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周澤還挺期待老張拿回來的獎金的;
至于錦旗什么的,
倒是無所謂了,
難不成自己推開書店門進去,
最先入眼的是一面榮譽墻,
上面寫著“先進集體”“先進個人”“環保先鋒單位”或者“創衛標兵”?
這種審美,
太有年代感了,
周老板get不到。
但獎金不同,雖說數額不可能太大,但這種可以占公家便宜的感覺,是真的讓人愉快啊。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
哪怕你不缺什么,你不少什么,你不需要什么,
但你能從公家那里扒拉回東西,
親戚朋友鄰里鄉親就覺得你牛逼,有本事!
老張還發來微信,問要不要接受記者采訪,被周澤給直接拒絕了。
周老板又沒那個把“”變成“網紅書屋”的打算,
打什么名氣啊,
到時候一堆蹭熱度的蒼蠅上門拍照,
自己還怎么躺那兒喝咖啡?
想到了采訪這個事兒,
周澤就看向前面的老道,
問道:
“對了,老道,上次征婚的事兒,咋樣了?”
安律師可是下了血本了。
老道眨巴眨巴了眼,道:“號里加了一堆男的……”
“哈哈哈。“
周澤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時,
周澤看見老張的車開了過來,
緊張地搓手,
領獎金了。
這感覺,
比得上周老板在醫院里第一次拿年終獎的感覺。
老張的車開始減速,準備停車,
然而,
就在這時,
一個騎著電瓶車的女人恰好過來,也不曉得怎么滴,她直接摔在了老張的車前頭,老張馬上剎車,并沒有擦碰到。
周老板站起身,
老道則是直接咋呼道:
“哎喲我去,碰瓷到刑警隊長頭上了么。”
老張馬上下車,去查看情況,還把那個女人攙扶了起來。
人這身份擺在這兒呢,
不怕扶!
周澤有些羨慕老張,這年頭,哪怕身家千萬的人,也不敢在路上隨便扶人啊。
往那邊走近了,周澤聽見老張在喊:
“你還好么,你還好么?”
女人看起來年紀也就二十七八的樣子吧,但嘴唇發白,額頭也有摔跤時摔出的血,憑借上輩子當醫生時的經驗來看,這個女人應該是有比較嚴重的營養不良,很可能還是貧血。
“抱歉,對不起,哥,對不起哥,我沒事兒。”
讓人意外的是,
這個女人似乎沒有半點要訛錢碰瓷的意思,
反而顯得很局促和不安。
她艱難地站了起來,只是電瓶車已經摔破了,前面的前蓋兒都已經脫離了。
女人還想繼續開電瓶車回去,但她剛扶起來一半,身子一晃,又要摔下去了。
周澤眼疾手快,給抱住了,近距離看了一下女人的臉,道:
“你貧血很嚴重吧?”
“啊,還好,沒事。”
女人不習慣其他男人的懷抱,本能地又開始掙扎起來,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的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哥,給你車蹭到了么,多少錢,我賠。”
這話是對老張說的,
老張馬上擺擺手道:
“沒擦到,沒擦到,我送你去醫院吧?”
老張都當了二十來年的刑警了,看鬼的本事可能不行,但看人的本事,那真的是沒問題,這個女的到底有沒有問題,是不是碰瓷兒的還是逃犯,基本能瞅出個八九不離十。
“不用去醫院了,不用去醫院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家里還有事兒,還有事兒。”
周澤幫女人把電瓶車扶了起來,之前電瓶車上掉落的東西也撿起來,發現是一包白布,還有一大沓冥鈔。
一點一點的撿起來,再規整好,
給她重新放進袋子里。
“你家住哪兒?”周澤問道。
“姜灶鎮上。”
周澤點點頭,對老張道:“你送她回去吧,這車,暫時不能開了。”
而且女人這個樣子,再開車出個什么意外,也忒不值了一些。
這時,
老張的手機響了,
老張接了電話,應了幾聲,有些為難地看向周澤,從兜里取出了一個紅紙包裹著的紅包,遞給了周澤。
這應該是獎金了,
周澤接過來,
摸了摸,
真薄啊……
“老板,西城區那邊有個搶劫事件,我得去看看,這,您受累,送一下吧。”
周澤瞥了老張一眼,
心想這點兒獎金個夠老子燒個油錢?
不過看了看這個嘴唇發白的女人,還是點點頭,道:
“行吧,我送。”
老張上車走了。
女人想要自己推電瓶車,
卻被周澤制止,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把車找個店去修,然后我打車回去。”
“來,上車吧,老道,把車開出來。”
“好嘞。”
老道去開車了,周澤把女人的東西給丟進了車里,“我送吧,別推辭了,你是在我店門口摔倒的,那人還是我朋友,萬一你再出個什么意外,你家親戚瘋狗一樣來咬我怎么辦?”
聽到這話,
女人臉色有些難堪,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還是坐進了車里。
老道發動了車,姜灶鎮距離這里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
周澤和女人一起坐在后排,指了指女人帶著的東西,問道:
“家里有白事兒?”
女人點點頭,伸手梳理了一下自己耳鬢邊的頭發以掩飾尷尬和局促。
“老人走了?”
女人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
才怯生生道:
“我丈夫。”
“抱歉,節哀。”
女人點點頭。
“妹子啊,你家是住鎮上還是住鄉下啊,你指指路,我順著你指的走。”老道一邊開車一邊喊道。
“好,謝謝大爺。”
“沒事兒。”
終于,
在鄉間水泥路轉悠了幾圈后,
車子終于開到了一戶二層樓的前面,
這個二層樓和周圍的鄰居的樓房比起來,當真是顯得有些寒酸了,還是紅磚頭墻面,也沒刷個墻或者貼個瓷磚什么的,周圍的住戶房子看起來很光鮮亮麗,而這棟在這其中,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樓房前面的小菜地應該是被推掉了,
上面搭起了兩個棚子,
左邊的棚子是請來的鼓樂隊,右邊的棚子則是有人專門在扎紙人和做金銀元寶。
老道把車開到菜地那邊停下了,
女人推開車門下了車。
周澤也下車,想抽根煙。
“謝謝你們,真的很不好意思。”女人對周澤和老道鞠躬。
“客氣了,明天車讓他給你送來。”
周澤指了指老道。
老道傻呵呵一笑,他是愿意的。
“謝謝,費用我明天給你們,真的是謝謝,你們進來喝口水吧?”
周澤看了看后面的白事兒棚子,搖搖頭,道:
“不了,你忙吧,事情應該挺多的,哦,對了,你抽點時間去醫院做個檢查,或者買點巧克力,沒事做就逼自己吃幾塊。”
本身就貧血,
再加上喪夫的事兒,
身體真的很容易垮掉。
很多人對于貧血這事兒不夠重視,事實上這個毛病,很可能會引發出大問題。
“好的,謝謝。”
就在周澤剛把煙點上時,
棚子里忽然跑出來一個頭上戴著白布的年紀估計上五十的大媽,
直接拉扯著嗓子指著這邊周澤等人尖叫道:
“哎呀媽呀,兒砸啊,你睜開眼看看啊,你看看啊,喪良心啊,喪良心啊!
你這前腳剛走,你媳婦兒就坐別的男人的車回來啦,哎呀,哎呀,喪良心啊!”
周澤聞言,
微微皺眉。
女人馬上轉身向大媽,有些局促和不安地跺跺腳,哭道:“媽,不是這樣子的,不是這樣子的。”
“哪個不是這樣子,我親眼見到的,你男人尸骨未寒呢,還沒下葬啊,還沒拉去火葬場燒成灰吶!
你就忍不住了啊,你就等不及了啊!!!!!
你這殺千刀的,
我兒砸生前對你多好啊,
你再忍不住也要等人真正入土為安了啊!”
“媽,不是的,他們是送我回來的。”
“哎呀,你們這對狗男女,呸,王八蛋,混蛋,狗日的,天殺的臟批!”
周老板伸手指著老婦人,
目光一凝,
直接低喝道:
“嘴巴放干凈點兒!”
“哎呀,這還威脅上我了,好啊!
大家都出來看看啊,
鄉親們啊,
都出來看看啊,
這野男人對我吼吶,真是懂得心疼人啊,哈哈哈哈,真是懂得心疼人啊!!!!!”
“媽,你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
女人哭著走到老婦人面前哀求。
旁邊不少鄉親們靠攏過來,一起瞧著熱鬧。
“你給我滾!”
老婦人一把推開了女人,
女人身子現在本就不好,
腳下一不穩,
直接摔在了田埂上。
“殺千刀的,蛆了心的玩意兒,我真是當初瞎了眼,才讓你進了我家的門!
我兒子就是你給我克死的,
你這克夫的命!
你給我滾,給我滾,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我兒子都已經死了,你給我滾得遠遠的,老娘我現在看見你就來氣!”
這時,
一個女娃娃哭著跑了過來,抱住了老婦人,
“奶奶,不要罵我媽媽了,不要罵媽媽了。”
老婦人惡狠狠地瞪著倒在地上的女人,
一只手抱著孫女的頭,另一只手指著這個女人道:
“我警告你,你給我滾,苗兒,我孫女兒,絕不可能跟你!
我不可能讓你帶著我親孫女兒跟你出去再找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