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一聲脆響,
那面古樸的小鏡子從無頭尸體的脖頸斷口位置掉落了下來,在酒店瓷磚地面上轉體三周半后又劃拉一個半圈,
顫顫巍巍地躺在了地上。
老道目光瞬間就被其吸引住了,之前書店里大家不是沒有對許清朗師傅的來歷有過討論和猜測,按照老板他們的說法,許清朗師傅應該不是專屬的獨立存在,否則你根本就沒辦法解釋這貨死了又來無限循環的原理。
很可能是一個出了問題的高端法器,好保持著一定的運轉,卻已經出現了問題,才導致了這種情況的出現。
老道搓搓手,
舔了舔嘴唇,
這會兒,
他連送慶去藥店都顧不上了,
眼里全都是這面小鏡子。
這鏡子,應該是個好東西啊,好東西啊!
鏡子,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像是一個憂郁的女子,等待著意中人的出現,它什么都沒做,在釋放出了那道紅光洞穿了慶之后,就像是真的變回了一面尋常的古鏡。
而這種款式和這種辨識度,在國內很多古城的地攤和紀念品店里都有,要么被冠以納西古鏡要么是白族古鏡等等名號,實際上發貨地都來自義烏。
老道看得看得都入迷了,
眼里露出了一抹沉醉,
若是熟悉老道的人在這里看見這一幕的話,肯定會十分意外。
要知道老道貪心是貪心,這也是人之常情,偶爾貪一點小便宜也能美滋滋個半天,但那只是生活情趣,事實上,老道本身基本是那種真正意義上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架勢,這些年,他捐出的款項都能以“億”來作單位了。
像眼前這種眼珠子瞪著一臉陶醉的表情,真的很少出現在老道的身上。
漸漸的,
老道的視線開始扭曲起來,
他看見了一團又一團的云彩,
而自己,
正站在云海之巔。
而且,這不是靜止著的,云在動,又或者,是他自己在動。
飄飄蕩蕩,洋洋灑灑,
這種姿態,這種感覺,說不出的風流寫意。
老道一開始還有些膽戰心驚,生怕自己萬一掉落下去咋辦,但等熟悉了這種感覺之后,心里那是相當得爽啊。
不分年紀,
多少人不曾夢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御劍飛行,縱橫云海?
云海縹緲,變化萬千,仿佛有著瓊漿玉液在上面盛放,也有曼妙歌姬翩翩起舞,心隨意動,景從人變。
老道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雖然心里都清楚這都是假的,
但就是耐不住自己內心的爽感!
這感覺,就像是宅男看片一樣,明明摸不著,卻忍不住夜深人靜時打開。
前面,
碧空一片,
云海不見了,
老道終于確定,應該是自己在飛了。
他伸腳踩了踩下面,
嘖嘖,
挺厚實的啊,
老道又用腳尖在下面位置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喲呵,
挺寬的啊!
自己是在御劍飛行么?
這劍有點寬大啊。
等云海被徹底甩在身后時,
老道低下頭,
嚇得臉都綠了。
我擦咧,
這到底是啥玩意兒!
老道發現自己正踩在一個毛絨絨的東西上,
而下方,
則是江河湖海,蒼茫大地!
這這這這,這這……
老道的牙齒開始哆嗦起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自己旁邊的一堵墻,企圖給自己一些心里寬慰。
只是,
很快,
這堵墻旋轉了過來,
居然在動!
緊接著,
一雙赤紅色的巨大眼眸,宛若一雙紅日一般對照了過來。
“啊啊啊啊啊!!!!!!”
老道尖叫了起來。
這一幕,
太恐怖了,
也太寫實了,
這種震撼,
讓老道叫得停不下來。
與此同時,老道也認出來了,眼前這不是什么墻壁,而是一顆巨大的頭顱,
那眼睛,辣么大!
那嘴巴,辣么大!
那鼻子,辣么大!
毛臉雷公嘴,
恐怖得沒邊。
可能,如果縮小到正常的角度的話,老道倒是能直接認出來這是個猴頭,而且還能逗弄一下這猴子。
但一下子放得這么大,
老道真沒能及時反映過來這居然是個猴子!
這也正常,如果人和螞蟻的體積互換個位置,你也很難去想象站在下方看螞蟻的情景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前面,
出現了一座山,
山很高,
和猴子一樣高。
老道原本以為這巨大的怪物要帶著自己撞到山上去了,
下意識地雙手抓住了腳下的毛發。
然而,
這巨大的存在卻在這座山面前停了下來,
轉身,
彎腰,
屈膝,
伸手,
“轟!!!!!!!!!!”
劇烈的轟鳴聲傳來,
老道眼睜睜地看著這毛臉雷公嘴的怪物直接將這座山給搬了起來。
而后,
這巨大的存在隨手一甩,
“轟!!!!!!!”
這座山,
被丟向了另一個方向。
這時候,
似乎去提醒對方不要亂丟垃圾有點不對勁。
但這種恐怖的姿態和霸道,
當真是讓人心驚。
搬山猿開始奔跑起來,
它很快樂,
它很恣意,
風越來越大,
老道努力地抓著猴毛不讓自己被甩下去,
但漸漸的,
老道發現風的阻力消失了,
自己的腳下當真是穩當得很。
他看見了腳下的山河變化,
看見了天上的日月星辰,
看見了一團團五光十色的霧氣稍縱即逝,
看見了一根根絲線纏纏繞繞,
甚至,
他隱約還看見了,
在那至高的上方,
仿佛有一座門柱矗立在那里。
老道的心情忽然解放了出來,
他迷醉其中,
他開心其中,
他享受其中,
一人一猴,
在世間狂奔,
樂不思蜀!
“嘶…………”
忽然間,
老道猛地伸手放在自己褲襠位置,
一抓,
“噢噢噢噢啊啊啊啊!!!!”
疼得叫出了聲,
但腦子里的那股子火熱也隨之消退了不少,之前的幻象也都消失不見了。
那種類似于磕了藥在天上飛的感覺,讓人回憶起來后背發涼。
“呼呼…………呼呼…………”
老道彎腰,
大口地喘息起來,
剛剛那種感覺真的是太可怕了,仿佛全身心地都投入了其中。
咽了口唾沫,
老道往后退了幾步,
而后慢慢地坐了下來,用道袍的衣袖擦了擦自己額角的汗珠。
目光,
落在了慶的身上,
老道掙扎著準備重新站起來,不管怎么樣,自己得把這女娃子送去藥店啊!!!
老道再次起身,走到慶的身邊。
“媽嘢…………”
老道瞠目結舌,
他之前在背后推老太婆的身子,被老太婆身子遮擋著視線,所以沒看見那鏡子里射出一道紅光直接洞穿慶身體的一幕。
但眼下,
看著慶這般凄慘的模樣,
尤其是胸口那里的大洞,
這,哪怕是書屋隔壁的藥房里全都是扁鵲華佗再生,也救不回來了吧?
老道伸手放在了慶的鼻尖位置,
沒氣咧!
至于心跳什么的,也不用去聽了,媽蛋的,心臟那邊都被打沒了,還聽個雞兒!
但盡管如此,老道也不敢就這么斷定地說對方徹底嘎屁了,畢竟有自家老板以前無數次地重傷歸來作為經驗,這類的人,不,他們已經不算是人了,自然不能用尋常人的身份去定義。
“嘿,喲!”
老道把慶給扛了起來,
看也不看那可怕的鏡子一眼,
直接走向了酒店門口。
老太婆和老頭兒已經交代了,所以酒店這里的陣法也自動破除了,旋轉門在感應到有人靠近時,自己運轉起來。
老道順著門扛著慶走了出去,
一站在外頭,
陽光照射過來,
給人一種極大的不真實感,
一時間,
似乎自己才剛剛醒來,可能下一刻就會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而之前的一切一切,只是一場夢。
許清朗的車開得很穩,是那種急中帶穩。
雖說之前他建議說,可以不報仇。
因為他不想為了自己一個人的事,把書屋大家伙推入萬劫不復的危險境地。
但既然周澤堅持說,報仇是必須報的。
這個基本腔調定下來后,
許清朗也就不矯情了,
能超車就超車,當然了,還不至于去闖紅燈。
終于,
車子到了酒店所在的那條馬路上,
開始放緩了速度,
最終,
在酒店大門口的臺階前停了下來。
“到了。”
許清朗咬了咬牙,看向了坐在自己身側的周澤,笑了笑。
周澤點點頭,推開車門,下了車。
許清朗手持青銅劍背著大包也下來了,
只是,
他剛剛走到周澤身邊時,
卻忽然看見酒店大門下的旋轉門動了起來,
而后,
在周老板和許清朗二人一起的目光注視下,
老道,
肩膀上扛著慶,
從里頭走了出來。
陽光很刺眼,
照射在老道身后的鏡子上,反光很強烈。
陽光的角度搭配鏡子的折射角度以及老道本人的站位,
在此時形成了一個絕佳搭配的點,
老道身上,
如同放著光,
因為陽光太刺眼,他還沒適應過來,所以老道沒注意到老板和許清朗兩個人就站在他面前的臺階下方。
他一只手繼續托舉著慶,
另一只手迎著陽光擦拭著額頭的汗珠,
宛若大片結尾繁華落幕主角站在廢墟之前,
用一種淡淡的失落語氣緩緩道:
“呵,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