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劉飛陽確實沒有還鄉,而是把村長請來,用兩個字評價村長:好人,用一個字評價他,當之無愧是個“人”字,可能有出于炫耀的成分,但他是想對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人炫耀,你沒有看錯人。
從他父母離開,村長給種子化肥,又教他怎么種地,到了哪個節氣應該去地里鋤草,每個環節都手把手的教,他知道劉飛陽要強,每次都選擇在夜晚背著手走在村子里,趁人不注意再進去教導。
他走下車,劉飛陽親自打開門,把他請上紅地毯。
村長今年已經六十幾歲,身子骨還算硬朗,這次走路沒有像在村子里似的背著手,而是抬起手時不時的擦一把眼淚,他官不大責任感很強,血管交錯的手牢牢抓住劉飛陽手臂,聲音滄桑的感慨道“飛陽啊,我活了快七十年,咱們村第一次有人能弄出這樣的陣仗,咱們村人杰地靈,好地方,好地方…”
紅毯兩邊是穿著儀仗裝的高挑美女,這是洪燦輝在惠北市大學里聯系的倚仗隊,各個臉上帶著笑容,洋溢著青春活力,腰上挎著鼓,正在有節奏的敲打,每位走上紅地毯的來賓都由一名穿著旗袍的高挑美女引路,此時他們二人前面就走著一位。
“都是在您老的引領下,咱們多少年沒有惡性事件,都是您的能力…”劉飛陽盡量放慢腳步,讓他有時間環顧四周。
“不一樣,不一樣,如果你要是回村里,咱們村能更富裕”村長越說越感慨,也有點傷感“要是你爸媽還活著,睡覺都能笑醒,這樣也行,他們在那邊也欣慰了…多少年,多少年…咱們村從來沒有出過你這樣的大老板,咱們村養人,你們老劉家出人才啊…”
劉飛陽攙扶著他走上主席臺,每走一步也很心酸,如果他們真的看到這幕,那位豪爽漢子也會喝一口高粱酒,道一句:我兒子好樣的。
走上主席臺,這里的視野就要開闊的多,能俯瞰整個體育場,此時主席臺上已經有幾個人,張曼和張曉娥都在其中,陪著來賓交談,戴總已經坐在這里,上次拍賣會他是主角,今天劉飛陽才是主角。
老村長這輩子走出村是有次數的,來市里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惠北市不如現在的縣城繁華,他站的高望的遠,看到體育場上已經停著十幾臺大型挖掘機,挖掘機旁還站著幾十名頭戴黃色安全帽的工人,抓著劉飛陽的胳膊更緊了幾分,向四周看去,有幾條被氫氣球拉起十幾米高的條幅在空中晃晃蕩蕩,處處彰顯著大氣。
先是搖頭,又是點頭,抬手重重的拍了拍劉飛陽肩膀“這是你們年輕人的時代了…老了,看一看就行了…”
睹物思人,堵人思物,他也沒想到自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站在這里看下去,仿佛天下都在腳下,豪情萬丈。
“老村長,您坐,您坐…”劉飛陽給拿過來一條凳子“小娥,幫我照顧下”
“你去忙,你去忙…”村長說兩聲,眼睛又戀戀不舍的放到臺下風光上。
劉飛陽從旁邊走下去,這里不僅僅有鼓,還有當下比較罕見的薩克斯,還有長笛,洪燦輝按照劉飛陽說的熱鬧點,也確實把陣仗弄的很大,他順著紅地毯往體育場入口走,不時有人進來,相見時都交談幾句。
與其說今天是破土動工儀式,倒不如說劉飛陽像所有人展現自己的交際圈子,認識到自己與混跡在熒屏前白夢潔的差距之后,除了給安然報仇之外,他現在只想好好賺錢,不招惹其他是非。
“咯吱…”
一輛邁巴赫轎車停下,劉飛陽快步走過去,等他走到跟前,高啟亮的司機恰好把車門打開,高啟亮走下車。
這位啤酒大拿仍舊沒有半點敵視的眼神,一如往日那樣有親和力,他不提關于白夢潔的問題,劉飛陽自然也不會在今天給自己找不痛快,和諧,是當下社會的主旋律。
“天好,人好,事更好…”高啟亮與他握了握手,中氣十足道。
“看到高哥,心情更好”劉飛陽伸出手笑道。
旁邊有記者,也有洪燦輝安排的照相師、攝影師,他們的作用是抓拍今天的劉飛陽,每個笑臉、每次伸手都要記錄在內,等十年后,二十年后再翻開來看。
“咔…”就在兩人握上手的瞬間,一張照片已經定格在這個時刻。
兩人在旗袍美女的引領下緩步向前,有些市民也來見證存在幾十年的體育場,在社會進步條件下的最后一面,他們之前不認識劉飛陽,但都知道高啟亮,見到他都出現開始竊竊私語。
“吳市過來?”高啟亮開口問道。
“體育場一直是市里的老大難問題,比較重視,吳市在大約九點半左右抵達…”劉飛陽一邊走,一邊應道。
“吳市過來規格大氣很多…”高啟亮點點頭,向四周看了看,又囑咐“圍觀的群眾有點多,一定要做好安保工作,有些人在這里運動幾十年、十幾年,已經有很深感情,千萬不能容許騷亂的事情發生,這是你第一次在公眾場合露臉,在必要的情況下,可以提前把有傾向的人請出去…”
高啟亮像個老者,孜孜不倦的教誨,他的年紀足以有劉飛陽父親的年紀,聽起來更帶有長輩的口吻。
“三爺的人、我的弟弟,和周邊的民警都在,在必要時刻會采取手段…”劉飛陽坦誠道。
在人群中赫然能看見一個面孔相對年輕的大塊頭,正是二孩,穿梭在人群中,來回巡視著。
這次與以往不同,當初在中水搶磚廠他只是每晚坐在夜空下吸幾支煙,搞馬漢,也只是背地里坐在沙發上沉思,說白了,一切都是上不了臺面的手段。
這次是光明正大的露臉,是登堂入室,他很激動,假如這次出現一點點紕漏,有人膽敢在現場鬧事,無論是誰,他都會用極端的手段報復。
“注意就行,好了,你不用管我,去忙吧…”走完紅毯這段,高啟亮道。
劉飛陽也沒客氣的把他送到主席臺上,轉過頭又向入口走去,準確的說他現在的心情像自己結婚,又像孩子結婚,心里有些慌但是很幸福,等走到入口時,齊三爺已經走上紅毯,這干癟老頭今天穿的很喜慶,紅色唐裝。
“三爺…”劉飛陽抬起雙手快步迎過去。
周圍圍觀的人群看到高啟亮是交頭接耳,看到齊三爺就是震驚,作為惠北市的人誰都聽過齊三爺的名頭,其中有幾位本想著鬧事的老頭,偷偷把橫幅往懷里掖了掖,面露難色,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孩子著想,齊三爺心狠手辣,不講究禍不及家人那套。
“劉老弟,這個排場不錯,爽快…”三爺爽朗的笑著。
“都是朋友給面子,沒有你們,哪有今天的我…”
前方的旗袍女郎做了個請的姿勢,開始在前面引路,兩人親切的聊著,聊到主席臺邊,劉飛陽再次折返回來,看一眼手表,已經九點二十七分,他知道身為領導對時間把握的可以說是細致而為,在某些場合會精確到秒,站在入口等待,不再送任何人,過來的老板都交由賈信德和洪燦輝帶領。
九點二十九分。
“咯吱…”一輛奧迪停下,后面跟著一輛合資轎車。
劉飛陽見到正主到來,心里難以控制的嘭嘭亂跳,市里首富錢書德是委員,高啟亮是省級代表,就連齊三爺前兩年還有個杰出慈善家的名頭,一旦身份往這方面靠,就意味著離成功更進一步。
不僅僅是劉飛陽上前,等待已久的記者也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長槍短炮對準奧迪車,在這么多人注視下,吳市不可能讓別人幫著打開車門,劉飛陽也不會傻乎乎的打開,他有意識的放慢腳步,等吳市下車站穩,這才走上去。
吳市也走上前一步,伸出手,笑道“惠北已經很久沒有年輕企業家了,小伙子不錯,好好干,只要符合政策、有利于經濟發展、能推進社會現代化進程的好事,我代表市里支持你的工作…”
權利,這是個很微妙的東西,它好似一碗春藥,無論男女老少喝下去,都會煥發出勃勃生機,而有權利的人,也沾染上三分藥性,他的一番話也能讓人心潮澎湃。
此時的劉飛陽正是如此。
他倒不是幻想,而是刻意確切的說,今晚的晚報和明天的早報,都會刊登他和吳市握手的照片,并配上文字,標題就是“推進現代化進程,支持有理想、有干勁、有擔當的青年企業家…”等等。
吳市站在主席臺中間,對著話筒,聲音通過兩個擴音器傳出去,籠罩在體育場,更傳遞到周圍群眾耳中...
九點五十五分,吳市講話結束,戴總用兩分鐘簡潔發言,高啟亮作為企業代表,再次闡述體育場拆遷的重要性。
十點零一分,剪彩結束,鞭炮并沒響起。
等到掌聲落下,體育場里鴉雀無聲,劉飛陽終于走到正前方,身后是主席臺眾人,前方是下面幾百號眼睛,他深吸一口氣,對準話筒,頓了兩秒聲若洪鐘道:動工!
“咣當…”
一瞬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挖掘機司機跳上車,就看挖掘機向四面八方涌動,戴著安全帽的工人也拿起工具向周圍看臺走去…
他緩緩站直身體,心里的石頭終于安穩了,眼神變得有些迷茫。
站臺上、看臺下,成功大致如此。“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