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裴旻在嬌陳的伺候下,穿戴好了官服:這種穿衣服都要人伺候的日子,裴旻最開始好不習慣,但是嬌陳在這方面特別的堅持,執意如此。
裴旻嘔不過她,也樂得享受,長時間下來,也習慣了這種神仙日子。
前些日子,嬌陳未至,每天早上都忍不住念她一回。
現今得她侍奉,心情舒暢。
“在家等我!”裴旻在嬌陳的額頭上輕輕一吻,道:“今天除了接見龍家少爺并無大事,與他說好洮硯之事,為夫就來陪夫人去街上逛逛!”
“好!”嬌陳應了一聲,送他出門去了。
裴旻身為洮州刺史,直接居住在刺史府衙,往府衙辦公,只需從后院走到前院不過百步之遙。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些距離,裴旻問起了長史顧新龍家在隴右的地位,笑道:“龍姓,這姓氏當真少見!”
顧新頷首道:“龍姓,是古老的姓氏之一,少皞氏、太皞氏之裔多以龍為姓,倒不是有心與真龍相近。不過龍俊的龍,卻不是源于少皞氏、太皞氏。而是來至于西南夷的蠻族,刺史可聽過古滇四大豪族?”
裴旻點了點頭,道:“漢武帝時,大將軍衛青開發南疆,募豪民為官,以夷制夷。黔北境內的夷漢大姓有龍、傅、尹、董、謝等家族,公孫述時,大姓龍、傅、尹、董與功曹謝暹保境為漢,為大漢立下了不少的功勞。”
“刺史大人博學!”顧新夸贊了一句,拍了個小小的馬匹,道:“后來漢光武皇帝遣吳漢入蜀,大屠成都,龍家根基受到了威脅,遷移到了隴右,在隴右立足!直至今日,他們情況與彭家相差不大,都是年代深遠的家族,一樣沒有撐起家族的優秀人才,靠的只是名氣支撐。龍家的情況要比彭家遜色許多,發展前景不甚如意。族中幾乎都轉為商販,以行商為業。不如彭家,一直堅持著仕途,以讀圣賢書為上。”
士農工商!
這是歷朝歷代都免不了的地位階級,這點唐朝也不例外。盡管朝廷風氣開放,鼓勵各個使國來唐朝做貿易,有著極好的經商環境,對商人階級雖然不是很重視,但是也沒有明確提出反對。但律法對于商人的排斥,一樣是存在的。
在唐朝商人不可為官,“工商之家不得預于士”這是死規矩。
龍家轉入商籍,意味著斷了自己的出仕之路。
顧新續道:“許是家族受到孔孟思想的熏陶,龍家為商以信譽第一,非是那些為了點滴利益不擇手段的商賈,有著良好的聲望。洮州缺糧,龍家為了百姓生計也是多番奔走。若非龍家拒絕私底下高價將糧食賣于其他豪紳,而是選擇交由官府。洮州撐不到彭家事發,更不可能撐到刺史的到來。若真到那一步,卑職只能冒大不為選擇放任百姓,自行外出覓食了。”
裴旻也暗自慶幸,好在自己當時當機立斷,斬殺彭琦,為洮州取得了三千石糧食,一但顧新宣布放任百姓外出,洮州將會成為無人死州,那時想要恢復生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洮州更有可能為吐蕃占據,成為軍事基地。
兩人正商討間,下人來報:“龍俊求見!”
“快,請他進來!”裴旻一招手,親自邁步下堂迎接。
龍俊是一個三十出頭,個子小小,帶著幾分精明干練的人物,見熟悉的顧新跟著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身后,不用介紹也知來人身份,帶著幾分受寵若驚的道:“見過裴刺史!”
“不必多禮!”裴旻笑道:“某還要謝過龍少東家對洮州城的貢獻。”
龍俊作揖道:“龍家以正道從商,行本份之事,當不得裴刺史一謝。”
雖然已經改行做了商人,但裴旻看得出來,龍俊身上的儒家風氣,卻一點未變,心底估摸著龍家還有出仕之心。
讓他龍俊入內說話,開門見山的道:“龍少東家,今日某找你來是有事托付!”
龍俊毫不猶豫的道:“裴刺史請說!”
裴旻道:“某已經為洮州定了可行政策,需要一可靠的商家協助銷售,以帶動洮州的商業氛圍,將洮州發展成為我大唐的邊塞重鎮。顧長史說隴右所有商家,唯有龍家信譽最佳,可以托付信任。”
龍俊遲疑了會兒道:“不知裴刺史想要做什么?”
裴旻道:“洮水石的特點,龍少東家久居隴右定然清楚,某也不多說。為了洮州經濟,州府有意推動洮水石的開發,開采河中砂石,以作硯臺、觀賞假山等工藝品。這一切都以安排妥當,只差一條商業渠道,互惠互利。此事若成,不只是對洮州,對你們龍家也有莫大好處。”
龍俊看了裴旻一眼,心中游移不定,好半響才道:“裴刺史照拂好意,龍家心領。只是龍家以米行為主,并未有涉足他業的想法,請恕鄙人無法當此重任!”
裴旻表情變得有些難堪。
顧新忙道:“裴刺史一言九鼎,此事對于你們龍家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龍俊想了想,再次拒絕道:“鄙人有愧裴刺史期望,萬分慚愧!”
“好吧!”裴旻看了龍俊一眼,道:“裴某也不為難你,你先退去吧!”
龍俊躬身而退。
顧新左看右看道:“卑職去找龍少東家說說?”
“不用!”裴旻道:“強扭的瓜,不甜!龍家不愿意信我,多說無益!這利益就在眼前,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一個商人還找不到?”
龍俊拒絕的理由是不愿意跟官方合作,擔心官方取得盈利后,落井下石,令得龍家白忙活一場。
龍俊的心思,裴旻能夠理解,但他身為大男兒的信譽受到質疑,實在令他心頭不快,想著要不是那日在龍家米行聽到店管家的那番話,他也不會選擇給龍家,還給那么多好處,卻不想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顧新有些糾結的看著裴旻,欲言又止。
裴旻擺手道:“你放心,我裴旻不是心胸狹隘之輩。買賣不成仁義在,不會因此針對龍家的。此事需盡快落實,還得物色一個可靠的商家才是。你先去處理百姓遷居的安排,讓我好好想想!”
顧新放心的告辭離去。
裴旻想了好一陣子,都想不出隴右有那個商家能夠當得起大任。
實在想不出來,念及與嬌陳的約定,回到了內堂。
洮州地廣人稀,身為軍事要地,卻也有似模似樣的八景:什么蓮峰聳秀、冶海冰圖、朵山玉筍、石門金鎖什么的。
其中最出名的莫過于蓮峰聳秀,作為西崆峒蓮花山勝景,相傳蓮花山集華岳之險,黃山之奇,青城之幽,峨眉之秀于一身是廣成子羽化之地,充滿了傳奇色彩。
嬌陳早有游玩之心,等候多時,見裴旻行來,歡快的迎了上去。得到近處,見他想著心事,忙道:“裴郎可是公務繁重?蓮花山就在這洮州,又不會跑,哪天去不是去!”
裴旻搖頭笑道:“與此無關!約好的事情,豈能反悔?”他知自己這位夫人心思細膩,若不將事情說明,怕是游玩也不會有興致,將龍俊拒絕他的好意細說。
“豈有此理!”嬌陳聽的秀眉倒豎,憤憤不平的道:“裴郎一言九鼎,是世上最可信的大丈夫!那龍少東家,實在有眼無珠。”
“哈哈!”裴旻笑著拉著嬌陳的手,親了口道:“夫人說的對,是他有眼無珠,我們犯不著為他一個沒眼珠子的人生氣!帶上易容的用具,玩我們的去!”
嬌陳頗為不好意思的道:“已經準備妥當了。”
裴旻拉著嬌陳往后院走去。
嬌陳還在思量龍俊之事嘆道:“妾身倒是識得不少豪商大賈,只是他們多是貪婪逐利之輩,也不敢跟官府有過多的來往。”
裴旻道:“這商人逐利,天經地義。只是我不愿這等好事白白便宜了那些滿腦子肥腸的商人而已,看來也只能便宜……”他話還沒說完,突然怔怔的看著嬌陳,好半響才道:“夫人,為夫剛剛心生一念,你看看可不可行!依照我大唐法律,為夫不可從商。但是喬峰卻是可以,為什么要便宜那些商人,為夫一人飾演兩角,自導自演反而便于操作,不用擔心有個意外。”
嬌陳自然知道喬峰是裴旻的另外一個身份,怔怔的道:“這樣算不算違法?”
裴旻越想越覺得可行道:“違什么法,夫人不說誰知道?何況為夫也不是干違背良心道德之事,只是為了便于洮州的治理發展,將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上而已。”
嬌陳并未遲疑太久,頷首道:“裴郎覺得可行,應該錯不了。”
裴旻心思活躍起來,道:“如此一來,可要動用夫人的嫁妝了。為夫的俸祿,遠不足打通一條商業渠道。”
嬌陳對此毫不在意:“妾身早已說了那些東西算不得嫁妝,裴郎隨意取用就是。”
裴旻搖頭道:“也是,自家人不計較許多。只是該細分的,還需細分清楚。分攤利潤的時候,夫人占大頭。干脆商行的主事人填寫你的名字,為夫有些時候難以兩顧,有夫人看著,也是放心。”
嬌陳見裴旻大膽放心的將重擔托付,更是開心,頷首道:“裴郎放心,妾身一定努力做的最好。”
裴旻心頭大事解決,開心的抱著嬌陳,道:“夫人真是我的賢內助!”說著對著她的櫻唇親吻了下去。
你儂我儂了半響,裴旻方才帶著嬌陳潛出了后院,走進了州府后院的一棟豪宅!
這豪宅是裴旻特地為了安置“喬峰”、“阿朱”這兩個身份而購買的。
離州府后院只隔著一條無人的街巷,很方便他們身份的互換。
嬌陳熟練的在裴旻臉上打理著,不過短短的一刻鐘,裴旻那精細帥氣的臉龐變成了一個英偉豪邁的北國大漢,最后細心的將胡子給裴旻黏上,完成了自己的杰作,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即嬌陳坐在銅鏡前,問著裴旻有什么要求。
裴旻想了想道:“隨意畫一個,不過要漂亮一些的,最好有一定的容貌特點。畢竟是珠峰商行的女東家,還是我的結發妻子,哪能是尋常女子?”他用著喬峰的語氣說著。
嬌陳聽了心中難免暗喜,想了想隨意畫了起來。
裴旻還是第一次見到嬌陳在他面前施展易容術,以往都是在他臉上施為,往往不知不覺中就將他變成另外一個人了。現在見她在自己臉上施展易容術,才發現那手段的當真可用“神乎其神”四字形容。
因為沒有特定的模樣,嬌陳是任意偽裝。
裴旻看著漸漸便可模樣的嬌陳,心底意外想起一個人來:王祖賢!
嬌陳這無心易容的容貌,五官修飾的竟然有三分像王祖賢!
要知道王祖賢可是未來裴旻幼年時期心中的女神,那聶小倩美得驚艷的跟仙子一樣,心血來潮之下,帶著幾絲興奮的指示著嬌陳!
“鼻子在高一點……”
“眉毛再粗一些,微微上翹……”
“嘴巴稍微大一點,鼻子再挺一些!”
“對!對!就這樣!”
他根據記憶指揮著嬌陳修飾起來。
花費了好一番功夫,嬌陳竟喬裝成了那記憶中的女鬼,不說完全相像,至少也有八分味道。
“真像!”裴旻忍不住咋舌一句。
嬌陳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吃味道:“像什么呢!”
裴旻馬上道:“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就夢見夫人現在的樣子。無巧不巧,夫人給自己喬裝,也喬裝成了這模樣,你說我們夫婦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不等嬌陳說話,他立刻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嬌陳身為第一名伶,文化素養是何其出眾!
瞬間感悟了詩中的意境,眼神有些迷離!
“裴郎!”
裴旻看著面前王祖賢版的阿朱,心中雖然怪異,卻也滿意之極,“咳”了一聲,道:“正事要緊!”說著,他將阿朱的身份戶籍證明,交給了嬌陳,讓她記被下來。
嬌陳俏臉而一紅,嗔了他一眼,接過了自己的新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