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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3章 積重難返

  作為年齡到點的市委副書記,馮興貴當然關心班子的調整,就是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夏富麟,也很關注市兩套班子的調整。馮興貴是為了確保自己能平安著陸,夏富麟是為了自己接下來的去處,畢竟只有五十三歲,離退休還有整整七年的時間呢。

  關于市兩套班子的調整,徐浩東終于明確了時間表,“跟你們兩個老同志透個底吧,九月初開頭,九月底完成,國慶節后,市兩套新班子集體亮相。”

  夏富麟說:“這一天總算到了。”

  馮興貴說:“還有二十多天干頭了。”

  “兩個老家伙。”徐浩東笑著說:“所以我要說,屁股不干凈的,要趕緊擦擦,權力是有期限的。有權的時候,擦屁股比較容易,沒權了,要讓別人幫你擦的話,說不定別人還會揍你屁股的。”

  夏富麟問:“浩東,不管怎么說,你總得給我們透個實底吧?”

  “其實也沒什么秘密可言。”徐浩東說:“今年下半年還有兩項重要工作,一是市兩套領導班子的調整,二是處理那些以非正常渠道吃上財政飯的人。”

  夏富麟說:“前一件事好辦,后一件事難辦,幾十年下來,通過開后門批條子吃上財政飯的人,主要是數量太多。我相信胡宜生他們搞的專題調查,百分之三十六點五這個結果應該出入不大,這就是說,咱們市五萬多吃財政飯的人,大約有一點九萬名是通過開后門批條子吃上財政飯的。浩東書記,你打算怎么處理啊?”

  馮興貴也說:“是啊,幾十年下來,積重難返,浩東,我不是為我自己開脫,動一發而牽千鈞,真要是全部處理,咱們云嶺市的干部隊伍肯定亂套,干部隊伍要是亂套,咱們云嶺市就全面亂套了。”

  “老馮,你說什么也沒有用。”徐浩東嚴肅地說:“清理以非正常渠道吃上財政飯的人,特別是公務員和干部,重新構建清明廉潔的政治生態,是黨中央的決策,你我反對無效,反對也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

  徐浩東說得這么嚴重,馮興貴和夏富麟沒話可說了,夏富麟還好,他一輩子小心謹慎,有問題也是小問題,也就是開后門批條子那點事,數量不算多。而馮興貴不一樣,這么多年經他手開后門批條子而吃上財政飯的人,沒有上千也有五百,要是全部抖摟出來,真的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當然,咱們的政策也不是一刀切,中央的態度很明確,問題要解決,政策分時限。第一,十八大以來通過非正常渠道吃上財政飯的人,一律予以辭退,天王老子都不能例外,據胡宜生他們的不完全統計,這類人大約有一千五百人。第二,年齡在五十周歲以上的人,大約也有一千五百人,這一類人將提前離職,不用承擔責任,但也不再享受任何福利,六十歲以后可以享受與國有企業職工同樣的待遇。第三,年齡在四十周歲到五十周歲的,大約有六千人,他們可以繼續工作,但必須調離政府部門和重要崗位,五十五歲退休,六十歲開始領取一半的退休金。第四,年齡四十周歲以下的,大約有一萬人,一律重新考試,考試合格后重新上崗,但不能安排在重要的崗位上……”

  夏富麟聽罷,稍稍的松了口氣,“這個政策還是蠻人性化的嘛。”

  徐浩東看著馮興貴說:“老馮,你工作三十多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無論是政治上和經濟上及作風上,可以說基本上都沒有問題。那你的問題在哪里呢?就是開后門批條子,或者是為別人開后門批條子開綠燈,利用非正常渠道安排吃財政飯的人,這筆帳你自己心知肚明,想賴也賴不了。”

  馮興貴點著頭說:“浩東書記,你說得沒錯,這帳我認。”

  “老馮,今天當著老夏的面,我就跟你倒騰幾句心里話。”徐浩東說:“前些年不正之風盛行,黨內的政治生活極不正常,可以說成了常態。所以,你開后門批條子,為別人開后門批條子開綠燈,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所有人都這么干,你要是不干,你必定會被邊緣化。老實講吧,組織上專門調查過你,你有一點得到了組織的肯定,開了那么多的后門,批了那么多的條子,你竟然沒為自己謀一點好處,這確實難能可貴,這也是你與那三位落馬書記在本質上的區別。”

  馮興貴說:“慚愧,慚愧。”

  徐浩東再次看著馮興貴說:“老馮,對你來說,平安著陸的意思,就是給組織一個說法。而對我來說,這也是你對我最大的和最后的幫助,我希望你能率先垂范。馮興貴同志,夏富麟同志在看著你,其他的同志們都在看著你。”

  馮興貴沉默了一會,“浩東書記,請組織相信我,請你看我的行動吧。”

  在馮興貴離開后,夏富麟并沒有走。

  徐浩東瞟了夏富麟一眼,“老夏,你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沒有,你放心,我沒老馮那么多事。”夏富麟微笑著說:“在市委組織部,我當了八年的副部長,七年半的常務副部長,在這十五年半以前,我沒敢開后門批條子。在這十五年半之內,我一共開過十七次后門,批過三十五次條子,為他人開后門開綠燈五十二次,為他人批條子開綠燈七十一次。但是,其中十八大以來的這三年,我沒有干過一次。”

  徐浩東看著夏富麟,許久才說:“老東西,你記得這么清楚啊。”

  夏富麟說:“我不瞞你,我有記日記的習慣,已經寫了四十多年的日記,一天都沒斷過,最忙也會補上。而我記日記有個特別的習慣,錯事壞事一件不漏,所以在工作中,每一次犯錯誤,我都記在了我的日記里。”

  “黨風不正,危害無窮啊。”徐浩東大為感慨,“墮落,墮落啊,老夏,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連你這樣我認為是廉潔的人都是這個樣子,可見咱們這個集體是墮落到何等的地步啊。”

  夏富麟有些不好意思,老臉都紅了起來,“浩東,我知道你一直拿我當朋友,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老夏,你千萬別這么說。”擺了擺手,徐浩東說:“老夏,你千萬不用愧疚,前些年我也干過開后門批條子的事。但是,你我可以挺直腰桿拍著胸脯說,咱們是出污泥而不染的黨員。”

  夏富麟點著頭說:“謝謝,我不為自己擔心,與老馮他們比起來,我這點事還上不了綱上不了線,我要算是晚節不保,那老馮他們就得判個十年八年了。浩東,我是為你擔心啊。”

  徐浩東哦了一聲,“你為我擔心什么?”

  夏富麟說:“浩東,拿下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位前任書記,還有顧青平副市長畏罪自殺,是云嶺市反的第一個,這是大勢所趨,基本上與你沒有關系。你上任以后直到現在,查處了五百多名中下層干部和公務員及退休干部,是云嶺市反的第二個,雖然說是在你的領導之下,但畢竟是市紀委在直接負責,與你既有關系,同時也關系不大。現在,你要全面清理那些靠非正常渠道吃上財政飯的人,是云嶺市反的第三個,但是,你可不要忘了,將近一萬九千人,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啊。一萬九千人相當于一萬九千個家庭,一萬九千個家庭少說也有五六萬人,還有他們的親朋好友街坊鄰居,那就是幾十萬人啊。浩東,搞不好就會引起社會動蕩,到時候,壓力全在你一個人身上啊。”

  徐浩東沉默了。

  夏富麟說:“浩東,政治上也要斗智斗勇,有進有退,就象三年以前那樣,你得先把自己保護好,在這個前提下,你才能蕩滌云嶺市的官場,你才有機會實現你的理想。”

  徐浩東問:“老夏,依你之見,我該如何處理這第三個呢?”

  “嗯……那我姑妄說之,你就姑且聽之。”

  思忖一下,夏富麟說:“第一,你可以制定一個計劃,一步一步的來,不要急于求成搞一步到位。第二,你應該發動市兩套班子里的其他成員,讓他們分擔你的壓力,馮興貴要平安著陸,你讓他擦自己的屁股,那么,在兩套班子調整之前,你完全可以讓其他成員也表現一下,讓他們也擦擦自己的屁股,我敢肯定,他們不敢不擦自己的屁股。第三,找個人替你沖鋒陷陣,這個人么,應該在十八大以來的三年期間,與云嶺市沒有多大關系,敢于甩開膀子的干,有了這個人站在前臺,你的壓力就大大的減少,你才有可能將這第三個進行到底。”

  點了點頭,徐浩東說:“這個人,應該在十八大以來的三年期間,與云嶺市沒有多大關系……老夏,符合這個條件的人,除了我和剛來的楊凌局長,就是紀委書記沈騰和市長助理吳俊奇了。”

  夏富麟微微一笑,“除了你,楊凌局長也不行,市公安局那攤子夠他忙的了。紀委書記沈騰也不行,我聽說紀委那邊,排著隊掛著號的案子還有上百個,他也分身乏術呢。”

  徐浩東瞅著夏富麟,壞壞地笑了起來,“呵呵……老家伙,你說的是吳俊奇?難道,難道你也看中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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