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并沒有告知封常清自己的真實姓名,喬峰這個身份他留著有大用,這個時候泄露于他而言,弊大于利。
至于封常清,裴旻相信以封常清的志向抱負,有機會出仕,不管成與不成一定不會錯過。
歷史上的他,便是因為鍥而不舍的纏著高仙芝,逼得高仙芝無奈,給了他一個職位,方才崛起。
現如今高仙芝還不知身在何處,封常清沒有明確的投效目標,有機會放在面前,他豈會不加以把握?
裴旻告辭離去了!
封常清看著裴旻遠去的身影,眼中閃現著一絲期盼:他確實心動了。
封常清自小在西域長大,因為長相奇丑,一直受到排斥。
面對世人的以貌取人,封常清又是無奈又是痛恨:這長相由父母所賜,他父母早亡,更不能怪責父母,只能在一次次的碰壁中磨練自己的意志才學。
此次大唐在關中、隴右、涼州三地募兵,封常清覺得是一次難得的機會,特地從西域趕往涼州應募。只是再此吃癟,大唐募兵招收的是兵才,首要條件是身強體壯,在戰場上能夠揮刀殺敵。
封常清的厲害在他的腦子,天生的體格缺陷,注定了他的下場,毫不猶豫的給涼州負責招募的官員刷了下來。
封常清也不氣餒,他就是蠻牛性格的人物,百折不屈,涼州不行就來隴右。
當然隴右也是不行的,封常清最初的想法是再去關中。但是在前往關中的時候,聽說了隴右洮州的情況。
封常清看出了破解洮州困局的關鍵:河西九曲地。
封常清略一琢磨,果斷放棄了前往關中的決定,而是親自去河西九曲看看地貌,打算為朝廷寫一封詳細的報告,破洮州困局,從而得到器重。
為了了解詳細情況,封常清甚至混進了吐蕃的牧奴中去,為吐蕃放了大半年的牧。
直到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了,封常清暗自拉攏了一批牧奴,瞧準機會奪馬搶刀殺了出來。
只是他們想不到吐蕃游騎兵囂張至此,竟然毫無顧忌的殺進洮州。
若不是遇上救星,他們少不得要折損半數。
“封哥!”一個牧奴將自己搜刮的通寶分了一半遞給封常清道:“拿著,有了這些錢,回家后可以好好娶個媳婦,過日子了。”
大唐的開元通寶是這個世界最流行的貨幣,即便在吐蕃,也屬于主流錢幣。
封常清拒絕了牧奴的好意,讓他自己收著,看了一眼共患難的牧奴道:“兄弟們,我們在吐蕃賊子的奴役下,過著什么樣的生活,你們都忘了嘛!”
“賊人殺我們父母,虐我們鄉親,毀我們田園。如此血海深仇,若是無動于衷,算什么男人!眼下有兩條路走,一條跟著我去投軍。我封常清保證,有我封常清一口吃,絕不讓你們餓著!”
“另外一條路,拿著這些錢,找個地方安逸的生活,也不失為良策!”
封常清面貌不雅,卻有極強的人格魅力,只要深入與之接觸,便會為他才華而傾倒。
所有逃出來的牧奴對他極為信服,聽他愿意帶著他們謀求發展,幾乎所有人都積極響應。
裴旻離開了封常清與大軍匯合,洗去易容的他領著一身光鮮的神策軍,雄赳赳氣昂昂的駛往洮州。
比起敗壞的府兵,神策軍上下雖皆是新兵蛋子,可身為正規軍的他們,都是年輕氣盛的壯年,精氣神都要遠勝前者。
尤其是裴旻手段通天,神策軍上下新一色最新最好的裝備,五千匹戰馬皆是一色漆黑,配上帥氣的鎖子甲,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圍觀者。
見慣了痞里痞氣的府兵,神策軍的風貌,讓周邊百姓交口稱贊。
“小……裴刺史!”
裴旻突然聽到有人喚他,循聲望去,卻是一個壯實的猛漢。
猛漢豹頭環眼,燕頷虎須一副猛張飛的形態,正是幽州李翼德。
“李兄弟!”裴旻讓兵馬止步,策馬迎了上去。
李翼德看著走來的裴旻,聽他叫自己“兄弟”,原本有些糾結的表情瞬間展開了笑顏。
他們相別兩年,可彼此身份卻是天差地別。原先的“小哥兒”已經成了手握軍政大權的地方大員。
彼此的差距,讓他有些不敢認了。
李翼德上來作揖道:“薛總管說您身負重任,身旁最缺人手,我就想著來助您一臂之力,已經得到總管的首肯了!”
“歡迎,歡迎!”裴旻看著氣質大變的李翼德,大笑了起來。
這個李翼德是天生的悍將,武藝算不上高強,可是悍不懼死,上了戰場“嗷嗷”叫的橫沖直撞,是破陣突擊的好手。
薛訥收復遼東之役,李翼德第一次上陣,但他的表現比薛訥這位從軍四五十年的老將還要顯眼。
他第一個登上了營州城頭,與契丹兵血戰了一夜,斬獲三位數的首級,毫不知疲累的從城樓殺到府衙前,幫助薛訥收復失地。
這一戰后,軍醫給李翼德醫傷,這才發現他身中六箭,大大小小傷口二十一處。
若是常人受到這種創傷早已躺在床上哀嚎了,可李翼德卻能蹦能跳,就跟沒事一樣。
連軍醫都說他壯的跟犀牛一樣,也因此得到了一個“犀牛將”的綽號。
裴旻想不到薛訥竟舍得將李翼德給他,對于薛吶更多了幾分感激。
想要在洮州立足,打破僵局,只憑他一人遠遠不夠。一個好漢還三個幫,何況裴旻干的是軍國大事。必需要擁有自己的班底,才能從容面對一切變故。不愧余力的求賢,特地將江岳收入麾下也是因為如此。
現在又有了強力的爪牙李翼德,若在加上封常清,洮州長史顧新,初步的班底就全了。
裴旻還沒有直接任命官員的權力,當即上疏一封給任命李翼德為神策軍騎兵校尉,統率騎兵隊。
進入美相縣,裴旻與李翼德、江岳說著軍事上的事情。
李翼德是悍將,在軍略上什么也不懂,但是沖鋒陷陣是他的長處。薛吶著重在這方面培養他,如何破陣沖陣也有點點心得。
江岳看過不少的兵書,研究過不少的戰例,時不時會有一些新奇的想法,讓裴旻側目。
對于兩人的能耐,裴旻也有一定的認識。
正說著一人突然擋住了去路,李翼德反應最快,瞠目道:“何人擋路?”他的手已經握著丈八蛇矛了。
裴旻卻瞇眼笑了起來,心想:“等你很久了!”除了封常清,還有誰?
封常清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他們掃了吐蕃的尸體,收獲頗豐。不在是牧奴打扮,換了一身華麗的衣服,內穿絳紫長袍,頭戴武弁,腰懸配刀,外罩青色風衣。看上去神采奕奕。但是那矮小的個子,不協調的五官,讓他這一身的裝束效果化為無形。
封常清道:“在下蒲州猗氏封常清,見過裴刺史。裴刺史身負重擔,常清愿為刺史謀劃,效力于前。”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封帛書道:“此乃常青親筆所書破敵之法,請刺史過目。”
裴旻心中動容,翻身下馬,快步上前。
“裴……”李翼德剛想提醒裴旻小心,想到裴旻武藝,不免咧嘴一笑,不在說話了。
裴旻親自扶起封常清,再從他手上接過帛書,細細看來。
封常清的字跡很清秀漂亮,甚至有種大家閨秀的感覺。帛書中細說河西九曲地的情況,詳細分析吐蕃意圖,如何破局,如何防范,計無細巨,分析的井井有條。
裴旻腦中想著封常清的謀劃,若真依計而行,卻可解洮州之困,心底瞬間明白了為何封常清會成為吐蕃馬奴,若不是親自勘察河西九曲地,決計寫不出來如此詳細的應對之法。
自己的出現,已經在無形中改變了這位名將的生涯。
看著其貌不揚的的封常清,裴旻深深作揖道:“先生謀劃,字字珠璣,法法合理,若先生不棄,可否屈才當任旻之幕僚掌書記一職位?”
封常清先是錯愕,隨即又是一陣狂喜,高聲回禮道:“愿為裴刺史效命!”
掌書記連官職都沒有,九品芝麻官都比不上。但是掌書記是裴旻的幕僚,一言一行,代替的是裴旻。裴旻以他為掌書記,顯然是認可他的才華,尋常官職不適合他,以掌書記予以重任。
想著這些年,投效無門,今日卻受裴旻如此重視,不由淚出眼眶,感動非常。
封常清道:“裴刺史,卑職從河西九曲地來,與卑職一起的還有一些精于騎術的兄弟,不知刺史可愿收下他們?”
裴旻毫不猶豫的道:“一并撥入軍中聽命。”
他的信任,再次讓封常清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裴旻喝令繼續行軍,坐在小栗毛的背上,迫不及待的看著封常清所書的計劃書。
封常清在九曲之地苦心調查了大半年,對于九曲地的情況,沒人比他更加了解。他這對癥下藥,裴旻雖不是完全茍同,但是卻不得不承認封常清得計策的良方,能夠直接解決問題。之所以不茍同,不是因為封常清的辦法不好,而是他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