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城,
一座墳,
我回來了,
這是我,
送給地獄的禮物。
贏勾的目光看向遠處,
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腳尖自血月上面輕輕一點,
整個人飛了出去。
大長秋,
你快點跑,
再快一點吧,
現在還是,
太慢了啊。
廢墟之下,
到底埋葬了多少昔日高高在上的地獄的“肉食者”,
贏勾懶得去理會,
那些漏網之魚,
他也沒多看一眼。
甚至,
法相被徹底砸碎的宋帝王余,
他也沒去尋找。
只是倏然離開,
留下一座巨大的墳頭,
這座廢墟,
可能千年之后依然存在,
會被地獄里的人傳頌當年月亮砸下來滅世的傳說故事。
而今,
整個地獄已經震動和沸騰起來了。
無數道意念正在傳送著,
且不說這般恐怖的交手力量喧囂,
就說你沒事做抬起頭,
望天,
就會發現,
媽嘢,
這月亮怎么沒了?
很多人都在詢問,
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
一股劇烈的暗流,
正在快速地涌動著。
不知道的人,在慌張;
知道的人,則在起著不同的心思。
當然,
不知道的人還是占據著多數,
因為屬于贏勾的年代,
距離現在,
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遙遠了現在的老古董,很多在當年還沒出生。
“不繼續吞人了?”
周澤問道。
“來……不……及……了……”
不是每個人都會和平等王一樣主動把自己“拾掇”好送到自己嘴邊的,
消化他們,
同時也需要很長的時間,
甚至,
可能會陷入沉睡。
他耽擱不起,
也不想耽擱。
人生苦短,
及時行樂。
“會不會太冒險了?你現在恢復了多少?一成?”
“夠……用……了……”
地獄的風,
像是刀子一般從身側刮過去,
不是風大了,
而是贏勾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周澤可以看見腳下不斷變幻的大地,
仿佛自己正坐著飛機,
俯瞰著這片地獄蒼茫。
大長秋的身影,慢慢可見了。
他試圖隱藏自己的氣息,
試圖留下分身去對身后追來的人進行誤導,
他想了很多的法子,
但都沒有用,
那個人,
就一直追著自己,
穩穩地,
讓人絕望!
獵人打獵,
不一定是對獵物有著特別大的渴求,
就比如現在的很多人打獵,
無非是享受這個過程而已。
重在,
參與。
和贏勾的閑庭信步不同,
大長秋越跑心越急,
雖然感知到有些不對勁了,
但他沒有辦法,
死道友不死貧道,
在地藏王菩薩不出之前,
他必須找足夠的人來幫自己攔下身后的恐怖存在!
直娘賊,
后面那個家伙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只可惜,
大長秋不敢停下來回頭問對方這個問題,
而似乎知道詳情的那只大黑貓,
已然被踩爆了。
前方,
出現了一片墳,
這是一個墓葬群,
相傳,
是上古時期遺留下的遺跡,
最前方的一座墳,
墓碑塌陷了一半,
卻透露著一股子陰光。
其后,
上千座巨墳林立,
儼然以之為首!
地獄里,類似這樣子的遺跡不要太多,有地獄里昔日的巨擘隕落之后留下的,譬如之前贏勾的宮殿,也有其他地方遷入進來的。
因為地獄的特殊性,所以很多類似的地方是被允許存在著的,它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垃圾場。
很多陽間的陽光所不能出現的東西,
在地獄的陰暗下,可以被隱藏。
陰司,
只是地獄官方的統治機構,
算是明面上的朝廷,
他們掌握著“生”與“死”交替的權力。
但地獄實在是太大了,還有許許多多的其他勢力,還有其他的諸侯,大家只是外表看上去相安無事而已。
而除非某個勢力想要染指“生與死”的權力,
否則陰司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
陰司自己的高層,其實也不是很團結。
大長秋一邊跑一邊取出了一根白帶子,
捆綁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而后像是哭喪一樣,
喊道:
“爺爺,救救奴才啊,救救奴才啊,奴才被人追殺了,只有你能救您孫子啦!”
孫子是否是真孫子,
爺爺是否是真爺爺,
這些都不重要了,
關鍵是大長秋哭起來時,
絕對比大部分的孝子賢孫哭得更認真,更悲痛,更動情!
當真是,
聞者為傷心,
催人淚下。
下方,
最前面的那座半墳里,
出現了一道人影,
人影有些昏暗,
但當其出現后,
四周卻頓時響起一陣鬼哭狼嚎,
仿佛領兵的大將站起來,
身后的部下開始為其扯旗吶喊!
“今日幫奴才攔下身后之人,來日祭祀貢品翻十倍!”
大長秋直接許下了承諾。
“呼……呼……呼……呼…………”
下方的墓葬群之中,
一時間傳來了陣陣破空之音,
仿佛因此而激動。
大長秋惡狠狠地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正在追來的人影,
你來吧,
你來吧,
只要你來了這里,
就不是你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了!
這塊千里荒墳區域,
若不是受到了特殊的限制,
導致他們無法離開此地方圓,
哪怕是十殿閻羅,
也不敢撫其鋒芒的!
以大長秋為首的十常侍,千百年來,都甘愿地活在幕后,并不顯于人前,因為屬于他們的時代,還沒到來。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真的什么事都沒做。
就比如這類尋常人,哪怕是陰司的勢力都不愿意甚至懶得去觸及的地方,往往就是他們的天堂。
他們的舞臺,不在廟堂,卻在地方。
因為那座廟堂,
在一甲子之后,
注定會被他們傾覆的!
“二十倍。”
下方,
傳來了一道威嚴的聲音。
大長秋面露難色,
但還是點頭道:
“好!”
多大的付出和代價,都沒自己的命重要!
大長秋飛入了千里荒墳的區域,
大喊道:
“他就在后面,放他進來!”
大長秋知道,
這里的存在無數年來,都無法離開這里,
所以,
必須把后面的那個家伙放進來才好動手!
贏勾似乎根本沒發現前面的異常,
身形沒有絲毫地停頓直接飛了進來。
大長秋停住了身形,
直接大笑道:
“這次,看你往哪里跑!”
“誰…………在…………跑…………”
大長秋。
“轟!”
下方最前面的半墳忽然震顫了一下,
緊接著,
一道人影從里面爬了出來,
人影身穿著破舊的甲胄,
卻盡顯古樸和威嚴,
其面容上,
還有著古老的符咒在閃爍著,
雖然周身上下死氣沉沉,
但那股子威勢,
卻當真是撼天動地!
“轟!”
“轟!”
“轟!”
千里荒墳,
一起開始震顫!
很多墳墓開始裂開,
一尊尊魔兵魔將從墳墓里爬了出來,
他們大笑著,
他們叫喊著,
他們喧囂著,
不知道多少年來,
他們一直歸于沉寂,
在很久很久以前,倒是有不開眼的人會偶爾闖進來,
但最近數千年來,
這里,
已然成了地獄的禁地!
難得今日,
可以活動一下筋骨,
還有血食供奉可以享用,
自然開懷。
千里荒墳的中央,
有一棵巨大的銀杏樹,雖然已經枯萎,卻華蓋鋪張,大有雖死不滅的氣概!
一面大旗,
自銀杏樹下慢慢地鋪開,
破舊殘損的戰旗上,
依稀可見“東夷”二字。
“茫茫瀚海,親親我家;
滾滾塵土,悠悠我穴!
朗朗乾坤,男兒熱血;
浩浩蒼穹,佑我九黎!”
殘破的甲胄,
破損的軀體,
卷刃的刀槍,
死亡的氣息,
凄涼的戰歌,
卻唱出了一股恢宏和脾氣的氣勢!
最前方,
身體殘破的將軍慢慢地站直了身體,
他的一只手臂沒了,
胸口位置已然顯露出森然白骨,
披頭散發之下,
卻自有一股不屈不撓的鏗鏘戰意!
大長秋在后面看到這一幕,
哪怕他是個沒luan子的貨,
也感覺到了一種熱血男兒情!
好男兒,
當如是!
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當然了,
最重要的是,
他覺得,
憑這股子陰兵之威勢,
定然能將追著自己的那個混蛋給弄死!
要知道,
當初自己對地藏王菩薩說到這塊地方可以利用時,
地藏王菩薩也只是搖頭,
說了句:
他們現在不能出來,是件好事。
顯然,
這塊地方,
連地藏王菩薩都不愿意去招惹。
若不是他們無數歲月以來,都遵守著禁令,不能邁出這塊方圓,如今的地獄,哪能沒他們一塊立足之地?
上千魔神魔將恣意站列,
揮舞著兵戈,
高唱著戰歌,
這首戰歌,
似乎從上古的蠻荒一直唱到了今朝!
旗幟下的殘軀魔神,
目光冷冽地看著前面上方的贏勾。
大長秋馬上跳起來,手舞足蹈道:
“爺爺,您孫子我就是被這王八蛋追殺過來的,求爺爺幫孫子我出氣啊!”
殺了他,
滅了他,
看他還敢囂張!
之前被一路攆著當兔子追的屈辱,
此時大長秋全然發泄了出來。
贏勾站在空中,
嘴角含笑。
下方的殘破魔神則是微微抬起頭,目露疑惑,
似乎,
感應到了什么,
只是,
這感應,
太過遙遠,
又太過陌生!
陌生到,已經模糊,近乎忘卻了。
“東……………夷…………將…………軍…………呵…………呵”
語氣中,
帶著淡淡的不屑,
那股子蔑視,
已然袒露無疑。
下方,
上千魔兵一起怒吼咆哮,
他們在求戰,
要把敢于輕蔑他們的敵人撕碎!
“九黎一族,不可辱!”
魔將沉聲道。
“哦……”
贏勾點點頭,
悵然道:
“忘……了……么……當……年……被……王亥……追……殺……是……誰……收……留……的……你……”
聞言,
魔將身體一顫,
塵封的記憶,
頃刻間被打開。
須臾之間,
他的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上古時期,
黃帝與蚩尤大戰,
蚩尤戰死,
九黎潰敗,
皇帝遣帳下大將王亥領兵追殺九黎殘部,意欲斬草除根!
魔將灑然一笑,
而后猛地跪伏了下來!
下方,
上千魔兵現實一怔,
而后也集體跪伏了下來!
整支軍隊,
瞬間噤聲!
戰歌停止,
喧囂沉寂,
只剩下一片肅殺之氣!
“東夷殘部,
拜見將軍!”
“拜見將軍!”
“拜見將軍!”
山呼海嘯般的參拜聲傳來,
現在,
從魔將到魔兵,都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
當年,
蚩尤戰死后,九黎部落潰敗,王亥領大軍持黃帝手令追殺他們東夷殘部,毀其身,還要滅其神,意圖絕其祠!
東夷殘部逃入地獄,
王亥率軍殺入地獄,
卻遇幽冥之海波濤泛濫阻隔。
王亥當眾宣讀了黃帝之令,
時年,
黃帝已然是人主,
其號令,
漫天鬼神莫不敢從。
但這幽冥之海深處卻傳來簡單的一個字:
“滾!”
王亥退兵。
“回稟將軍,
我部一直遵從當年將軍之令,
無數歲月以來,
未有踏出此地一步!”
魔將稟報完后,
一臉熱切地抬起頭,
看著上方的周澤,
激動地顫聲道:
“今將軍歸來,
我部愿為將軍前驅,
隨將軍再征地獄!”
“愿為將軍前驅!”
“愿為將軍前驅!”
下方魔兵,一起呼喊!
說完,
魔將忽然回頭,
看向后面站著的自己的“孫子”,也就是大長秋,
直接道:
“末將愿為將軍先斬此獠祭旗!”
大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