烏合之眾。我對俘虜進行了初步審訊,結果是有一支荷蘭人的教官在給他們進行訓練,并且提供了大量火銃和火炮。”

  周青峰這話讓徐冰更是驚訝,“怎么可能我們封鎖了海路前往遼東的所有途徑,外部商船根本沒辦法靠近遼東。”

  “不,有一種可能。”周青峰又指向地圖,“從朝鮮東面的日本海可以靠近遼東,從圖們江可以靠近長白山一帶。遼東雖然山高林密,道路難行,可那里河流眾多。我之前就借助河流逃出額赫庫倫,努爾哈赤更可以利用河流從東面和外界溝通。

  至于荷蘭人,他們在日本的勢力很強。日本有一門蘭學其實最早就是學習荷蘭。荷蘭人很可能從長崎出發通過對馬海峽進入日本海,那就可以給努爾哈赤提供技術和裝備的援助。正常情況下這兩方勢力八竿子打不著。可我打賭,江南的官紳肯定在做中介。”

  這個情況真是出乎徐冰的想象,她不像周青峰那樣沒事就喜歡看地圖,完全沒料到建奴還有這么一條途徑對外溝通。而聯系到莽古爾泰敢于殺進遼西走廊,這背后說不定還有更深層次的隱憂。

  “你擔心荷蘭人會來幫努爾哈赤控制遼東灣”

  “我們占領果阿已經好幾個月了,對果阿的遠距離運輸也進行了好幾次。我們依靠便捷的物流大幅降低了東西方貿易的成本和時間,看似對所有人都有好處。但肯定有既得利益的階層不樂意看到這一幕。尤其是在東亞的歐洲各國勢力肯定不高興。

  還有一點,現在的西方人特別喜歡傳教。大量傳教士以極其狂熱的心態想要把上帝的福音傳遍全世界,那幫瘋子不可理喻。他們經常玩命似的干出點出格的事來,我對此也無法阻止。”

  “那你的意思是”

  “我在猜,給莽古爾泰底氣的會不會是一支來自西方的艦隊比如葡萄牙人跟我有仇,肯定樂意從澳門派船給我找點麻煩。同樣的,只要努爾哈赤說打破山海關就給一大筆錢,荷蘭人也不介意來插一手。我甚至能想象這背后有一群人正在謀劃如何給我致命一擊。”

  周青峰預想的狀況讓徐冰大為不安,她一臉嚴肅的問道:“那我們現在怎么辦”周青峰卻一攤手說道:“淡定點,戰爭總是料事從嚴。

  我并沒有說肯定有一支西方艦隊正在朝我們殺過來。可朝最壞處想些,多做些準備總是沒錯。我們繼續按我們的步驟備戰,天津動員的民兵三天后應該能到。”

  徐冰打斷道:“天津的船沒那么快。我們的蒸汽拖船一部分還在卸火炮,一部分雖然朝天津返航可它們速度很慢。天津目前只有些帆船,現在是北風天,它們三天后也到不了山海關。最快的一批也要五天后才能抵達。”

  “沒關系,我就按五天后來制定作戰計劃。五天后,我們截斷莽古爾泰的歸路,吃掉他這三萬人。”周青峰又微微聳肩,盯著地圖皺眉說道:“馬上就是二月中旬,北風已經減弱,偶爾也是有南風的。”

  就在周青峰將戰局推導向最糟糕的情況時,松江府的海岸邊聚集了一大堆的船只,偽明的小朝廷在此聚集了大量兵力準備登船北伐。從遼東偷偷摸摸溜過來的范文程站在海岸的港口邊眺望,忽而對海面上幾朵巨大的白帆喊道:“泰西人,泰西人的船,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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