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敬述見裴旻氣沖沖的離去,眼中只有一片黑暗。
長史殷軒這才反應過來,那個敢指鼻子倒臉罵楊敬述的居然是大唐赫赫有名的涼國公、隴右節度使、按察使裴旻,亦覺得前景迷茫……
楊敬述臉上一陣晴一陣雨,心底思緒萬千,忽然起身道:“你一路辛苦了,先去用膳……”
他不由分說,將傳兵令帶了下去,同時又吩咐人好好的看著他。
直到殿中除了殷軒再無一人的時候,楊敬述才陰沉的看著殷軒道:“文才,現在的情況,你也清楚了,我們如今外有賊寇猖獗,內有奸佞中傷,可謂如履薄冰……”
殷軒自然知道“賊寇”是誰,那個“奸佞”又是誰。
雖然知道楊敬述說的太過,但他們是穿著一條褲子的,也只有默認了。
“裴旻此人太得陛下寵信,朝中人脈又足!楊公這些年雖得陛下信賴,跟裴旻卻相去甚遠。”殷軒心底找不到半點對抗的勇氣。
楊敬述恨聲道:“有道是樹大招風,那奸佞年紀輕輕,取得如此地位,眼紅他的人,必不在少數。只要他一步錯,將會受到萬口誅罰,未必就能笑道最后……”
殷軒眼睛一亮道:“楊公可是有應對之法?”
楊敬述道:“現在正面跟裴旻對抗不是明智之舉,不過想必他會在陛下哪里編排我等。我們有兩個反敗為勝的機會,其一,裴旻小兒持寵而嬌,強行摻和涼州兵事,憑借薛訥余威調動涼州兵馬。如此一來,裴旻必為陛下所忌,也會受到群臣攻訐,自尋死路。”
殷軒道:“怕是裴旻沒有這個膽子!”
“那還有第二種辦法!”楊敬述眼中利芒閃現,道:“先擊退來敵,只要打贏此戰,便能功過相抵。再將前線之失,歸罪于趙頤貞、折虎臣、岑云他們三人,他們自詡功高,不聽我令,從而讓突厥有機可乘。只要陛下信了我的話,我非但無過,反而有扭轉乾坤的大功!裴旻的讒言,面對事實的大勝,相信陛下與滿朝文武會站在公理這邊!”
殷軒雙掌合十,叫道:“言之有理!”
楊敬述道:“我要讓裴旻知道,涼州不是隴右。在這一畝三分之地,他的名號,比不過我楊敬述!”
他說著,讓人將傳令兵請了過來。
“你叫什么名字?”
楊敬述和顏悅色的說道。
“小的叫楊安!”傳令兵帶著幾分忐忑的道。
楊敬述繼續問道:“哪里人氏?住在哪兒?家里有什么人?”
楊安臉色有些慘白,顫聲道:“小,小的,是涼州昌松楊家村人,家里有一個母親,還有娘子跟三歲的孩子。”
“楊家村?”楊敬述想了一想道:“哪里太窮了,這樣吧,你將他們接到姑臧這里來,我給他們準備了一套房子安住。就這么定了,你是聰明人,要想你一家人過得好,知道怎么做。”
楊安嚇得直接磕頭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沒聽見,什么也不知道……”他都要哭出來了!
楊敬述和顏悅色的道:“不知道就好,你說說前線的情況,突厥有多少人馬?”
大都督府!
“好!”
裴旻拍著胸口道:“只要你能說服折虎臣、岑云,有赤水、大斗、寧寇三軍在手,再加上趕來的隴右軍,區區突厥又豈在話下。”
趙頤貞精神一震,道:“隴右軍也能參戰?”
“為何不能?”裴旻大笑道:“莫要忘了,當初廣恩鎮反擊戰的時候,在陛下的見證下,隴右與涼州早有戰略協助約定。太公雖去了,可約定猶在。如今涼州有難,隴右軍,焉能坐視不理?”
趙頤貞瞬間想起卻有此事,當時他也在出擊的列隊之中。只是那時裴旻為了誘敵,去了長安,他無緣一見。
有隴右軍為援,又有裴旻暗中協助指揮,一瞬間,趙頤貞對于前景充滿了信心。
裴旻也是冷冷一笑,想著楊敬述的嘴臉,想到他那句“我楊敬述才是涼州刺史兼任檢校都督,涼州事物由楊某負責。”心道:“你以為你是涼州刺史兼任檢校都督就能指揮軍隊為所欲為了?先讓你成為光桿司令,再拔去了你那層皮,看你如何翻身。”
這種高智商的白癡,他帶來的威脅,遠比一個真蠢貨更可怕。
就好比楊廣一樣。
楊廣真正細究起來,他的豐功偉績并不比歷代偉人少。
結果了?
卻成了名副其實的民賊!
說句不好聽的,就憑文帝楊堅留下來的遺產,加上大亂后的大治,百姓民心思定。一個平庸之人即位,也能締造不小的盛世,哪怕是一個白癡,亦可維持國運……
偏偏出了楊廣這樣愚蠢的天才,高智商的暴君,以不可思議的手段敗掉了隋朝江山……
楊敬述也是一樣,要是沒有一定的才智,也不可能弄出一套完美的布防陣勢,自信滿滿的改了薛訥布置的防區,搞得現在如此被動。
楊敬述這種人物決不能讓他出現在大唐的政治舞臺上。
“那接下來應該怎么辦?”趙頤貞心底在沒有半點慌張,有了靠山大腿,他整個人都精神了,眼中充斥著戰意。
薛訥帶出來的將領,又豈有懼戰的道理。
“地圖拿出來!”
裴旻在一旁的桌前坐下。
趙頤貞將地圖平坦在桌上,裴旻看著遍布地圖的紅點,腦子就一陣頭暈。
為了萬全完美,楊敬述將涼州的兵力全部用上了,以至于手中沒有靈活可用的兵卒,敗局根本無法挽回。
趙頤貞道:“我們的現在最關鍵的是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馬!在什么地方!”
“至少十萬!還要往上數……”裴旻一口斷言。
而另一方!
“才一萬?”楊敬述眼中閃著怒火,氣沖沖的道:“前線有三萬兵馬,讓一萬擊潰,還失了據點。分明的瀆職,與我完全無關!是他們太蠢,絕非我布防失策。”
裴旻指著地圖道:“現在前線兵馬已經自亂陣腳,將官不知怎么打,不知敵人在何處,已經完全不可取,無力回天,撤回來,撤到番禾,在番禾重整旗鼓,是唯一的方法!”
楊敬述這里也擬定了戰術方針,“才一萬敵兵,值得小題大做?傳令下去,讓大斗、寧寇二軍,直接支援前線,強行奪回明威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