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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鷹鴿之談

  李隆基怎么也想不到裴旻三言兩語,直接讓撤軍接受吐蕃稱臣的開路先鋒王琚倒戈相向。

  不只是王琚,那些先前立志于撤軍的文臣,一個個也改了口幫著說話了。

  文武再次對立起來。

  這份逆轉乾坤的本事,李隆基不得不服。

  裴旻瞧著一個個臨陣倒戈的文臣,也笑了起來。

  這文臣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

  文臣所思所慮,不過是經濟發展,民心安定。

  他們認為駐兵莫離驛意義不大,除了加重朝廷的經濟負擔,沒有別的利處。

  裴旻的話卻讓他們瞬間明白,莫離驛的價值,那取之不盡的鹽資源,能給朝堂帶來無法想象的經濟效應,能夠彌補國庫的吃緊。

  有這等好事,哪里還顧及什么顏面,二話不說的改旗易幟。

  文人!

  那就是一群披著羊皮的狼,平時溫順可親,一但觸及他們的利益,露出的獠牙的時候比猛虎還可怕。

  什么死諫逼宮,樣樣干得出來。

  三言兩語,將葛福順嘲諷的幾乎想挖個地鉆進去。

  見親家落難,幕后的王毛仲不得不站出來道:“葛將軍也是從大局著想,以避免無意義之爭。尤其是方剛收復河西九曲之地,需要好好的休養,莫名與吐蕃有了隔閡,不利于長遠發展。”

  其實他就是想當隴右節度使,但是他又知道自己的斤兩,在長安依仗著李隆基的勢,耀武揚威那是拿手本事。真要到前線跟吐蕃、突厥什么的硬剛,那跟找死沒什么區別。

  而隴右節度使的主要任務是負責抵御吐蕃,唐軍退出莫離驛,能夠避免與吐蕃的正面接觸。

  只要三五年,唐蕃之間,太平無事,他便有守土之功。到時候升任兵部尚書,那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王毛仲囂張跋扈,算是人盡皆知!

  但是文臣最不怕的就是囂張跋扈,比起囂張,誰又比的過他們?只不過他們不將自己的作法稱作囂張而是錚錚傲骨,忠言直諫。

  “王大將軍此言差矣!守御我大唐疆土,怎會無意義?莫離驛是我大唐將士用自己的血肉寸土寸地換回來的。上面有著忠義烈士的熱血,守護他們的犧牲,怎能說無意義!”吏部侍郎也站了出來,慷慨激昂的說著,大義凜然。

  “夠了!”李隆基制止了文武的爭吵,道:“這大殿之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見文武冷靜了下來,他看了始作俑者卻在看戲的裴旻一眼道:“朕覺得你們所言,皆有一定道理,裴卿怎么看?”

  裴旻笑道:“吐蕃若舉國而來,臣為陛下拒之,吐蕃若偏師而來,臣自當為陛下殲之。吐蕃真敢撕毀盟約,臣就敢攪得他青海湖天翻地覆!何懼他們翻臉?”

  王琚贊嘆道:“國公敢拼敢打,方為我大唐軍中表率!”

  “好!”李隆基拍板釘釘的道:“朕也覺得裴卿與王卿說的在理,吐蕃使者曾有一言,吃進嘴里的肉,焉有吐出來道理。莫離驛現在是我大唐疆域,朕不以國土做交易。禮部,朝會之后與吐蕃使者表明朕的態度,莫離驛寸土不讓,力促舅甥盟約,并且要他們知道。我們非但不會讓莫離驛,還要開發附近鹽池。他們真心想要與我大唐通好,重結盟約,朕可以在贖人上退讓一步,讓他們少破費一些,至于其他,半點不讓。”

  禮部尚書領命應諾。

  王毛仲表情有些憤慨,想著裴旻的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瞬間明白過來,他這是要跟自己爭奪隴右節度使的位子!想著他的戰績想著李隆寵信,瞬間將之視為頭號競爭對手。

  朝會結束!

  李隆基邀請裴旻一同共進午餐!

  這位李家三郎大笑著道:“在此事上難得的文武齊心,一致對外,朕真為你捏把冷汗。還以為你又會如上次一樣,將他人說的怒火攻心,面紅耳赤,以至于無言以對。卻不想,竟然三言兩語就策反了文臣,實在了不起,也顯得高明的多。”

  裴旻笑道:“并非是臣有多少了不起,實是抓了王尚書的癢處。”

  李隆基頷首道:“確實如此,王卿對我大唐赤膽忠貞,所思所求,無非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你能顧忌這點,朕特別欣慰。”

  裴旻道:“孤陰不生,獨陽不長。所謂文武殊途,其實是看法不一,就如鷹與鴿,所謀不同。臣從未有排斥文臣之心,只是看不起那些滿嘴仁義道德,曲解圣人之意的家伙而已。”

  李隆基眼睛一亮道:“鷹,鴿?這比喻倒是恰當。那靜遠你覺得,你是屬鷹呢,還是鴿?”

  裴旻毫不猶豫的道:“臣性子激進主戰,身為軍人,自然是鷹派無疑。但就如臣之前所言,臣從不排斥鴿派。鷹派有鷹派的思想,鴿派自有鴿派的套路。”

  李隆基顧不得吃飯了,笑道:“那你覺得是鷹派重要,還是鴿派重要?”

  裴旻對應道:“鷹派是為了國家強大,而鴿派是為了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幸福的生活,都是為國家好,為大唐好,走的都是正確的道路。理應無分高下才對,一味的鷹派將會如漢武帝、楊廣一樣,漢武帝戰功彪炳古往今來,沒有幾個皇帝能夠相比,但是輝煌的背后卻是海內虛耗,人口減半。至于楊廣更不用說,直接將大好的江山敗得一干二凈。一味鴿派,就如衣冠南渡的晉朝,偏安一隅,最終只有滅亡的下場。”

  其實最好的比喻是是南宋……

  南宋官之富,民之安,歷朝歷代難以相比,但又如何,國土淪喪數百年,直至滅亡,空留崖山之恨。

  只是這個時代,趙匡的祖爺爺都沒有出生,只能以晉朝代替了。

  李隆基饒有興趣的聽著。

  裴旻續道:“漢朝最強不是武帝時期,恰是宣帝時期。宣帝以王霸之道雜治,政治清明,四夷賓服。我唐最強,在于太宗時期,太宗皇帝即能四面出擊又能兼顧百姓生計。有史可鑒,鷹派、鴿派相互并存,相互牽制,不一味地窮兵黷武,也不一位的避讓退后。能強則者強,不能強則讓,方才是王道。”

  他說此話,也有告誡之意。

  李隆基前期過于激進,后期又過于安逸,兩極分化,導致了安史之亂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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