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律師還沒醒,昨晚被滋醒后,送了一晚上的快遞,到天剛蒙蒙亮時他才回到賓館睡下去,這會兒,周澤也懶得去打擾他了。
周澤不曉得的是,回到賓館時,安律師還帶了幾瓶白酒,小男孩坐在床上,一邊給花狐貂的腳上打石膏一邊看著他自斟自飲。
安律師心里苦,卻無法訴說。
一行四個,他先來打頭陣,忙前忙后不說,還被莫名其妙地附身然后還被打了一頓;
別人,
包括自家枕邊人還得了一只加菲貓,自己連個安慰獎都沒有。
烈酒入喉,還是苦。
一只到上午九點多,安律師才一頭栽到在床上,靠著小男孩睡過去了。
周澤和鶯鶯坐上動車,半小時不到的時間就到了蓉城,下去后打車,去了熊貓繁育基地。
事兒都完成了,自然得好好地玩一玩。
出來一趟不容易,上一次在四川,回憶太過擁擠,
根本就沒來得及玩什么東西,
這一次,肯定得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正值春節假期,游客很多,買了票后,牽著鶯鶯的手進了園區。
原本,正常的瀏覽方式是坐景區內的觀光車直接到園區山頭,然后一邊往下走一邊看熊貓,這樣不會覺得太累。
只是觀光車這邊排隊的人當真是太恐怖了,周澤干脆和鶯鶯直接往山上走去,兩個人的身體都很棒,體力上絕不是什么問題。
鶯鶯在路上買了個大媽推銷的用竹葉編織起來的圈兒,戴在了頭上,顯得很是開心。
周澤克制住了說待這個很老土的沖動,
點頭微笑,
還示意鶯鶯往后站站,給她拍了幾張照。
或許,并不是真的存在結結實實地直男癌和注孤生吧,只是喜歡得不夠深。
熊貓們有的在戶外,有的在室內,現實里去看它們,確實有一種和電視機上看它們時不一樣的感受。
嗯,現實里的熊貓顯得稍微臟了一些,有點像是女人卸妝前和卸妝后,但顯得更為真實,同時也更為可愛。
兩個小時逛完了熊貓,出去后,打車去了錦里。
其實錦里沒什么好玩的,包括其隔壁的武侯祠,商業化氣息很為濃郁,都沒隔壁山城的磁器口有趣,至少磁器口還在山上。
一圈兒遛完,才剛剛中午,在附近餐館隨便解決了午餐,二人就去了人民公園,靠杜甫草堂那邊,找了家露天茶社坐了下來。
兩杯茶,一個熱水瓶,配著點兒瓜子兒開心果。
周老板終于找回到了以往熟悉的感覺,靠著小河邊,往靠椅上一躺,手里再端著茶杯,
舒服,
這才是上帝為人類創造的最和諧的姿勢!
鶯鶯坐在周澤身邊,幫周澤剝著瓜子兒和開心果,果肉都被攥在手心里,積累了一些后,再放到周澤面前的盤子上。
“鶯鶯,瓜子兒的話,直接用嘴嗑吧,這樣快點。”
“好的,老板。”
嗯,速度確實快了不少,原本的咸香味兒的瓜子,現在吃起來像是翻炒時額外加了糖精一樣。
“難怪趙磊的那首歌會火起來,這蓉城,除了和你在街頭走一走,也沒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老板,吃瓜子。”
這一坐,就是一個下午,蓉城的生活節奏慢確實是慢,這里的人,普遍看得開,也想得開,大部分人,能退休時也就退休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定的年齡,生活也就是在茶桌和麻將桌上來回轉起來。
而通城靠近上海,那一帶的人,生活節奏和對金錢以及自身的不安全感的追求上,確實比這邊更有動力一些。
“老板,要不我們在蓉城開個書店?”
周澤搖搖頭,道:
“在這兒開書店就沒意思了。”
“為什么呢,老板?”
“你想啊,咱書店開在南大街,我每天躺那兒曬太陽時,看見的,是早起上班忙碌的男男女女,他們步履匆匆,急急忙忙。
我呢,
手拿一杯咖啡,再拿一份報紙,
悠哉悠哉地看著他們,
就像是在憶苦思甜一樣,
有對比,才有了享受感,懂不?
如果我躺那兒,旁邊一大圈兒地跟我一起躺那兒喝茶看報紙,有什么意思?”
“懂了,老板。”
“嗯。”
周澤把茶水放下來,伸手習慣性地去抓盤子里的果肉,卻抓了個空,抬起頭,看向自己身邊。
“老板,這邊真的沒我們通城冷唉。”
鶯鶯一邊說著一邊嗑瓜子,
同時,
把果肉咀嚼著咽了下去。
咕嘟……
周澤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呼…………”
安律師從床上坐了起來,
胡子拉渣,
眼神渙散,
在他前面,
小男孩坐在床邊,手里拿著一本《都江堰地質》在看著。
“我說你個小屁孩看這么深奧的…………”
“啪!”
安律師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額頭,
自己暈乎了,
眼前這個是小屁孩,
那他自己是啥?
受J卵么?
“天都黑了啊。”
安律師看著窗外,砸吧砸吧了嘴,在床頭摸摸索索。
小男孩將一包煙和打火機丟了過來。
“謝謝。”
安律師取出一根煙,咬在嘴里,點燃,吸了一口后,習慣性地在床頭柜上的“請勿在床上吸煙”的牌子上抖了抖煙灰。
“老板他們呢?該喊他們吃晚飯了。”
“老板和鶯鶯去蓉城玩了。”
小男孩回答道。
“呵。”
安律師干咳了一陣,
伸手揉了揉臉,
起身,
去了衛生間。
很快,
里頭就傳來了水流嘩啦啦的聲響。
少頃,
安律師披著酒店白色浴袍走了出來。
“你是要去找小姐了么?”
小男孩很平靜地問道。
“這叫去陰陽調和。”
“心里不爽了,就去找這個方式去發泄,有意思?”
小男孩沒看安律師,哪怕是說話時,也是眼睛盯著面前的書。
“我說,你今兒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
“我又怎么了?”
“你沒怎么。”
“呵呵,我也是閑的,大晚上的和你在這兒說相聲。”
安律師打開行李箱,準備換一套衣服。
之前的那套衣服上頭又是汗味又是污漬什么的,怎么能穿出去?
“你這樣下去不行,越這樣越不行,你自己得把自己壓抑死。”
小男孩又開口道。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這個得看你自己選擇。”
“是啊,你這漂亮話說得真棒,跟奧特曼里的先知一樣。”
“為什么要著急呢?”
小男孩終于把目光從書上挪開,看向了安律師。
“因為大家都在進步,大家都在獲得機遇,大家都在得到不凡,大家都在往前,所以對比之下,你就感覺自己不光是止步不前,而且還是在穩重地退步?”
“穩重地退步?”
這形容,真窩心啊!
“其實,你是個聰明人,但有時候,人太聰明了,也不好。”小男孩皺了皺眉,繼續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或許,你也應該學會改變一下自己。”
“我覺得我改變得挺多的。”
“那也只是你以為。”
小男孩走到窗戶邊,推開了窗戶,
看著遠處夜幕之下隱隱約約的山巒。
“你看,前面的山,永遠都在那里,不管這邊縣城里,多少人喜怒哀樂,多少人家庭美滿或者是在破裂,它們都在那里矗立著。”
“你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簡單,既然山就在那里,不管怎么樣,都不會變,我們還需要去著急做什么?”
“你是被風干了么?說出這么消極的話來。”
“可能吧,或許吧,大概吧,昨晚在祭壇那邊,不管怎么樣,其實我都沒有急躁,甚至沒緊張,心安理得地專注著和這只……”
小男孩伸腳,輕輕踹了一下匍匐在地上腳上打著石膏高高舉起的加菲貓。
“喵……”
“我當時就覺得,自己認真做好眼前的事兒就可以了,也就是,和它打架,我甚至還燃燒了部分的本源,才把它給重新抓住。”
“嘿,我就不曉得了,你怎么就忽然變得……變得這樣子了,你也是幾百年的大僵尸了啊……”
“當我感應到‘祖’的氣息時,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那座山,既然在那里,我無論做什么,這座山,都在那里。”
“這…………”
“你總是說你有兩條大腿可以抱,但你是真的在抱么?”
“廢話,我不光在抱,我還在舔!”
擲地有聲!
嚴肅臉!
“不,你沒有,你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么?”
“什么?”
“你一邊喊著你好幸運有兩條大腿可以抱;
一邊,
你在企圖指揮這兩條大腿該往哪邊去走。”
安律師沉默了。
“當掛件,不是這樣當的,當掛件的話,你只負責叮叮當當,只負責有趣,只負責好玩,只負責帶著你有點意思。
但如果你執意要當路上企圖牽扯住褲管的荊棘,
那你的結局,
也就是被強行拽裂罷了。”
“這一鍋雞湯,真得好油膩。”
“是吧,看透了,也就這樣子了吧,你以為你看得遠,你以為你看得深,但這個世上,誰又是傻子?”
“呵呵。”
“就拿昨天的事兒來說,
祖一直在沉默,你以為他在沉默做什么?
老板看似一直瘋狂得很,但最后,他真的瘋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