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堅定不移的四位兄弟,李隆基登時信心十足,道:“得兄弟們相助,豈有大事不成的道理!”他當先而走,李成器、李成義、李隆范、李隆業跟在他的身后,一并走向了武德殿。
見高力士小跑而來,李隆基道:“即將到了約定的時候,你親自去殿外迎接,將所有約定大臣都請至殿內。”
高力士繃緊著臉兒,領令而了。
李隆基與兄弟四人各自在大殿堂上,笑語說談,似乎毫不受當前的氣氛影響。
殿中少監姜皎到!
太仆少卿李令問到!
尚乘奉御王守一到!
果毅李守德到……
一個一個李隆基信任的心腹官員前后不一的抵達了武德殿,他們神色中有著一絲的緊張不安,但更多的是向往:從龍之功!這天下就沒有比從龍之功更大的功績,只要分得從龍之功的一星半點,足以讓人這輩子衣食無憂,吃喝不愁。
權力、金錢、女人、生活,人這一生的追求不過就這幾樣,只要有從龍之功在身,這幾樣也就全部都有了。
尤其是他們見到李隆基與幾位兄弟交談甚歡,絲毫不受氣氛所影響,似乎有莫大的把握贏今天這一局,幾乎給每個人都吃了一顆定心丸,讓他們的緊張不安,消除了不少。
高力士又一次的領人走進了武德殿,這一次來的是兩個人,正是郭元振、裴旻。
裴旻一路跟著郭元振進了皇城內宮,這皇城內宮與外宮有著明顯的不同。內宮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皇宮,一草一木,一石一瓦都倍顯大氣,與皇城外宮的差別不可以道理來計。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除了往來的巡邏兵士,一路走來鮮有人跡,太監宮女都不常見,略顯冷清。他是第一次進皇宮,自然不知道郭元振為了掩人耳目帶他走的是皇宮的前殿,只有朝會或者重大節慶,才會熱鬧的地方。
“見過陛下,寧王、申王、岐王、薛王!”郭元振對著上首的李家兄弟五人行了禮。
裴旻跟著郭元振一并作揖。
李隆基昔日在曲江宴游的花船上見過裴旻,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那渾然天成的劍舞與嬌陳獨步天下的琴技,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酷愛音律,在樂舞方面有著超于常人的愛好,最大的夢想是弄一家自己的戲班,然后廣邀天下愛好此道的俊杰,一同研曲作舞:裴旻、嬌陳因為那一曲一舞在那一瞬間以是他心中“戲班”的頭號悍將了。只是當時裴旻在宴游曲江,他若強行讓裴旻上船一敘會中斷宴游的興致,也不愿意會見榜眼、探花之流的太平門人。想著終有機會再見,并未強求。卻不想太平公主下手如此之快,出手還如此大方,直接將裴旻拉攏了過去。面對太平公主咄咄逼人的氣勢,李隆基自然顧不得裴旻這個小人物。不想正好一個月整,裴旻竟然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還充當著他計劃中最為關鍵的角色。這世事難料變化之快,委實令他稱奇。
此時此刻的裴旻一身正裝,配上那英姿煥發的容貌神采,顯得別有氣質,有股令人折服的風儀。
李隆基從臺上走下將郭元振扶起,然后對著裴旻道:“昔日曲江一別,裴公子風采更甚往昔。今日之事是否功成,賴公子手中之劍是否能抵定北軍。”
裴旻略微錯愕,不記得自己與李隆基會過面,不及多想道:“愿為陛下效命。”
“諸公……”李隆基高走上臺道:“朕那姑母依上皇之勢,擅權用事,宰相七人,五出其門。文武之臣,太半附之。權勢滔天,處處欺壓于朕,有目共睹。朕懷念血脈親情,不與計較,更不愿讓上皇為難傷心,有失孝道。然姑母卻不甘于此,竟然立志效仿武后,女子當朝,更意圖發動兵變謀害我等。朕以得密報,太平公主將于明日起兵逼宮,弒朕囚兄……唉,本是一脈相承,何苦相煎如此……”他說道這里的時候神色慘然,讓人將密報呈給眾人看閱。
裴旻也接過密報:密報上直指太平公主意圖發動叛亂,指使常元楷、李慈率領羽林軍突入武德殿,另派竇懷貞、蕭至忠、岑羲等人在南牙舉兵響應,以南衙北衙之兵,遙相呼應,強行奪權篡位。
密報看的姜皎、李令問、王守一等人是怒發沖冠,義憤填膺,念及李隆基受的委屈以及太平公主的囂張跋扈,有的甚至感動出了淚水。崔日用哽咽道:“陛下至孝,臣拜服。然天子之孝與百姓不同,百姓之孝,在于尊上。而天子之孝在于四海安寧,天下大同。倘若奸黨得志,則社稷宗廟將化為廢墟,陛下的孝行豈非一句空話!臣懇請陛下,切勿遲疑,勿要為了片刻小孝而枉顧天子大孝。”
崔日用的一番話說得可謂是鏗鏘有力,深得人心。
裴旻在一旁聽的拜服,這就是所謂的要騙別人,先騙自己。他可以篤定這密報完全是胡編亂造,太平公主卻有野心不假,但是太平公主是政變的行家,歷經神龍、唐隆兩大政變:神龍政變,她居于幕后,坐看五王逼宮,將武則天拉下皇位,最后五王一一遭到清算,她是唯一的得利者。唐隆政變,李隆基沖鋒陷陣,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將自己的父親扶持上位。太平公主只是在背后動動嘴皮子,竟得頭功。
現在的局勢,處處利于太平公主,以太平公主的智慧豈會傻到草率兵變?
裴旻面上也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看著一眾李隆基的心腹,卻不知他們這些人哪些是真傻哪些是假傻。
不過跟太平公主手下的這個宰相那個大將軍比起來,李隆基的心腹確實有些寒磣:殿中少監負責皇帝膳食、醫藥、冕服、宮廷祭祀張設、湯沐、燈燭、灑掃;太仆少卿掌車輅、廄牧之令,總乘黃、典廄、典牧、車府四署;尚乘奉御也是管理馬車的……
這一個個不是管吃就是管穿再不然就管馬車……也只有果毅李守德有那么一點點的權力。龍武將軍王毛仲從開始到現在都不見影子。若不是他事先知道先天政變的結果,裴旻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給是不是郭元振誆騙上了賊船。
裴旻有著如此感慨,心底卻是一沉:現在的先天政變比歷史上的提前了足足三個多月,這三個月的流程肯定跟歷史上的有所不同,成功與否也不確認:盡管從歷史上的結果來看,李隆基是賭對了,那也是歷史上的事情,這一次卻是未必。若有個差池,自己豈非小命不保?
心念于此,裴旻定了定心,不敢有任何馬虎,認真對待此次政變。
無可否認,李隆基的誣蔑是很有效果的,至少將氣氛完全調動了起來。
李隆基也似乎下定了決心,高聲道:“姑母雖是朕至親,可罪不容誅。朕為天下主,理當以天下為先,不能坐以待斃,亂我大唐綱常。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朕能信賴的唯有你等。今日我等先發制人,以有心算無心,必獲全功。”
“必獲全功!”眾人不敢大聲呼喊,壓低著聲音低吼著,斗志昂揚。
“大哥,你與魏公負責面見父皇,無論如何也要穩住上皇,不能讓他出面橫加干涉。”
“是!”郭元振應答的毫不遲疑。
李成器也肅然點頭:“三郎放心,大哥便是以死相迫,也不讓父皇壞事。”裴旻的一殺是關鍵,李成器穩住太上皇李旦也是關鍵。李旦并未放權,是天下真正的掌權者,若他出面情況將無法預料也無法控制。尤其是亂兵之中,萬一李旦有個三長兩短。弒父的罪名,李隆基怎么也背負不起。
“二哥,你與李果毅,前往內客省逮捕右散騎常侍賈膺福、中書舍人李猷,若有太平一黨的權貴在,一并處理,以上皇圣諭將他們擒殺!”賈膺福、李猷是中書省的官員,負責起草詔敕及閱讀臣下的表章。將他們先一步擒殺,也是為了防止他們在混亂之際,胡亂以中書省的名義假李旦旨意下詔。
“四弟、五弟!你們任務最重,帶著王毛仲、裴旻往羽林軍,下達旨意擒殺常元楷、李慈……”
李隆范、李隆業、裴旻一同領命。
李隆基沉聲道:“朕在你們走后,會與大殿召見蕭至忠、岑羲、竇懷貞等人,將首腦擒殺……朕與你們兵分四路,一同出擊,巳時三刻,同時進行,不讓太平一黨有準備的機會!”
李成器、李成義、郭元振、李守德一并離去。
李隆基從堂下走來道:“算算時間龍武將軍王毛仲應該快來了,他領著三百兵卒,人多勢眾,太過惹眼,便沒有事先與我們碰頭!朕整合了我們五兄弟的家當,給你準備了五把寶劍,由你自己挑選!”他話音方落,便拉著裴旻走向一旁。
五把寶劍安靜的攤在案幾上,每一把劍的長短不一,但外鞘都極為華麗,上鑲著五光十色的珠寶石頭,很是顯眼,只是不知內在如何。
裴旻并沒有拔劍出鞘,而是將每一把劍連同劍鞘,逐一在手上過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