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之上,
邊緣位置的周澤正在慢慢地轉身,
神父嘴唇張開露出驚疑之色,
無頭的女人依舊站在那里,天臺風很高,但她的裙擺,卻紋絲不動。
“不應該啊,身為鬼差,上一世的肉身肯定沒了,大部分只能借住在別人的軀殼里面才能在人間行走。
這僵尸,到底是怎么變出來的。”
神父喃喃自語,他的腦門上寫滿了問號。
作為一個合格的旁觀者,善于觀察和勤于思考,是旁觀者必備的優秀品質。
而當周澤轉過身后,神父原本張開的嘴唇慢慢地變化了弧度,變成了一抹笑容,恍然道:
“所嘚寺內!”
與周澤雙臂位置開始呈現出古銅色不同的是,周澤身前的所露出的肌膚上,雖然也呈現出泛古銅色的光澤,但很淡,而且很不均勻;
同時一些地方皮膚開始出現了褶皺和破裂,鮮血已經慢慢地流了出來,呈現出一種很恐怖的畫面。
“靈魂中自帶著屬于僵尸的小部分傳承,現在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刺激后將靈魂中的僵尸部分顯化出來。
但身體還是普通人的身體,根本承受和繼承不了這種負荷,才導致眼前這種不倫不類的局面。
這是僵尸,也不是僵尸。”
神父自言自語著,眼里露出了些許激動之色,他衣袖下的雙手微微張開,兩柄手術刀出現在他的掌心之中。
“該切哪塊部位帶回去慢慢研究好呢,又或者,整具一起帶回去?”
舌頭在嘴唇邊舔過去,神父顯得有些苦惱。
對方,是一名鬼差啊,青衣娘娘可以不在乎對方鬼差的身份,但是他不可以,而若是讓青衣娘娘把他徹底殺死,那么自己帶回去一具尸體也就沒有了研究的價值。
“真的很讓人苦惱哇。”
神父撓了撓自己的頭,表現出很糾結的樣子,但他手中所拿著的兩柄手術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剎那間讓無頭女和周澤的目光都對準了他。
“哦!”
神父面容一愣,
馬上把手中的兩柄手術刀丟在了地上,后退一步,
微微鞠躬,
很是誠懇地道:
“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
旁觀者把自己引入戰局,最后死得不明不白,這可是旁觀者的大忌啊。
周澤的目光再度落到了無頭女人身上,老實說,之前的周澤完全是一個背影殺手,此時身前不斷浸透出來的血液和不斷割裂的皮膚,才真正表現出周澤此時糟糕至極的身體狀況。
與其說現在的周澤是僵尸,倒不如說是西方喪尸片里跑龍套的某位喪尸先生A。
唯一的區別是,
周澤的眼眸散發著綠色的光芒,
這一點讓他看起來比西方喪尸片里隨便拿個斧頭都能敲死的龍套們看起來更高級一些。
嗯,從龍套升級到了加了五毛錢特效的龍套。
“啊!”
周澤張開嘴,
發出了一聲嘶吼,
沒有驚天動地的音量,
也沒有洶涌澎湃的豪邁,
更像是聲帶破損后的哀嚎。
無頭女繼續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而后,
周澤動了,他的形體動作很夸張,奔跑起來像是百米賽跑的運動員,身體幅度很是巨大,直接撲向了無頭女。
沒有撞擊聲,也沒有絢爛的花火,
就像是一個喝了酒發著酒瘋的男人把一個柔弱的女人撲倒。
沒有絲毫的美感可言。
“嘩啦啦……”
撲倒在地的周澤壓著身下的無頭女人,直接舉起拳頭砸了過去。
“砰!”
“砰!”
“砰!”
一拳一拳地下去,
拳拳落在了天臺的水泥板上,
四周,到處都是血漬,
不是青衣娘娘的血漬,而是周澤的。
“因為這種狀態下只剩下本能沒有思考的余地,所以反而不再受青衣娘娘能力的影響是么。
又因為身上帶著僵尸的氣息,所以能夠觸碰到靈魂體,反而可以進行自己的攻擊。”
神父張開嘴,“哦”了一聲,
“這種人到底是如何當上鬼差的呢,地獄的審核制度,已經崩壞到這種地步了么?”
一次次地重擊之下,看似每次都是周澤在對著水泥板在敲擊,但實際上,青衣娘娘的身體正在慢慢地扭曲,就像是一池湖水,不斷蕩漾起了波紋。
水面,
不再平靜。
“看樣子,青衣娘娘輸定了呢,雖然她不屬于鬼的序列,但她并不具備除了精神上的影響以外的其余實體上的攻擊能力。
現在只能被動挨打了呢。”
說著,神父又看向了遠處的工地,
“不過反正也快了,死于那個和死于眼前的人手里,其實結局是一樣的吧。”
然而,
剛剛幸災樂禍結束,
神父眼眸忽然變得渾濁起來。
被周澤壓在身下的青衣娘娘對著神父那邊的左手忽然一翻。
“犯錯誤了哇,我可以拿著望遠鏡遠一點圍觀,好好吃自己的瓜,
為什么要離得這么近呢?
這次,要被控制住當打手了啊。
還真是倒霉哪……”
神父垂下頭,又猛地抬起頭,眼眸里露出了青色的光芒,而后,他迅速地撿起自己剛剛丟在地上的手術刀,直接沖向了周澤。
“唰!
唰!”
兩把手術刀,
直接刺入在了周澤的后背之中。
“啊!”
周澤抬起頭,發出了無聲的嘶吼。
緊接著,神父手持手術刀,想要沿著插入的傷口下拉,但是刀口卻像是卡在了周澤的骨骼里一樣,無法動彈。
“嘎吱!”
周澤猛地轉身,手臂直接橫掃過來。
是的,
周澤不會打架,也沒學過武術,更沒練過散打泰拳一類的東西,也因此,在他癲狂的時候,只能按照一種本能去反擊。
有蚊子咬我,
我就拍死蚊子。
周澤的手臂直接抽在了神父的臉上,
神父整張臉幾乎扭曲了起來,整個人被抽得倒飛出去,恰好落在天臺邊緣,若是再差一點點,自己可就掉下去了。
左側的臉腫得很高,張開嘴,吐出了好幾顆斷牙,
齒間更是被鮮血浸染。
“八嘎!”
神父雙手再度一翻,兩張符紙出現,這是陰陽師的馴鬼符文。
當他再度沖向周澤時,躲開了周澤的拳頭,而后將兩張符紙直接貼在了周澤的胸口位置。
一時間,符文像是燃燒了起來,在周澤胸前出現了兩道燒焦的痕跡,陣陣肉香甚至已經彌漫了出來。
然而周澤卻直接雙手環繞,將神父環抱住,緊接著就這樣抱著他,狠狠地撞向了天臺上的圍墻位置。
“砰!”
水泥圍墻破裂了大半,神父嘴里吐出一大口鮮血。
兩個大男人,
在天臺上,
因為一個女人,
打得不死不休。
…………
“嘿,那邊注意了,趕緊推了,趁著那幫老東西沒過來的時候推掉,快點!”
一個施工頭頭指揮著鏟車前進。
前面是一座破舊的老廟,廟里供奉的不是什么菩薩,也不是什么道家人物,事實上,這個廟宇連一個牌匾都沒有。
“轟!”
廟墻被推倒,連帶著里面破損到連頭都不知道在哪一年掉落的塑像也一起傾塌了下去。
挖掘機和推土機一起行動,終于將這座廟徹底推平。
“嘿,這是什么廟啊。”
挖掘機師傅從機器上下來,老實說,拆遷時他最怕遇到這種情況,拆人家廟宇,這可能會損自己的陰德,容易給自己招惹一些禍事兒。
各行各業,其實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類似的迷信。
“小廟,我小時候還有人去拜拜,現在沒了,當初我爺爺還帶我去拜過,叫什么青衣娘娘,跟送子觀音差不多,拜她求子的。”
“那你還讓我們推了?”
“不推工程怎么進行下去?你不知道,就因為這個破廟,原本住在這里的幾個老人跟我們鬧了多久,現在誰還拜這個狗屁青衣娘娘啊,遍地都是不孕不育醫院,生不出孩子找醫生去不就行了。
再說了,小時候我還以為這青衣娘娘是個什么大人物,后來長大發現,歷史上好像根本就沒這號人,老迷信老封建流傳的東西,我們這也算是破除迷信了。”
工頭對著地上吐了一口濃痰,喊道:
“叫那邊的快點,太陽下山之前,這塊區域都給我拆掉!”
…………
天臺上,
原本被周澤撲倒在地的青衣娘娘身體緩緩地崩碎,
神父說的是對的,
她不是鬼。
隨著青衣娘娘的崩潰,
神父的眼神顯露出了一抹清澈,他站起身,捂著自己的胸口,天知道肋骨斷了多少根,當他看見前面的周澤再度向自己沖來時,直接嚇得打開天臺的門向樓道那邊逃去,連頭都不敢回。
而沖刺到一半的周澤,身體忽然滯緩住,整個人踉踉蹌蹌地搖搖欲墜,眼眸里的青綠色光芒漸漸地散去,
身上那部分古銅色光彩也逐漸褪去,
只剩下自上而下,
那密密麻麻的可怖傷口。
周澤的身體一陣搖晃,最終還是走到了天臺邊緣,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一失足,
直接摔了下去。
大廈的背面是垃圾處理區,
一包包生活垃圾在那里堆積如山,附近有不少流浪貓和流浪狗就在這里找食吃。
“砰!”
“喵喵喵!!!”
“汪汪汪!!!”
當周澤砸落進這里時,
驚得這里貓飛狗跳。
周澤已經幾乎失去了大部分意識,只剩下手指還在本能地蜷曲著。
兩只膽子大的流浪狗湊過來,對著周澤的身子不停地用鼻尖嗅著。
“吱吱吱!!!”
就在此時,一只手里拿著塑料玩具錘子的金絲猴三步兩步地跳了上來,揮舞著塑料玩具錘將兩只狗給趕跑。
然后它看向這個渾身是傷進氣兒沒出氣兒多的男人。
當它看見男人的面容后,
猴子撓了撓頭,
不知道為什么,
它看到這張臉就覺得好難受,
它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這陣子也一直在這里生活,這些流浪狗流浪貓也都被自己馴服了,在垃圾堆里做大爺日子也不錯。
但這張臉,
真的讓猴子好不爽啊,雖然它不知道這不爽的感覺來自于哪里,但就是不爽啊!
“啵啵啵!”
猴子用塑料玩具錘子對著周澤的腦袋敲了好幾下,
叫你讓本猴看得不爽,
叫你長得這么讓本猴不爽!
連敲了幾下,
周澤腦袋一橫,
徹底昏厥過去。
“嚯!”
猴子嚇得馬上丟下了手中的塑料玩具錘,
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它真擔心自己剛剛把這家伙給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