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處理案子的方式,與京兆府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
京兆府算得上是地方官署,負責京畿要地的百姓案件,大多都是瑣碎的事情,一般是及時處理,從不拖拉。
而刑部則更為慎重,經手的多是大案,需要精心準備,方才開庭。
馬崇當街殺人案固然是證據確鑿,就連結果裴寬都已經定了,也需要走個過場,不是立刻就能出來的。
不過青羽盟作為長安最大的江湖組織,人脈關系尤為龐大。
他們固然調查不了細節,卻也通過各種手段知道了王毛仲氣急敗壞的從京兆府,并且罵罵咧咧的從刑部出來的消息。
結果已經非常明顯了。
吳遠有些郁悶,一個人跟自己生著氣,瞧著裴旻,怎么看,怎么不爽。
裴旻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但臉上的幾分笑意還是很明顯的。
他不為贏過吳遠而笑,而是為這個朝廷而笑。
固然世間之事,沒有絕對的公允。
固然這封建社會,沒有絕對的公正。
但是裴旻相信有黑就應該有白!
歷史上確實不缺奸臣奸佞,有慶父、趙高、梁冀、董卓、來俊臣這樣大奸大惡之徒,同樣的也有劉寵、楊震、蘇章、趙廣漢、黃霸,魏征、徐有功、狄仁杰這樣剛直清廉的大臣,有敢冒天下大不為,敢于為民做主請命的大臣。
世道昏暗,卻并非一黑到底,不值得期待。
尤其在這盛世,又有宋璟這樣方正的治吏宰相秉政。
即便王毛仲在如何的有權有勢,裴旻也料定他左右不了乾坤。
何況暗處還有他盯著,就算將此事鬧得天翻地覆,也要給那個無辜的百姓,討個公道。
他們躲藏在此處的屋子主人姓虛,叫虛陽,在青羽盟頗有地位,此刻也走進了府邸道:“盟主,屬下調查過了。京兆府已經查明了一切,但是對你們對陳公子的搜查并未停下來,依舊守著坊門,對于初入的人物,嚴加盤查,還需在府上多呆片刻。”
這也是官府、江湖相沖之處。
官府做事講究禮法,裴旻的舉動,固然算是為民除害,但終究屬于妄動武力。
尤其是與那些江湖人的亂斗,更是擾民到了極致,不為律法所允許。
至于公孫曦、吳遠、張妮救人的行徑,更是嚴重的干涉官府執法,為朝廷所不容。
不過官府、江湖之間也存著一定的默契。
對于那些大奸大惡的江湖匪徒,這類人僅靠衙役是很難將他們繩之以法的。
官府就會給出懸賞,讓江湖人充當打手,為天下鋤奸。
同樣的對于抱打不平的江湖義舉,他們會敷衍了事,并不追究到底。
就如今日之事,如果官府真要糾察到底,將會一家家的挨個搜查,直到找到人為止。
長安的每一個坊市皆是一塊固定的區域,真要調查,并非易事。
但是他們現在守著幾處要地,裝裝樣子,明顯是依照習慣來了。
只要不主動送上門去,雙方意思一下,事情也就過去了。
這些細節東西,裴旻自然不知道。
但是公孫曦、吳遠、張妮卻是個中老手。
公孫曦向來好打抱不平,有看不順眼的東西都要管一管。
刑部、京兆府、御史臺、大理寺這些負責刑事的官署早就知道有公孫曦這么一號人了,只是公孫曦跟裴旻走的近,而且她干的又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反而有利于治安穩定。
諸多官吏還是能夠分得清公理道義的,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公孫曦也顯得很有經驗,說道:“照我估計,最多明日,衙役就會散去,他們現在就是裝裝樣子而已,免得落人口舌,不會挨家挨戶搜查的。”
裴旻笑道:“公孫盟主,想來很有經驗。”
“那是!”公孫曦頗為自得,老氣橫秋的道:“與陳兄一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輩的責任。今日之事,就算陳兄不在,我知道了,也要管上一管。此事我讓吳遠、張妮關注著呢,這種敢當街殺人行兇的惡徒,背地里還不知道干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決不饒恕……要是朝廷不殺,就由我來殺。”
“算我一個!”裴旻也說出了附和自己身份的話。
公孫曦眼中閃著光彩,道:“陳兄英雄俠義,武藝又尤為高強,不如加入我青羽盟如何?我青羽盟福利極佳,就缺陳兄這樣的英雄人物。”
吳遠帶著幾分緊張的看著裴旻,好似生怕他答應下來。
裴旻哭笑不得,怎么也想不到公孫曦居然將注意打到他頭上來了。
只是外人越來越多,裴旻更不好道明身份,敷衍道:“公孫盟主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并不打算在長安久留,略作歷練,即返回家中,實在抱歉。”
吳遠聞言松了口氣,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張妮背地里踹了他一腳,比劃了一個羞羞的表情。
吳遠尷尬的底下了腦袋。
公孫曦一臉失望,也不再說。
彼此聊著江湖之事,大多都是公孫曦在說,而裴旻聽著。
畢竟論及江湖經驗,裴旻還真的只有這短短幾天。
虛陽給他們準備了酒食,直到吃飽喝足,天色昏暗,眾人才各自散去。
吳遠將張妮拉到了人少隱蔽的地方,一臉古怪的對著張妮道:“你說盟主是不是很怪,太奇怪了。”
張妮莫名道:“我倒沒覺得她怪,真正古怪的人是你吧!有賊心沒賊膽,還學房夫人一樣,亂吃飛醋。”
吳遠給她說的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鉆進去,怒道:“好端端的說我干什么,說盟主,盟主才是正題。”
張妮依舊一臉迷茫道:“盟主不是好好地,吃喝笑談,就跟原來一樣。還更加開心了呢……”
說道這里,她也覺得奇怪了,大悟道:“對喔,盟主沒找陳公子切磋比武。”
“對!”吳遠說著還望了望天道:“要不是確定這太陽是從西邊落下的,還以為往東邊去了呢。就我們盟主的性格,遇到陳公子這樣的好手,不打個天翻地覆,不分一個高下,那還是我們盟主嘛!那是幽盟主,是兩個人。”
張妮也跟著大驚小怪起來,這公孫曦不好斗,不跟未知的高手切磋,在他們看來是天大的怪事。
吳遠心事重重的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很不對勁,這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很不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