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一點,周澤一直很奇怪;
這叫的是“泰山府君”,又不是“峨眉山夫君”,怎么歷代泰山府君都和猴子扯著藕斷絲連的關系?
如果只是個儀式或者標配也就算了,就像是皇宮大內里總有宦官公公一樣,但很顯然,府君和其座下猴子的關系,真的不僅僅是純粹的擺設那么簡單。
從茶幾上抽出紙巾,擦了擦嘴,周老板有些無奈地低頭看了眼躺在自己腳下的女妖猴;
可惜了,
這樣一算的話,倆只妖猴的爺爺,還跟最后一代泰山府君有著關系,從其醉煙后罵猴兒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來一種“當初愛得有多深現在就恨得有多深”的即視感。
雖說那位是個落選者,但依照周澤本人和最后一代泰山府君的關系,就這么不聲不響地把這倆猴兒拿來做菜,還真有些不合適。
店里人多了,也是麻煩,到處都沾親帶故的,七大姑八大姨扯著一通,弄得自己想吃個野味兒都擔心吃到自家親戚。
“說,接著說。”
周澤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侯亮亮,
指了指上頭,
“那上面,是怎么回事?”
大概用途,周澤也能猜到一些,但具體的操作和設計,還是得聽對方講述一下。
不是貪心這個,若是換做其他人,看見這種神乎其神地“黑科技”,說不定還真的會非常眼熱,畢竟這可是能給自己加氣運改命格的神奇之物。
時間俗人,拜佛求神者如過江之鯽,求的還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心安,若真能確認有實際效果,那肯定會讓無數人眼紅!
但對于周老板來說,有點像是剛大魚大肉飽腹著的人,再面對一盤參雜著石子兒的窩窩頭,實在是提不起多少胃口。
自家隔壁的藥店,無論是療效還是成本,可都比樓上的這一幕要好得太多,而且藥店現在居然還是盈利!
“這是爺爺的一個法子,上面那個母蠶,您看見了吧?就是那個女人。
她其實就是一個母體,按照現代一點的說法,就是個轉換器。
爺爺會親自去尋找一些命格好的人,拿到他們的毛發以及生辰八字這類的,再通過母蠶進行孕育,母蠶所生出的嬰兒,其實不是真的嬰兒,他們沒有生命,嚴格意義來說,他們只是一團氣,代表著那個人的命格和一定的氣運。
再通過爺爺特制的煙桿兒,將這團氣吸入自己體內,和抽煙一樣,至于能截流下來以及給自己本人增添多少氣運,就看運氣了。”
“效果好么?”周澤問道。
“我不知道,反正,我有時候也會偷偷抽一些,壞處,暫時也沒看見,其實真的就和街面上的香煙一樣,都知道抽煙有害健康,但只要不是今天抽明天就肺癌,大家也就不覺得它真的有多大的害處。
至于說好處嘛……
用爺爺常掛在嘴邊的話來說,
就是我們這種妖,能在這個世上多吃一天香蕉,就算是極好的運氣了,還圖啥果子酒啊。”
周澤點點頭,
“有辦法聯系到你爺爺么?”
“這個,爺爺一直居無定所,他很忙,每次都是他聯系我們,而且爺爺常去的地方是連手機信號也沒有的。
我們之前其實也不和爺爺在一起,而是在一處地方隱居著,爺爺有事兒時才會通知我們去做,比如這次來通城。”
“行吧,把上面都清理掉,那些孩子……那些不管是氣還是什么其他東西,都給我處理掉。”
“都是煙葉,可惜了……”
“處理掉。”
周老板看著膈應。
“哦,好,聽您的吩咐。”
“對了,那個母蠶可以真的孕育出嬰兒么?”
“可以倒是可以,但代價很大,只是孕育出氣的話,對母蠶本身的損傷并不大,但如果真的想孕育出血肉的話,母蠶的元氣會大傷;
之前那位和您長得有點像的……那位就是奔著那方面去的。”
“我這兒有個卵,可以孕育出來么?”
周老板還記得自己答應賭坊婆婆的事兒,如果能借用這個母蠶把她生下來,那自然是最好的,說真的,哪怕金錢開路,找那些愿意做代孕的女人幫自己把孩子生下來,她們可能覺得沒什么,但周澤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要催熟的話,得準備…………”
“不用催熟,能生出來就行了。”
“哎,好。”
至于母蠶的傷害什么的,周澤沒考慮,侯亮亮本來想考慮的,但想想還是不考慮了吧。
周澤從沙發上站起來,指了指侯亮亮,道:
“你說你會做飯?”
“會的,天上飛的,河里游的,地上跑的,我都會做。”
“成,準備點吃的,我待會兒有幾個朋友要過來。”
“沒問題,您瞧好了吧。”
周澤伸腳踢了踢自己腳下昏迷著的女妖猴,
“她暫時不會死,你可以放心。”
“能死在您的手上,是她的福氣。”
“我有個朋友和你很像,他叫安不起,是個律師。”
“那是我的榮幸,說明我是個會碰貴人的命。”
“我那朋友現在在亡命天涯。”
“…………”侯亮亮。
“行了,你收拾吧,我去外面抽根煙。”
“您隨意。”
周澤走到侯亮亮身邊,側著臉,看著他,道:
“你現在不必緊張,我雖然對你們鼓搗的那些事兒覺得有些惡心,但也沒有那種真正的深仇大恨;
而且,
不出意外的話,
你們那個爺爺,和我這兒還有點兒關系,至少,也算是有淵源吧。”
侯亮亮有些意外,但可以明顯地看出他長舒一口氣,訕訕道:
“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
他爺爺還沒來,但他卻主動把這門親給認下了。
“或許吧。”
周老板走到了店門口,在馬路牙子上坐了下來,天現在還沒亮,他拿出手機,重新給老許共享了一下位置,然后又加了句,把老道和小猴子一起帶上。
少頃,
許清朗那邊回復:“會不會有些殘忍?”
請猴子吃猴腦兒……
“帶上吧,情況有變。”
回完了消息,
周老板把手機往身邊一放,
抽出一根煙,點上。
老猴子養的兩只小猴子,都有了不遜于甚至還超出那些東北大仙兒的實力,那老猴子本人得有多恐怖 雖說是落選了的,但落選也是分檔次的,有時候,有資格去參選本就算是一種身份實力上的認可了。
至于能不能爭取到老猴子,周澤心里沒底,人是會變的,猴兒也是會變的,但萬一呢?
如果真的能和老猴子搭上關系,這差不多算是書屋現在所能引用的最強外援了吧?
到底怎么交涉,怎么去溝通,
這不歸周澤去費神了,
直接派老道去溝通,反正老道跟猴子親近,有養猴兒的經驗。
一根煙抽完,
周澤打了個呵欠,
到點兒了,自己現在該睡了,看了看手機,估摸著老許他們也快到了。
從馬路牙子上站起身,
伸了個懶腰,
周澤有些歉然地道:
“不好意思,猴腦兒吃不上了。”
少頃,
有了回應:
“沒…………事…………”
“難得你這么明事理。”
周老板還真有些意外,其他的事兒可以商量,但關于“吃”,也就是所謂的“進補”方面,贏勾是真的半點耐性都欠奉。
也是,
曾坐在地獄之巔的男人,
淪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可能真的是每天都是一種煎熬吧。
“去…………東…………北…………”
周老板想收回剛剛的那點點感動了,顯然,贏勾是惦記著硬菜,看不上這點兒開胃甜點。
“總得讓我休息幾天喘幾口氣吧?還得等手下們都回來,放心,等這邊的事情料理好了,隊伍也休整歸隊好了,我就馬上去東北幫你找龍脈。
你能吃得壯一點,我出門也有安全感不是?”
“你…………這…………只…………看…………門…………狗…………”
喲,被聽出來了。
“喂,有件事兒,一直想問你,那次我們大鬧地獄后,是怎么走出來的?”
如果只是回答從奈何橋走出來的,
這就是一句廢話,
贏勾是懶得說廢話的,
所以,
他沒回答。
“行吧,我換個委婉點的方式問:
咱書店的那個老道,他到底是不是府君轉世?”
有些事兒,
再怎么觀察再怎么分析,終究只是猜測,而眼下唯一有能力也有資格給這個猜測蓋棺定論的,
只有贏勾。
先是鬼差證落自己手上,再又是碰到了搬山猿猴,一條條,一件件,周老板不覺得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他沒那么中二。
最后一代府君的遺澤為什么會落到自己頭上?
如果,
如果最后一代府君,其實就在自己身邊,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在別人家屋檐下躲雨,總點兒給點兒好處費意思一下不是。
這一次,
贏勾沒有沉默,
說了句說了似乎等于沒說,卻又像是什么都說明白了的話:
“沒…………有…………我…………你…………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