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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開始了

  許清朗的車沒有開去菜市場,

  臨走前周澤問的那句都這個點了菜市場還有新鮮的田雞?

  這話問得很對。

  這個點了,若是沒提前預約,買不買得到都難說,更別說追求什么新鮮了。

  而對于書屋這幫嘴巴越來越刁已經逐漸開始被養成老饕的人來說,

  你拿不新鮮的食物糊弄他們,

  也確實不合適。

  況且,

  許清朗也是跟著大家一起吃飯的,

  你要一個有著二十幾套房的人和你一起吃不新鮮的食物,

  當地政府和房地產開發商們都不會同意的!

  許清朗把車停在了水塘邊,前面不遠處,有一條小河,四周,則是農田。

  小風徐來,田野飄香;

  老許淡定地靠在車門上,抽著煙。

  一根煙結束,

  許清朗從后備箱里拿出了兩個麻袋,直接丟在了地上。

  然后,

  把臉貼向了反光鏡那一側。

  并不是說這會兒了忽然要補妝,

  也不是想要查看一下自己現在的膚色如何,

  更不是沒事做想要欣賞一下自己的美不可自拔,

  他只是認真地盯著反光鏡里所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臉,

  同時,

  開始了一場無聲的爭論。

  放肆!

  不可能!

  絕不可以!

  不行!

  不好!

  不愿意!

  你這……

  你……

  侮辱!

  唉……

  就這一次!

  下不為例!

  然后,

  一只只可愛的小田雞開始一起唱著歌排著隊從水塘里,從農田里,從河里蹦跶了出來,

  大家主動地、開心地、熱情地鉆入了許娘娘先前丟在地上的麻袋之中。

  最后進來的幾只似乎還想自己給麻袋打個扣兒,

  但忙活了許久并沒有成功。

  許清朗滿意地點點頭,拿了兩串繩子給麻袋打了結后將它們都放到了后備箱里。

  回頭,

  再望一天四周美好田園,

  許清朗坐進了車里,

  帶著這來自大自然的美好饋贈回去了。

  “感謝各級領導對陳家村的關心,我相信,陳家村的未來,會越來越好!”

  書屋的電視里,正播放著新聞。

  畫面中,老村長站在村口的界碑前,接受著電視臺的采訪。

  那天,是一家造紙廠選址進了陳家村。

  畫面中的老村長神采奕奕,身后的界碑也頻繁入鏡。

  這是前幾年的老新聞了,

  現在回放出來,

  還真是諷刺得很。

  躺在地下十六年的村會計沒人知曉,也沒人去理會,大家似乎從上到下集體默認了這位的失蹤,仿佛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出現過一樣。

  然后,

  在界碑上,

  一幕又一幕的話劇正在被精心地演繹著,

  待從頭,

  釀制出了絕對諷刺意味的精品作品。

  周澤手里拿著鶯鶯親自做的布丁,吃了一口,自言自語道:

  “這種新聞怎么會播出來的,鶯鶯啊,打電話舉報一下,這不是給咱們通城形象抹黑么,真是一點大局意識都沒有,趕緊讓他們撤了。”

  “好的,老板。”

  鶯鶯笑著回應,但什么都沒做。

  “還有,我說,你真的就什么事兒都沒得做了?”

  周澤手指著面前站在自己跟前晃悠了小半天的慶。

  慶搖搖頭,是的,沒事做。

  一個員工,在自家老板面前,直接坦誠地說自己沒事做。

  身為老板,周澤心里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但這個光景,他還真不敢安排什么事兒給慶。

  “這樣吧,網咖那邊不是還有不少電腦么,你們仨,再喊上劉楚宇,一起開個黑玩兒個游戲什么的。”

  “他們都睡了,就我醒著。”

  顯然,慶對“游戲”這種東西,沒什么興趣。

  周澤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這時,

  許清朗回來了,

  手里提著兩大麻袋的田雞。

  “鶯鶯,來,搭把手。”

  田雞的味道很好,但處理起來有點繁瑣。

  周澤指了指慶,道:“去幫忙。”

  “好,的。”

  就這樣,

  昔日的執法隊大佬,

  跑去了廚房給一幫田雞剝皮洗刷。

  眼瞅著晚飯的功夫要到了,老道居然還沒回來,周澤不得不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布丁,拿出手機給老道打了一個電話。

  “喂,老板啊,貧道在路上了,快回來了,能趕得上晚飯不?”

  “那邊不留飯?”

  “額,估計是這件事對她們的刺激太大了。

  老太婆子腦溢血了,大兒媳中風了,二兒媳忽然犯了心臟病,三兒媳走樓梯時摔下來了骨折送醫院了;

  然后好像是之前大壽時安排的海鮮有什么問題,又一大幫孫子輩兒的身上起紅疹子過敏了,嚇人得很咧。

  貧道本來想著留著吃飯的,但想吃也沒人可以做了啊。”

  周澤摸了摸鼻尖,

  “那你還是回來吧。”

  “行的,老板。”

  “明兒再抽時間去醫院看看他們去,買點兒禮物。”

  “啊,好的,老板。

  話說,老板,他們一家子是不是和你以前是親戚啊?”

  “為什么這么問?”

  “沒啥,貧道就是覺得老板你對他們太善良了,太好了一點,要知道,他們家男人做的那些破事兒可不止…………”

  “這又不是古代,搞什么株連啊,犯法的人得到懲罰就夠了,他們家里人,還是無辜的。”

  “唉,老板,還是您心善,貧道就做不到老板你這種境界。”

  “行了,早點兒回來吃飯吧,今晚有田雞。”

  掛了電話,

  周澤伸了個懶腰,

  躺在對面沙發上的白狐也在做著一樣的動作。

  白狐先前身上的毛發因為旱魃的原因掉落了一大半,

  后來她自己干脆把其余的毛發也都一起剃了,

  為此還特意讓安律師幫她買了一件柯基穿的寵物衣服。

  “餓了?”

  周澤問道。

  白狐點點頭,打了個呵欠。

  整個書屋里,

  最慵懶的倆,

  一個是老板,

  一個就是白狐。

  別人再空閑也總能找到一些事情做,

  喜歡種地的去種地,

  喜歡安慰大妹子的去安慰大妹子,

  喜歡談戀愛的去談戀愛,

  只有老板和白狐,

  躺著,

  躺著,

  躺著,

  到了飯點坐起。

  “飯快好了。”

  鶯鶯拿著碗筷出來擺上了。

  這時,通城新聞播放完了,開始轉新聞聯播。

  “中央電視臺,中央電視臺,這里是…………”

  “老板,為什么他們要說兩次啊。”

  鶯鶯邊擺著筷子邊問道。

  周澤拿起遙控器,點了一下,道:

  “哦,這是提醒我們該換臺了。”

  “好了,這個案子,就先這樣了,老吳,你可以休息了。”

  省里下來的專案組會接手這件案子,因為這個案子的性質不同。

  老張點點頭,沒說什么。

  在他的腦海中,其實還在回蕩著老村長被抓時說的那句話。

  十六年已經過去了,

  一個在界碑上數次接受過采訪舉辦過很多個儀式,

  一個一直在界碑下仿佛被全世界給集體遺忘,

  其實,

  兩世為人,身為一個老刑警,老張清楚,很少有真的那種類似于殺了人的罪大惡極的犯人會真的去懺悔。

  你在電視鏡頭前看見他們在哭,

  這并不是他們在后悔,

  也不是按照小說家筆下的那種千篇一律地流下悔過的淚水,

  真正的原因很簡單,

  他們怕死。

  但老村長顯然不屬于這一類,他活夠了,該享受的也享受過了,反正也沒幾年活,也就沒什么遺憾了。

  且他打算把一切罪責都擔下來,他的三個兒子,將圣潔如白蓮花,出淤泥而不染。

  老張走出辦公室,經過審訊室門口時,他的腳步忽然放慢了下來。

  他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

  眼里,

  開始泛起血絲。

  一股子戾氣開始席卷他的大腦,

  這一刻,

  他忽然很想沖進去殺人,

  以一種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種極限折磨的手段去殺人。

  這幾乎是一種本能,但在此刻,這種本能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無限地放大了。

  老張沒敢在這里繼續停留,而是沖入了旁邊的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將冷水使勁地拍打在自己的臉上。

  “呼…………”

  重重地喘了口氣,

  老張抬起頭,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他忽然覺得鏡子里的自己現在看起來真的好可怕,好可怕,像是一頭處于暴走邊緣的兇獸。

  而此時,

  在鏡子中,

  自己身體的另一側,

  出現了一頭通體青色的獨角獸,

  獨角獸的眼眸中,

  帶著純澈的清亮。

  “我……我這是怎么了?”

  獨角獸沒說話。

  “我到底是怎么了?”

  老張有些慌亂,對著鏡子里的獨角獸吼道。

  獨角獸的眼里,忽然開始滴淌出了鮮血。

  老張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然后,

  他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發癢,

  低下頭,

  他看見有血珠正在滴落下來,

  滴答,

  滴答,

  再抬起頭,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鮮血,

  已然覆蓋了自己的整張臉,

  且正在以一種極為夸張的速度瘋狂地蔓延著。

  “不……不……怎么了……這到底怎么了……”

  老張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他自然清楚自己體內封印著什么。

  但他做不到老板和贏勾那種宛若閨蜜的關系,

  也做不到許娘娘那種逼迫海神抓田雞的程度,

  現在的他,很迷茫,很惶恐。

  此時,

  鏡子中,

  面無表情的獨角獸繼續面無表情地流著血,

  然后,

  仿佛冥冥之中傳來了一聲脆響,

  獨角獸的頭,

  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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