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那老人皺眉瞪了眼靠窗玩手機的青年一眼，但看到青年肩膀上的刺青，以及青年臉上露出的譏諷和輕蔑的冷笑，老人便將視線移開，轉而仰臉對躺在上鋪的青年說道：“酗子，看見你醒了，別裝睡，就是說你呢，你過來，睡這邊兒的上鋪，我讓這個酗子睡你那邊。”
那哥們兒翻了個身背對著外側，嘟噥著罵了一句：“真他媽有病！”
“哎，你罵誰呢？”老頭兒頓時怒道。
老人的女兒亦是忿忿地斥道：“你才有藏，不就是讓你換個鋪位嘛，裝什么吶？”
老人的兒子上前使勁拍了拍上鋪的護欄，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喝道：“幾個意思啊哥們兒？讓你換個鋪位，你不樂意就拉倒，罵人算什么意思？”
那瘦高的青年轉過身來，斜睨著下面的一家三口，哼聲道：“我的意思就是不換，你們他媽傻啊？”
“操，你給我下來！”老人的兒子一巴掌拍在了青年的腿上。
“去你媽的！”青年抬腿就往下踹了一腳，被老人的兒子后退避開，青年沒有下來，倒是坐起身瞪著眼怒道：“滾，別他媽把老子惹急了下去揍你個王八蛋！”
老人的兒子瞪著眼還要再發作，卻是看了眼父親和姐姐，神色間滿是猶豫和一絲緊張。
“別和他一般見識，你們倆回去吧，車快開了。”老頭兒趕緊給兒子一個下套。
“別啊！”
靠窗而坐的紋身青年斜睨著冷笑道：“什么叫不和我哥們兒一般見識啊？大家都是花錢買的票，憑什么就得聽你的話，你說換鋪就換鋪？”
這位青年一句話，頓時讓一家三口神情尷尬。
老人的女兒忿忿地嘟噥道：“真沒素質！”
“你他媽有素質！”紋身青年一瞪眼，冷笑著譏諷道：“有素質卻連人話都沒學會說？想讓人換鋪，得先學會謝謝……好家伙，一進來就指著這個命令那個的，我說你們要不要臉啊？大家素不相識，誰欠你們的？”
這下，可把一家三口給徹底惹毛了。
老頭兒瞪著眼氣呼呼地嚷嚷道：“不就是換個鋪位嗎？我這么大歲數了，還非得我求你們？你們斜候就沒學過尊老愛幼嗎？爹媽怎么教你們的？”
“就是！”老人的兒子罵道：“有人生沒人教的東西！”
“什么東西！”老人的女兒呲牙咧嘴。
臨窗而坐的青年上去一個大嘴巴扇到了老人的兒子臉上：“去你媽的！”
旋即又是一腳，直接把酗子給踹得踉蹌摔出了車廂。
坐在上鋪的青年，也不由分說翻身而下，同時一腳悶在了老人的女兒臉上。
老人一看這陣勢，當即上前就薄了紋身青年，結果被紋身青年揪扔到了鋪位上，紋身青年又把其女兒撞開，沖出去劈頭蓋臉地和老人的兒子打起來。
瘦高青年跳下來后，也追出去暴打老人的兒子。
一片混亂中，好似被嚇壞了的胖子干脆擠到了臨門一側的下鋪上，把自己蜷縮成一個球狀，盡量避免殃及己身，即便如此，他還是被蹭碰了幾下。
無妄之災啊！
胖子悲戚戚地在心里喊著“叫天屈”，胖爺我招誰惹誰了？
其實依著他的性格，當時老頭兒和一雙兒女進門，說話頗為無禮的時候，他就不想起來換鋪，還要語重心長地做家長教育一番這一家沒家教的三口人。
但今時不同往日，胖子現在是有身份的“名人”了，如果在列車上因為這種事兒發生爭吵，讓眾多人給認出來，又被宣傳出去的話……
這種事兒，上了新聞，可沒什么好果子吃。
甭管你對不對，到最后都會給他帶來極為不利的影響——年紀輕輕，不和一個老人換鋪！
這是品德有問題哇！
至于真相是什么，老人和其兒女有什么問題……沒人會去過多地關注。
到時候讓你有理說不清，有口難言，百口莫辯！
打斗和爭吵，很快引來了列車員和乘警。
簡單的問詢，他們還沒來得及從老人的兒女身上了解清楚狀況，列車已然緩緩啟動，駛出了車站。
好嘛……
老人和他的一雙兒女頓時什么都不管不顧了，呼啦啦往車門口沖去，一邊向阻攔他們的乘警和列車員嘶喊著解釋，他們是送老人上車的，沒有車票。
他們嘶喊著要求，列車必須停下來，讓他們下去。
老人站在車廂門口，懵圈了。
乘警和列車員被氣得哭笑不得，讓已然出發的火車停下來，就為了讓你們姐弟倆下車？
怎么想的？
一番解釋之后，老人的兒女氣勢洶洶地又回來了，指著那兩個青年的鼻子嘶嚎著謾罵加威脅，說是耽誤了他們的寶貴時間，要讓他們賠償，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兩個脾氣暴躁的青年，也被氣得大聲反擊，向列車員和乘警講述情況。
一時間，軟臥車廂狹窄的過道里，擠滿了看熱鬧的乘客。
就在胖子迸叫天屈，蜷縮著床鋪上豎起耳朵聽熱鬧時，老人的女兒突然沖到了門口，探著身子指著里面蜷縮著好似被嚇著了的胖子，凄厲地尖叫著：“還有他，還有他，他們是一伙兒的，打女人，打老人……無恥至極！”
胖子愕然抬頭，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大姐，你是說我打人了？”
“對，就是你，還想耍無賴是嗎？”女子尖叫道：“乘警，你們趕緊把他也抓起來，我告訴你們，今天如果你們執法不當，你們縱容包庇，我會投訴到底！”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我可告訴你們，這件事別想和解！”
好嘛！
一家三口輪番叫囂著、喝罵著，氣焰高漲，看那架勢似乎要把車頂都給掀起來！
向來擅于嘴皮子功夫的溫朔，此刻卻有些張口結舌，一是震驚于這一家三口的無恥無賴行徑，二是……他媽的，一張嘴頂不過三張嘴，而且他也不想當眾爭吵，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被聲名所累，大抵如是。
終于，在乘警和列車長、列車乘務員集體軟硬兼施的勸說、警告下，涉及到的相關人員，全部到列車的宿營車廂去，接受詢問和調解。
這也是無奈之舉。
畢竟長途特快列車，就這般在這里吵吵嚷嚷的，容易影響到其他旅客的休息。
而且被眾多旅客圍觀，也不是什么好事兒。
胖子滿腹委屈和冤枉，把帽檐壓低了跟在隊伍的最后，穿行在狹窄的車廂過道中。
“列車長，這事兒真的和我無關，我不認識那兩個哥們兒。”溫朔壓低聲音和列車長解釋著，道：“之前都是因為換鋪鬧出的矛盾，我都答應換鋪了的，唉。”
列車長苦笑道：“到辦公車廂后再說，好吧？”
走在前面的那兩位青年中，紋身的青年禁不撞撇嘴，扭頭瞪了眼溫朔：“沒出息！”
“慫包！”瘦高個青年也斥了胖子一句。
胖子憨憨地抱以歉疚的訕笑——說起來，這倆哥們兒好歹也算是替他出了頭，現在他卻是這般姿態，無論是誰遇到他這么做事，恐怕都會不高興。
可胖子也是無奈啊。
他只想無事一身輕，少生是非。
宿營車廂在列車的最前面，從軟臥車廂到那邊，幾乎貫穿了整條列車。
這一路上，走在最前面的一家三口，不停地大呼行，嚷嚷個不停，引得列車上的乘客們紛紛側目。
溫朔愈發將帽檐壓低，一副心虛膽怯的模樣。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
即便與自己無關，也有理說不清啊！
終于來到了宿營車廂里，列車長和乘警早已對那一家三口嫉妒厭惡，可是他們又不得不壓制啄里的煩躁和怒火，畢竟……看那三口人的囂張氣焰，好似著實是有著一定權勢的人物，真要是鬧大了，不好收場。
于是乎，例行的問詢開始。
事情經過和緣由很簡單，只需要把雙方的人全部分開，單獨詢問之后，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兒了。
老人與他的兒女關于他們進入車廂后，與另外三名乘客發生沖突的解釋，說法不一；而溫朔和另外兩位青年，對事情經過的描述，基本一致。
由此基本就可以確認了，是那老人和他的兒女太過無理，言語間缺少對別人的基本尊重，而那兩位同行的青年，沒有容忍這一家三口沒教養的言行，故而相互之間說話斗氣，引發了爭吵繼而發展到動手的沖突。
最無辜的，毫無疑問就是那位叫溫朔的年輕胖子……
嗯，名字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老人的兒子被打得鼻青臉腫，確實見了傷，但不嚴重，完全算不得輕傷之類的。
老人的女兒說自己頭暈，胸口疼痛。
而當列車上認認真真地向他們講述道理，并指出了他們的不對之處時，老頭兒立刻就感覺不行了，歪倒在乘務員休息的床鋪上，閉著眼睛捂著胸口說自己上不來氣，自己有心臟病，自己之前被那兩個青年打了……
這玩意兒，誰都看得出來是怎么回事。
乘警長心生氣惱，板著臉說道：“這樣吧，如果你們同意接受調解，那就提出你們的條件，我去和對方做工作，如果你們對我們列車乘警、列成長不信任，不接受調劑，那么事情也簡單，下一站我們會將你們移交給火車站派出所。”
[三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