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樓凡反對,裴旻反而開心的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干一些強人所難的事情,但凡我的要求你必然能夠做到,不會讓你太過為難。”
樓凡也聽出了那“太過為難”的意思,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容不得他猶疑,道:“好,大丈夫一言九鼎,這個賭約某應了。”
裴旻也不疑他出爾反爾。
樓凡固然是西域地頭蛇,但日后他插手西域事情的時候,勢頭又豈會弱于過江之猛龍?
蛇終究是蛇,焉能與真龍抗衡。
秦皇劍徐徐出鞘!
樓凡有幾分英雄氣概,并未有趁機出手。等裴旻做足準備之后,方才警示了一聲道:“國公小心了!”
他大刀猛然劈下,出刀風聲凌厲,大有撕裂長空的氣勢。
裴旻眉宇一挑,面前此人縱橫西域,這一手刀法確實不凡,他長劍遞出,劍尖一抖,長劍顫動,劍光若有若無,有攻無守,向樓凡刺了過去。
大刀剛猛霸道,卻不及裴旻用劍輕快,后發先制。
這刀未近身,裴旻的劍已經先一步到了樓凡的胸口。
樓凡臉色不由微變,他這一生經歷惡戰無數,什么樣的敵人沒有遇過?
但是如裴旻這般,用劍之精準,輕輕松松的穿過他的刀鋒,直觸要害的,卻從未有過,面色不改,橫刀下劃,攻暇抵隙,以刀斬劍,抵擋下了這一招。
裴旻心中一凜,樓凡的應變極快甚至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是當世一流的好手,不等這招劍法用老,急變一招探海取珠。
這一招正是峨眉派的白猿劍二十四法。
裴旻于劍術一道,過目不忘。任憑在精妙的招法,只需過他眼,便能依樣畫葫蘆的施展出來,甚至還能加以改良,另之更進一籌。
李白劍術天賦不俗,但終究受年歲閱歷經驗所限,未能真正發揮白猿劍二十四法的訣竅。
而裴旻這一劍,氣順劍走,步隨腰動,充分體現出峨眉劍法中柔、脆、快、巧的獨特風格,劍光點點,向樓凡頭頂罩下。
樓凡面色不改,大夏龍雀在胸前舞動,大開大合,刀光飛舞,即便處于守勢,也甚是豪邁。
裴旻眼見對方這一招守得嚴密異常,不但將自己去招全部封住,而且顯然還含有厲害后著,當即劍勢一變,換成一招越女劍法中的探驪得珠。
這招探驪得珠比探海取珠更為詭異,充滿了冒大險得大利的風采,一招即出,空門大露,但卻直攻對方必守之處。
樓凡又驚又怒,對手變招之快,完全無套路可言,可偏偏又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逼得他一連數招,竟是有守無攻。
刀乃百兵之膽,刀鋒勢大力沉,善于劈斬,有敵無我。
但他卻給逼得攻不出手,兵器的威力,銳減一半,比起輕快,刀如何勝的了劍?
再戰下去,至多不過二十合,自己非敗不可。
見裴旻刁鉆輕靈的一劍如影隨形,再度逼來。那劍刃顫動,嗡嗡有聲,登時將自己的上盤要害盡數籠罩在劍光之下。
這位叱詫西域的馬賊王將心一橫,不管不顧,舉刀硬劈,拼接受得一身傷,也要搶得半分先機。
裴旻本欲一劍定勝負,突然“咦”的一聲,樓凡的刀竟然匪夷所思的到了他面門,竟是罕見的兩敗俱傷之局。
樓凡的刀速居然不亞于他的劍速。
裴旻大為驚異,長劍連消帶打,將樓凡的這一刀劃為無形。
樓凡心中暗叫:“慚愧!”
他在這時候突然以命搏命,實在有些耍無賴的嫌疑,但化解了自己有守無攻的劣勢,更不在猶疑,大喝一聲,舉刀硬劈,一刀兩刀三刀四刀五刀六刀……沒有花俏的招式,每一招都是當頭硬劈。
一刀快過一刀,一刀輕巧輕盈勝過一刀。
裴旻瞧了也不免暗生敬佩,大夏龍雀刀身厚重,剛猛無儔,本因走至剛至猛的路子,但是此刻樓凡手握的大夏龍雀刀竟然是舉重若輕,以重刀走柳葉刀的輕快路線,速度還不遑多讓,做到這點端是不易,必然下了一番苦功。
樓凡用的是重刀,走的確是輕快的路線,顯然是他的壓箱絕技,自己先前幾劍,逼得他使出看家本領了。
裴旻劍勢轉變,不在是越女劍法、白猿劍二十四法的輕快刁鉆,而是草圣劍的大氣磅礴,勢道雄渾。
他一劍揮出,猶如巨浪擊石,聲勢滔天。
三招一過,樓凡又遇兇險。不管他劍招如何巧妙繁復快捷,裴旻都能以拙應巧,一力降十會,手中秦皇劍總是占了上風。
勝負優已然然明了。
兩人不過斗了二十余合,但是樓凡拙勝不過裴旻的巧,巧又抵不過裴旻的拙。
彼此功力高低,以是顯而易見。
勝負不過是時間問題。
拆到三十余招時,裴旻突然施展出了斬虎劍法。以招式威猛而論,斬虎劍法堪稱天下無雙。
刀劍相交!
樓凡手腕一震,手中大夏龍雀竟然握不住,當的一聲,掉在地下。便在那時,裴旻長劍已指住了他心口。
“我輸了!”
樓凡甚是磊落,嘆服道:“若是生死相搏,老……”他習慣性的想自稱“老子”,但身為手下敗將,在裴旻面前亦無顏面托這個大,忙改口道:“老樓早就下去見閻王了。老樓是個賊,與國公不是同路人,卻也是個帶把的男兒。三個恩情,記下了,有事可以來塔里木找我!這是我的令牌,拿著它,便能找的到我。”
說著他從腰間取下一枚鐵制的狼頭令牌,上前遞給了裴旻。
裴旻伸手接過,看了手中活靈活現的狼頭令牌一眼,問道:“你們的巢在塔里木!”
塔里木裴旻在裴行儉的行軍札記中看過類似的字眼。
也就是后世世界第一大內陸盆地塔里木盆地,西起帕米爾高原東麓,東到羅布泊洼地,北至天山山脈南麓,南至昆侖山脈北麓是一片廣闊的疆域。
塔里木在異族語言中是河流匯集之意,喀什噶爾河、渭干河都圍繞著塔里木,致使塔里木極為繁華。
但是繁華的深處又充滿了危險,因為塔里木的中心是塔克拉瑪干沙漠,中國最大的沙漠,同時亦是世界第二大流動沙漠。
他們之前穿越的騰格里沙漠,跟塔克拉瑪干沙漠根本無法相比。
塔克拉瑪干沙漠的面積相當于九個臺灣那么大,這個時候,塔克拉瑪干沙漠并不叫這個稱呼,而是死亡之海,或者進去出不來。
樓凡也不隱瞞說道:“當然!”
他不怕暴露自己的巢,對于別人而言,塔克拉瑪干沙漠是死亡之海,可于他們來說卻是家,最安全的家。
“還望裴國公能夠遵守諾言!”樓凡想著此次東來,非但目的未達到,還惹了一身麻煩,無辜欠下三個人情,想著便是頭疼,不愿久待了。
裴旻熱情的道:“所謂不打不相識,樓兄又何必急著走。我裴旻說話算數,絕不為難你們。只是你們目的還未達到,就此走了,豈不遺憾?而且,這夜幕即將來臨,此刻又能去哪?”
最初他以為樓凡跟著康待賓、何黑奴是一伙的,但見著康、何二人如死狗一樣,顯然受了不少的罪。
而且騰格里沙漠出口無數,以樓凡一行人對沙漠的熟悉,他們大可以從西面直接抵達西域,而不是轉道入涼州。
這其中必有因由緣故。
樓凡見裴旻一臉真誠,又想自己今日的處境,裴旻也時無必要算計什么,遂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裴旻讓人將樓凡的部下全部放了,又下令在這里安營扎寨,去周邊買些酒來,將羊、狼帶上來烤食。
看著新鮮的羊兒,樓凡有些訝異。
裴旻笑道:“這羊可不是某偷來的,不知是那個粗心的牧人,走丟了只羊,成為惡狼的口糧,只是在狼打算享用晚餐的時候,讓我的人遇上來了個黃雀在后。反正這羊已經死了,與其浪費,不如給我們打打牙祭。”
樓凡道:“天賜美味,無論如何,今日國公饒我們性命,又請我們享用美食。我樓凡借花獻佛,以此羊來招待國公。”
裴旻驚訝道:“你還會下廚?”
樓凡隨口道:“我是個孤兒,想要在西域活下來,就沒有不會的!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遇上了劫匪。身上d衣服都給收去了,一個人裸的走失在荒漠里,什么工具也沒有,就靠著吃仙人掌、毒蛇、蝎子,一樣撐了十三天,找到了綠洲,活了下來!”
裴旻默然點了點頭,這人的生活環境不用,自身的能力自然不同。
在二十一世紀,這樓凡指不定就是跟貝爺一樣可怕的存在。
換做是他,就算空有一身蓋世武藝,也未必存活的下來。
賀梓、貝利夫麻利的從馬囊中取過各種佐料,上前幫襯著道:“國公可是有口福了,樓叔的手藝定不遜色你們皇宮里的御廚。我們兄弟,莫不是以能吃上樓叔的手藝為榮呢!”
裴旻笑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他不急著解惑,反正長夜漫漫,有足夠的時間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