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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人一劍

  北風呼嘯,夜幕降臨,燕云一地,陷入一片死寂。

  烏鴉那凄涼尖銳的嗓音在高空,歡快的鳴叫。

  奚族首領李大酺揚鞭立馬,意氣風發的高指天上成群結隊的寒鴉,笑道:“我們吃飽,黑鳥也跟著我們享福!這叫什么來著,一人得什么,豬狗什么的……老子不信那些狗屁神佛。說白了,就是我一人發財,全族同樂。只要站著我李大酺這邊,就算你不是我族中人,也一樣會跟這些烏鴉一樣,有肉吃有女人玩。”

  他這話是對身旁的賴五說的。

  李大酺是奚族酋長,文化水平實在不咋地,族部的實力也是有限,可勝在為人驍勇善戰,自身亦狡黠如狐,在這戰火紛亂的北地,游走于突厥與大唐之間,好似墻邊小草,風往那吹便往哪倒,混的竟是如魚得水,十分愜意。。

  前不久新到任的幽州都督孫佺好高騖遠,不顧道路險要、氣候炎熱,冒然孤軍深入,意圖消滅奚族。反讓李大酺抓住可趁之機,僅以八千騎兵,便將數倍于己的唐軍打的是落花流水,主帥孫佺大將周以悌先后為李大酺所擒。

  李大酺趁著唐軍大敗之際,縱兵出盧龍塞侵入漁陽、雍奴等地大勢掠奪,收獲無數。

  李大酺行軍如此順利,幽州都督孫佺無能不知兵事是其一,得幽州地頭蛇暗通款曲傳遞準確消息也是關鍵因素。

  賴五本姓李叫五義,但因小時候得了一種怪病,臉上長了一塊大大的癩斑,自小就有一個癩子的綽號,一直沿用到大。隨著李五義江湖地位水漲船高,道上的人也不敢癩子、癩子的叫,將癩改成了賴,取五義中的五字,便成了幽州黑道上的“賴五爺”。

  賴五為人仗義,手下的地痞流氓遍布幽州,在幽州威望不小,道上的人都尊稱他一聲“賴五爺”。誰都想不到外表急公好義的“五爺”,背地里卻是一個勾結外寇的賣國賊。

  賴五皮笑肉不笑的道:“奚王的好意,賴五記下了。你我彼此合作,本是互惠互利,各取所得,無需對我多費心思。薛訥已在來援的路上,他可是薛仁貴的兒子不像孫佺那般無能,奚王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李大酺心中頗為惱怒,他早看中賴五在幽州的實力,多次想將他收為己用,但賴五似乎另有依仗,對他的拉攏并無多大興趣,沒有正面拒絕只是不想徹底撕破臉而已。

  “哈哈,誰規定天神的兒子一定就是神了,若說薛仁貴是所向無敵的猛虎,他的兒子不過是一只病貓而已。”李大酺怒不形于色,轉移話題的大笑起來:“不過你說的也對,我沒有必要在這里跟薛訥死磕,無辜折損我族勇士。等我兒子回來,我們就撤。”

  此次李大酺趁勝入侵,規模自比以往盛大許多,分兵各處,甚至深入幽州腹地,其中他長子所率的一千奚族驍騎更是囂張的深入幽州腹心懷柔縣進行劫掠。

  懷柔縣是幽州治邑薊城的遠郊區,地處燕山南麓,東臨密云區,南與順義、昌平相連地理位置絕佳,縣內百姓相對富裕,縣中又無防御設施,正是一塊肥美的肉。

  奚族的世襲制度與中原大大不同,他們沒有明顯子承父業一說,只要屬于親族一脈,人人都有權利繼承王位。李大酺的弟弟李魯蘇隨助他南征北戰,威望極高,僅次于他。他無忌憚之心,卻也想王位一代代傳于子子孫孫,而不是傳于族弟。李大酺此次讓自己的長子李沫可帶隊,并以最精銳的兵馬輔助,正是給他立威立功的機會,讓他將來好順利接管奚族。

  賴五看了看西下的余暉,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不安道:“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少族長怎么還不回來?”

  李大酺大笑:“少年心性,老弟要諒解諒解,他第一次光顧富縣,難免會花了眼,耽擱點時辰。我讓人去催催……”當下讓親信離隊催促。對于賴五的擔憂,李大酺卻不以為意,孫佺此次出征,調集了幽州所有可用兵馬,在他的包抄合圍下除李楷洛、烏可利等少數突圍外,余下唐軍全部被殲,就連主帥孫佺都成為他的階下囚,幽州目下群龍無首,就跟自家后花園沒什么區別。若不是薊城城墻高厚,城樓上又有各種守城器械,他都有心劫掠薊城。

  李大酺耐心等了片刻,忽然發現坐下健馬豎起了耳朵,抬頭向前眺望。只見三騎正踏著夕陽余暉穿過平原,向這里急速接近。

  來騎漸漸近了,李大酺分辨出對面那幾名騎士的身份,眼神變幻不定,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他提氣長聲道:“禾庫,沫可呢,你們這是遇敵了?”

  那三名騎士除了他派去的親衛,余下兩人全身上下都血跡斑斑,似乎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在馬上搖搖晃晃地跨著,隨時都有可能一頭栽倒。

  聽到這一聲呼喝,其中一人似乎又恢復了神志,滾下了馬背,連滾帶爬的往前方趕去。

  李大酺鐵青著臉策馬上前,焦躁喝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沫可是死是活?”

  叫禾庫的騎士,一身血污,叩首大哭:“主人,主人,他給唐人殺了……”

  此言入耳,李大酺只覺得天旋地轉,巨掌在空中抓了又抓,最后無力地垂了下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沫可、沫可,他,他……”連吐出幾個“他”字再說不下去。

  念及兒子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概,平日里作為族長冷酷的表情早拋到了九霄云外,“哇”地噴出一大口血。

  李大酺翻身下馬,一把揪住衣襟,拎小雞一般將禾庫提在手里,正反披了禾庫四記陰陽耳光,厲聲咆哮:“誰,到底是誰,誰殺了我的沫可,誰,是誰?”

  禾庫不顧高高腫起的兩頰,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道:“他,他說,他叫……裴旻。”

  裴旻?

  李大酺自問對幽州情況了如指掌,翻遍腦中所有資料,上到都督下至將校,都找不到有這號人物,轉看向賴五。

  賴五也搖了搖頭。

  李大酺猛地全身一震,失聲道:“就一個人?不是軍隊?”

  禾庫一臉震恐的道:“一人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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