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隨著國家經濟、科技等各方面的高速發展,黃家這位老太太對于外面天翻地覆的變化,最深刻的認識,卻是越來越孤獨——兒孫們都很忙,諾大的宅坌,平時就只有她和保姆劉媽在家里,即便是回來最多的黃芩豐、鄧曉璐,也不過是隔三差五地回來陪她吃頓飯罷了。
如今小兩口的孩子都兩歲多了。
她這個老太太,年齡大了又經不注子的吵鬧,需要安靜的生活環境 以后,孩子們回來的就會更少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在這方面老太太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徹,也更能夠理解兒孫們不能陪伴在她身邊的無奈。
當然,如果真有哪個兒孫天天陪在她身邊 那會被她罵走的!
因為那說明其不爭氣,沒出息!
難得四世同堂都到齊了的初四大團圓,老太太對兒女們說,自己今年想去京城,去黃芩芷和兄子在京城的家里磚日子,是真的想去,但,她又知道,自己不能去。
因為她相信了溫朔的那一番話。
如今的她,是這處宅邸,老黃家的定海神針。
她現在也是老黃家唯一的根。
軒黃申擅動宅坨水,以壯氣運,想讓黃家,或者,是想讓他自己的事業更進一步,卻讓整個黃家處在了一種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但又臨崖而行,隱藏了兇險的詭秘氣運之中。
雖然四子二女皆是人中龍鳳,可到底比不得他們父親當年數十載征戰沙場,尸山血海之中磨礪出的那般霸氣無匹的氣場。
誰又能,鎮得租騰龍氣運的反噬?!
所以需要時間,再熬磨幾年,也就需要她這個八十六歲的老太太,必須堅持著,再多活些年頭。
為人母,誰不疼兒女?!
得知了老太太想要去京城諄段時間,溫朔和黃芩芷頗為開心,晚飯后就和老太太認真地談起了去京城居住的計劃。
看著溫朔很認真的神情,老太太有些疑惑。
“兄子,我這把老骨頭,還能離開家跑到幾千里地外的京城著去?”老太太微笑著問道。
溫朔怔了下,旋即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是什么了。
此時,屋內有黃申夫婦,有黃芩豐和鄧曉璐兩口子,有仍舊在收拾打掃著房間各處的劉媽,還有黃芩芷在旁邊。
“奶奶,您去京城居蹤好不過了。”溫朔笑道:“大家都看得出來,我師從宋老先生學得的那點兒中醫按捏手法,對您的身體大有裨益,那以后就得隔三差五給您按捏一番,否則,我放心不下,這家里人也會著急,保不齊哪天我實在是沒時間,芩芷一生氣,就把我給捆上飛機送深港來了。所以,您住到京城了,也省得我天南海北的來回跑,單是機票錢就能事不少錢,只要我在京城,每天給您按捏一次。”
“你這兄子,那狐貍心思我明白。”老太太樂道:“如果真能妙手回春,讓我這把老骨頭年輕個十多歲,我就幫你看幾年孩子!”
這話一出口,黃芩芷不禁臉頰緋紅,低下頭不依地推了推奶奶。
黃申夫婦、黃芩豐夫婦,盡皆笑意盎然。
如今對溫朔,黃家其他人且不去說,黃申夫婦心中已然是百分百的滿意——唯此婿,才是最佳,亦是黃家最佳!
溫朔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臉頰泛紅,抬手撓了撓頭。
老太太道:“行啦,今天被你揉捏了一下頭,身心狀況好多了,那,現在就再給我揉捏一會兒,讓我早些休息養養精神,再過些日子,我老太太去京城叨擾你們。”
說著話,老太太便作勢起身。
黃芩芷趕緊攙扶。
溫朔也急忙走過去,和黃芩芷一左一右攙扶著老太太去了臥室。
在兩人的扶持下平臥在床,老太太擺擺手示意黃芩芷和劉媽都出去,只是讓溫朔坐在了床邊。
“奶奶,知道您為了宅坨水的事兒,放心不下。”溫朔輕聲說道,一邊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在了老太太耳后下方翳風穴,引天地靈氣匯聚,輕緩渡入其中。
“不想麻煩你們年輕人啊。”老太太感覺到了輕緩氣流在面部五官之中游走,舒適地闔上了雙目。
溫朔細心引導著天地靈氣的量度,一邊說道:“我說您老是黃家如今的定海神針,而已安撫風水氣運不至于反噬家族氣運倒轉,并沒有說畫地為牢,讓您孤守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啊。”
“嗯?”老太太眼皮微抬,旋即又合上。
“如果風水只守一地,只作用于一地的話,那就不是風水了。”溫朔微笑著解釋道:“氣運一說過于玄妙,我這么跟您講吧,很多時候我都不相信這東西,也挺反感的。因為一旦信了風水,就容易被風水束縛自己的心理和生活,比如您現在的心態,不就是被風水束縛住了嗎?”
老太太輕緩點頭承認。
溫朔道:“舉個例子,民間最講求的便是陰宅堪輿,認為祖墳的風水會決定后代的興旺,那后代們,誰還會在墳頭上,或者聞墳頭蓋房子,然后宗那里嗎?答案顯然是不會的,陰宅、陽宅,山勢地理風水的作用,與人的氣運,是在冥冥中極為玄妙地產生著聯系,不在于距離的遠近,黃家這么多年來氣運勃發,人端旺,權勢財富幾近人世之最,可事實上,您老的兒女乃至孫輩的后代,還不都是在外發展?”
“風水這種東西,真是如你所說,折磨人啊。”老太太睜開了眼睛,輕嘆一口氣,道:“知道了它的存在,知道了它的作用,反而讓人寢食難安,總在琢磨著它的好與壞。”
“既然已經知道了,就別再煩惱。”溫朔勸慰道:“有我在,有您在,這黃家的風水,翻不起浪頭。”
“那就好。”老太太說道:“我去京城,給你添些麻煩,也是為了多活幾年,將來臨去時,心里也踏實些。”
“奶奶,別想那么多了,冥想,睡覺”
“嗯。”
老太太依著上午溫朔對她講述過的那些方法,闔目冥想,讓自己進入空靈狀態,進不去,便和那些不時闖入腦海中的人、事、物等等,做著驅趕的游戲,漸漸得,雖然未入空靈,可身體中那種莫名靈氣的游走,溫暖得又似包融浸泡,又似輕輕托舉的感覺,讓她身心放松至極。
老太太安詳地睡著了。
睡得很沉。
溫朔將渡入老太太體內的天地靈氣抽回,安靜地看著沉睡中的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
風水束縛、折磨人。
反倒不如不知其所在,活得更為輕松愜意。
哪怕在不知不覺中受了風水所害,也不會去糾結太多,懊悔太多。
但人性本如此,不確定風水之因時,有機會便想要嘗試下風水的作用。可得到了風水的助力,確認了風水的作用后,就會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人啊,說到底總是在和自己較勁。
胖子將薄被輕輕地往上拉了拉,起身往外走去,順便把燈關了。
來到客廳時,黃芩芷告訴他,父親在樓上的書房等他,要和他說會兒話,溫朔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轉身上樓。
他剛才眼角余光,極為敏銳地捕捉到了黃芩豐眼里,一閃而逝的不滿。
是那種嫉妒的不滿。
胖子頗為無奈。
他能理解此時黃芩豐的心情。
妹夫能夠得到奶奶、父母的認可,而且還挺喜歡他,任何一個做哥哥的,心里都會為妹妹感到高興。可這種喜愛,一旦超出了某種范疇,別多,超過了對于他這個哥哥的好,那就容易讓人心里不平衡了。
更何況,老太太在書房、在臥室里和溫朔私下談話;
父親,也把溫朔叫到書房里談話。
全都避開了他!
這算什么?
自己如今也是身為人父的人了,夫妻二人已然開始管理著華遠集團旗下的一家投資公司。
那個溫朔,還沒有和妹妹結婚的“準妹夫”,怎么就那么招你們待見,以至于,說一些私密的話語,都不能讓我知道?
而且還當著鄧曉璐,我妻子的面,如此這般 我的面子往哪兒放?
我妻子心里會做何感想?!
到底誰才是父親、母親的親兒子,奶奶的親孫子?
家里這么大的產業,將來難道要全部給妹妹,給那個溫朔嗎?!
所以,溫朔敲門進了書房之后,第一句話就是:“伯父,您是不是用考慮下,豐哥他的心情?今天家里發生的一些新情,奶奶對我的寵愛,已經讓很多人心有所妒了,豐哥應當還為我和芩芷高興呢,可您這樣,當著他們夫妻二人的面,把我單獨叫到書房談話,卻把他留在客廳里不太妥當。”
“嗯?”黃申怔了下,旋即擺手道:“無妨,他如果真這么心胸狹隘,就更沒資格參與你我私下的一些談話了。”
溫朔以從未有在黃申面前流露過的嚴肅神情,以及沉重的語氣說道:“您這么做,只是習慣了一位嚴厲的父親,對自己兒子的管教態度。但,這樣做確實考慮不周,因為如果豐哥他心里不舒服,并不是他心胸狹隘,而是人之抽,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您或許覺得沒什么,但卻會導致,豐哥和芩芷兄妹二人之間的情感,出現裂痕。”
“沒那么嚴重!”黃申皺眉不喜道,旋即似乎也覺得自己過于強硬了,緩和了一下語氣,道:“再者,你也清楚,我找你要談到事情,不方便讓他知道,這也是為了他好。”
“我明白,但”溫朔說道:“您最好,私下再和他談談,態度上別總是維持一位嚴父的形象,適當緩和一下,讓他也更容易接受,畢竟,他是您的兒子,也是您孫子的父親了,不是孝子。”
黃申怔住,微皺眉思忖著,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