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穿著氣度不俗的中年男子,從南北通物流公司的大門處快步走進來,站在了陳敏峰的身旁。
溫朔眼角余光瞥見了這一幕,便拍了拍手,在臺階下來回踱著步子,板著臉掃視眾人,尤其是臺階上明顯是萬通物流負責人的中年男子,冷哼一聲,道:“怎么著,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站在臺階上的中年男子瞇著眼,揮揮手吩咐道:“報警。”
戴眼鏡的瘦弱青年,趕緊轉身往辦公樓里小跑而去。
中年男子冷笑著看了眼胖子,繼而面露出祥和的笑容,目光越過胖子,看向了剛剛進入院內的兩人,邁步走下臺階,熱情爽朗地招呼道:“喲,佘總,楊總,什么風把您二位給刮來了?”
來者,正是華鳳物流園區的董事長佘義強,總經理楊峰。
三人握手客套兩句,佘義強和楊峰為陳敏峰做了介紹——南北通物流公司京城分公司總經理,高玉群。
“高總,真是不好意思了。”陳敏峰微笑著,語氣禮貌卻不失強硬地說道:“聽說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我趕緊過來希望能談談如何解決,不曾想,事情還沒談,你們倒是先把人給打了……唔,忘了給幾位介紹一下。”陳敏峰見溫朔走了過來,便介紹道:“這位,是朔遠控股公司的董事長溫朔,溫先生可是咱們京城的商界新星,目前還是京城大學的大三學生,卻已經大名鼎鼎咯。”
佘義強、楊峰、高玉群全都有些愣神兒。
這個年紀輕輕的胖子,是京城大學的大三學生……倒是不怎么令人驚訝,可他竟然被陳敏峰稱之為京城的商界新星,是什么朔遠控股公司的董事長,大名鼎鼎?!
“溫董事長,這位是華鳳物流園區的佘董事長,這位是楊總,唔,這位是南北通物流公司京城分公司的總經理高玉群,高總。”陳敏峰做完介紹,微笑道:“俗話說不打不相識,大家都是在京城地界上做生意,發生這么點兒不愉快,坐下好好談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
溫朔當即面露笑容,與佘義強、楊峰握手問好。
兩人也頗為熱情地夸贊溫朔年輕有為,令人欽佩,他們真真是虛活了多少歲云云。
“高總,剛才不好意思了。”溫朔右手伸向了高玉群。
“沒什么不好意思的。”高玉群冷笑著,卻沒和溫朔握手,道:“溫董事長脾氣不小,我高玉群也不是吃鼻涕喝膿的慫包,既然有佘總、楊總、陳總出面,我高玉群不能不給面子……那,這事兒咱們就經公吧,我也不安排人非得和你們打出個高低來,反正報警了,讓警察來了說道說道,至于賠償的問題,咱們兩相談,一是我的人被打了,醫藥費你得拿;二呢,就是貨物的賠償,該怎么賠怎么賠。”
“高總,沒必要吧。”佘義強皺眉略顯不喜地說道。
楊峰也微笑著勸和道:“陳總都出面來談了,都是在京城混物流這個行當的,小事一樁,何必非得較真呢?”
陳敏峰沒有做聲,只是微笑看著。
這時候,他不便說話,畢竟與高玉群不熟。
“別介,人家都沖到我公司的院里來,把我的人給打成這樣……佘總,楊總,我高玉群還要在這個圈子里混呢,這張臉往哪兒放?南北通物流公司,以后在京城的生意,是不是誰都可以來隨便搶了?”高玉群笑了笑,瞇著眼目露兇光,道:“我剛才說不讓人動,就已經是給足了二位面子,也算是給了陳總面子。三位,別讓我高玉群面子上太過不去了,否則,我也很難做的,是吧?”
佘義強、楊峰、陳敏峰三人,盡皆皺眉,面露難色。
這年頭的物流行業,本就談不上什么正規與否。
部分正規的大型物流企業,是完全靠資本和關系的運營,去拿下諸多企業的物流運輸業務,然后分包下去,并非有自己的運輸車隊、專線、各分公司。能夠做到在全國各地有諸多專線分公司、倉儲的,基本上都是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
而這類人,這類公司企業中,從上到下的管理人員,基本上沒有什么所謂的職業經理人,也幾乎很少有高學歷的專業人士,但他們全都從底層做起,基本上都很熟悉物流運輸的每一個環節。
同時,他們更熟悉這個行業如何競爭!
他們,也是靠物流行業從簡單運輸到正規化的發展過程中,那種近乎原始的、粗暴的、野蠻的競爭,成長起來的。
這種人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強硬、野蠻!
在他們的眼里,所謂的規矩,只有錢、拳頭、刀、狠!
也正因為如此,高玉群這類人,或許在雙方沒有發生打斗沖突時,或者己方的人把那對母子以及司機打了之后,佘義強、楊峰、陳敏峰做和事佬,前來說和的話,他會給面子,甚至還可以假模假樣地道個歉,批評手下幾句,不該動人,誤會什么的……
然后,讓李彬少賠點兒錢,請大家吃頓飯,這件事就可以解決了。
但這個年紀輕輕的胖子,什么朔遠控股公司的董事長,來到這里二話不說,竟然一個人挑翻了南北通物流公司京城分公司總部的幾個核心打手,高玉群這種底層出身,又是靠逞兇斗狠起家的人物,怎能容忍得了?如果他真的給佘義強等人的面子,大事化小的話,莫說是在京城的同行中抬不起頭,在公司里的同輩中抬不起頭,就是在自己這些小兄弟面前,他的威信也會因此蕩然無存。
說到底,他們這些人,還都處在一種底層的、粗野的、蠻不講理的江湖義氣中。
至于會不會因此惹了佘義強、楊峰、陳敏峰……
高玉群并不太在意。
因為,自己是花錢租佘義強、楊峰物流園區的房子,是客戶——佘義強、楊峰不高興,他完全可以去別的物流園租房。
可以說,佘義強和楊峰反過來還應該討好他這樣的大戶。
至于陳敏峰……
笑話!
憑什么給你臉?!
老子他媽欠你的?!
但高玉群畢竟是老江湖了,知道做事不能太絕,尤其是對佘義強、楊峰、陳敏峰這樣的人物,徹底惹惱了他們,保不齊暗中下絆子的話,那南北通物流的生意都會受到影響。
所以表面上,還是要多多少少給三人一個下臺階。
“賠償?不就是錢嘛……”溫朔笑了笑,神情極為囂張,道:“高總是吧,你現在就可以提條件了,說!”
站在墻根下緊緊摟著丈夫胳膊的馮春梅,駭了一跳。
天可憐見!
溫朔這小子如今有的是錢,他當然不在乎賠償多少錢了。可是真賠償真談下來了,最后賠償的,肯定還是他們一家,總不能真讓溫朔這個幫忙的外甥,給他們掏錢吧?
馮春梅正待要開口說什么,被丈夫及時拍了拍手,搖頭示意別說話。
李聰文在旁邊滿臉興奮地看著:“表哥真是威風霸氣!聽聽那話說的……不就是錢嘛!”
哎呀呀!
那神情、那語氣……
只有一哥!
才能如此這般!
高玉群怔了怔,旋即咧嘴也笑了起來,心想這小子倒真是財大氣粗,也仗著自己有錢所以才會如此跋扈囂張,但,還是太嫩了。高玉群點了顆煙,看了看佘義強、楊峰、陳敏峰,道:“既然溫董事長這么說,那,當著佘董事長、楊總、陳總的面,我也不能獅子大張口!咱們干脆利落點兒,別整那些拖泥帶水,如何?”
“我也是這意思!”溫朔笑道:“明說吧,這車的車主,那位,是我親舅舅,你們打的人,是我親舅媽和我親表弟!所以,今兒這事兒,我到這兒看見了,誰打的我舅媽和表弟,我就必須得打誰!你高總覺得沒面子,我溫朔也是個要臉面的人!現在既然有三位老總出面說和,高總你也給面兒,咱們就談,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還真他媽不是問題。當然,如果你高總想打,我溫朔隨時奉陪!”
“呼呼……”高玉群神情猙獰地笑著看了看三位前來說和的老總。
佘義強、楊峰面露無奈地看向陳敏峰,用表情明確無誤地告訴了陳明發——你的朋友如果是這種態度,我們可不好管這事兒了。
陳敏峰緊皺眉頭不說話,瞇著眼思忖,如何解決。
他也萬萬沒想到,師父經常開口夸贊聰慧絕頂、天賦絕頂的溫朔,竟然是這樣一號極為強勢的人物。
“好,好好!”高玉群點了幾下頭,道:“簡單,幾個人挨了打,傷重傷輕不論,醫療費湊個整,十萬,不夠的話我自己出錢。這臺機械設備淋了水,設備的價值以及誤工等各項費用,五十萬一分錢不能少。溫董事長,我要得不過分吧?”
“不過分,好說!”溫朔道:“高總說話可別再翻嘴,還有別的嗎?”
“當然。”高玉群笑道:“讓你的舅舅,以后不要再干這一行,尤其是臨關至京城專線的零擔貨物,他不要接。”
此言一出,在場者全都了悟。
事情的起因,原來在這兒吶!
其實也難怪,這年頭物流行業的競爭中,尤其是針對一些剛剛開始做這行的小公司,大公司被搶了貨源之后,往往都會用這招實施報復,效果很好,并且一次性就能將小公司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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