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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許遠的震撼

  這身份不同,處理事情的結果也大不相同。

  李仲想要救許遠,那是千難萬難,裴旻這里卻只是一封信,一句話的事情。

  以裴旻當前的身份地位,沒有人愿意為了一個小小的許遠得罪他。

  信傳到章仇兼瓊的時候,章仇兼瓊已經做好了一切南征準備。

  見裴旻信中給許遠求情,章仇兼瓊幾乎沒有半點的遲疑,立刻讓人將許遠放了。

  鮮于仲通在一旁聽了是又嫉又恨,自己想盡辦法都沒能結識上裴旻。

  許遠一個小小的糧官,居然能夠搭上裴旻這條線,實在讓人羨慕。

  只是裴旻都出面了,鮮于仲通更沒有插嘴的余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許遠無恙返回。

  裴旻并非只寫了一封信,除了給章仇兼瓊之外,還有一封信是給許遠的,寄到蜀中李府,讓李仲轉交給許遠。

  許遠的才華毋庸置疑,裴旻正缺這樣的謀臣,也不愿見明珠蒙塵,特別寫信邀請他來涼州發展。

  以許遠的才華,擔任一小小的糧官,實在是太屈才了。

  在裴旻的記憶里,許遠一直名聲不顯,直到睢陽保衛戰才一鳴驚人,想來未來的十數年,也未有崛起的機會。

  裴旻在高位越久,越能體會到明珠蒙塵的可惜。

  其實裴旻這是錯了,許遠并非真正的明珠蒙塵,而是惡意受到了打壓。

  打壓他的人,正是章仇兼瓊。

  許遠這顆金子,在蜀中的時候有,已經發光了。

  歷史上章仇兼瓊最終感受到了許遠的大才,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許遠。

  只是許遠已經有了妻子,不愿為了權勢休妻,拒絕了章仇兼瓊,導致受到了章仇兼瓊的打壓,這才一直未能發跡。

  這些細節,裴旻自然是記不得的。

  能夠從張巡的光輝下,記住許遠這個謀臣,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許遠自身的事跡履歷,自然不曉詳情。

  裴旻在涼州一直期待著許遠的到來,大有盼星星,盼月亮的感覺。

  但許遠來到涼州姑臧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以后了。

  畢竟蜀地路遠,而且許遠即來來了涼州,自然不會再回去。

  家中有諸多事情需要安排,拖延了許多時日。

  就在許遠到姑臧的前幾日,裴旻甚至得到了公孫幽懷孕的喜訊。

  經過他的努力耕耘,公孫幽也成功懷上了孩子。

  有一句話說懷孕中的女人,智商會大幅度下降。

  裴旻也再一次體會。

  公孫幽往日是何等的精明干練,得知自己懷孕之后,大部分時間就摸著肚子傻笑,連看家的本領,劍都不練了。

  關鍵還不讓碰,給了裴旻一種有了孩子,不要老公的感覺。

  特別憂傷!

  這日裴旻正在府中與高適推演戰局,突然得知許遠到來,興奮的直接走出了大殿,靴子都是一邊跳一邊穿的。

  在這一刻裴旻也體會到了周公吐哺敬賢士,曹操赤足迎許攸的感覺了。

  這需要人才的時候,有人才來投,那份喜悅,無以言表。

  大步來到府外,裴旻見一男一女在府外站著。

  男的是一個很尋常的文人,女的也不出眾。

  但男子的氣度不凡,并未讓姑臧大都督府的恢宏而震撼,女的則顯得有些拘謹,有點不自在。

  “想必這位就是許遠,許先生吧!”

  裴旻笑著走了上去。

  許遠深深的作揖道:“先生愧不敢當,杭州新城許令威,見過裴節度使,謝節度使的相救之恩。”

  “叫我裴帥吧,節度使太生分了!”裴旻這里老生常談,見王維小跑的來到了近處,說道:“先生的住所某早已準備妥當,就讓摩詰領尊夫人先去休息。先生遠來疲累,本因讓你好好休息。只是事務繁重,以公事為上,辛苦先生了,先生隨我入府……”

  裴旻這是自來熟,行事也略顯霸道。

  許遠根本無暇反應,已經讓裴旻拉著往府中走去了,也只好回過頭,給自己的夫人打了一個眼色,讓她聽從王維的安排。

  裴旻如此熱情周到,許遠也放心,相信定不會虧待自己的家人。

  裴旻邊走邊道:“前幾日,某夫人有喜,讓在下難耐喜意,與人說話都會笑出來。今日先生到來,那就是雙喜臨門,怕是今晚是睡不好覺了。”

  許遠一路被動,但聽裴旻將自己的到來與喜得貴子連在一起,心底也莫名有些感動。

  自己不過二十出頭,小小的無名之輩,在書中沒少受人白眼。

  許遠從來不是莽夫,若是可能,他絕對不會選擇沖撞章仇兼瓊而與之對上話。

  實在是聯系不上,許遠不管是托關系,還是送拜帖,都若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章仇兼瓊身為高高在上的節度使,許遠這個無名小卒又哪里有機會拜會?

  實因逼于無奈,許遠這才選擇攔馬這種要命的事情。

  兩次沖撞,許遠能夠感受章仇兼瓊那種排斥。

  卻不想地位遠在章仇兼瓊之上的裴旻,唐王朝最強大的邊帥,居然這般親和好說話。

  對于自己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依舊如此重視。

  此間差距,不足以道理計。

  直至進了大都督府的議政大廳,許遠才回過神來。

  議政大廳空間很大,四方陳設并不奢華,有著一種厚重的感覺。

  許遠可以想象,就是這個議政大廳,多少決策由這里傳達出去。

  尤其是之前兵援西域一戰,據說只是一個晚上,裴旻就在這里下了六十一道帥令,在三軍未動,圣諭未達的情況下,決勝千里,早早抵定了勝果。

  許遠想著自己的未來可能在這個議政大廳里一展胸中所學,身上的血液莫名沸騰。

  大廳中還有一人,也是一個年青的文士,見自己入內,報以了友善的問候。

  許遠趕忙回禮。

  裴旻手指著一旁高掛著的地圖說道:“許先生,你先看看這圖,看看某這第二套戰略可不可行?”

  許遠看著地圖,地圖是一張碩大無比的地形圖,是用兩塊大牛皮縫制起來的:上面詳細的繪畫著隴右、河西、巴蜀、南詔、吐蕃、西域,描繪的尤為細膩。

  地圖上還用不同的色澤畫著各種代表進攻防守的符號。

  尤其是裴旻那第二套戰略的說法讓他很感興趣,忍不住問道:“那第一套就是南北牽制吐蕃?”

  “不只是如此!”裴旻說道:“南北牽制吐蕃只是第一步,拖延時間建造高昌倉是第一步。在高昌倉即將建成之前,我會刻意的制造西域內亂,誘阿拉伯來攻,也就是大食,我們這里習慣說阿拉伯了。”

  “這是為何?高昌倉未建成,就引發戰事,這豈不是等于高昌倉白建了?”許遠有些茫然,高昌倉的戰略關鍵,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也將高昌倉視為最終的勝負手。

  裴旻搖了搖頭笑道:“高昌倉的重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是等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候誘敵,阿拉伯的那頭獅子肯定不會上當。我可不想跟他硬碰硬的打這一場東西方的大對決,殺敵一千,自損百八的事情,能不干就不干。只有在高昌倉未竣工之前,西域亂起來,才會讓那頭獅子上當中計。都是自己人,也不怕實話跟先生說,高昌倉是倉中有倉,大倉圍小倉,先造一個小的,用來儲存糧食,外邊圍一個大的。小倉存不了多少糧,但只是在計劃之內,破敵是足夠!只是……不說了,現在說這一切都是枉然。”

  “牽制不了吐蕃,阿拉伯、吐蕃連小倉的機會都不會給我們建,更別說是大倉……只能用這第二方案了。”

  許遠聽裴旻細說自己原定計劃,眼中驚嘆之余,又有些慚愧,他自詡看破了裴旻的大戰略,還頗為自得,如今才發現自己看破的不過的太倉一粟,表明文章,真正的決勝核心根本就沒有觸及,嘆服道:“草民滿以為看破國公算計,卻不想不過是井底之蛙,坐井望天。”

  裴旻搖頭道:“話不能這么說,不是我輕視先生的身份。是先生的身份地位能夠接觸的信息量就是那么多,從這一點點的消息中分析出我的大致方針,很多地方甚至與我不謀而合,這份能力不容忽視,不必妄自菲薄。還是來看看這份計劃吧,先生推算一下,是否可行,還有沒有可以修正改進的地方。”

  見裴旻不愿多說,許遠也只能在心底嘆息,要是真一切如裴旻的預算一樣,也許唐王朝能夠重新恢復高宗時期的疆域亦未可知。

  定了定神,許遠也不在多想,看向面前的巨大地圖。

  地圖上有多處涂抹過的痕跡,箭頭部署的時分細致。

  以許遠之才,不難看出這地圖深藏的涵義,半晌試言道:“國公這是打算從大……阿拉伯下手?”

  裴旻點了點頭說道:“南北夾擊的計劃是行不通了,只能靠牽制阿拉伯,來拖延時間。給我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確保高昌倉能夠使用。唯有確保后勤的完備,我們才能打這一仗。打勝不是我們的主要目的,我們的目的是獲利,為我朝謀取福利。消耗舉國之力,打贏這一仗,就算贏了,也不光彩。”

  許遠問道:“但如何拖延了,拂菻國?他們不太靠得住吧?”

  裴旻擺手道:“不指望他們,我指望的是法蘭克王國與波斯。”

  許遠有些傻眼,波斯他是聽過,可是法蘭克王國,他真的一無所知。

  這才高之人,往往有心高之處。

  許遠亦不例外,許遠祖上是許敬宗,固然是一個佞臣,卻也有權傾一朝的時候,并非沒有政治人脈,是許遠不屑去用這些政治人脈,覺得自己的能力足以出人頭地。

  而今來到這姑臧,許遠幾乎真的覺得自己是井底之蛙了。

  其實不止是許遠,高適以及這個時代的唐王朝都是。

  沒有人比裴旻更加了解地球這個時代的布局,法蘭西王國是位于最西方,兵臨大西洋的一個古國,是由日耳曼法蘭克人在西歐建立的封建王國。

  西羅馬帝國開始瓦解時,法蘭克人乘機擴展地盤,建造了一個以巴黎為都的墨洛溫王朝。

  阿拉伯的西征大軍六年前跨越直布羅陀海峽遠征西班牙,已經征服了西哥特王國,打到法蘭克王國的疆界了。

  裴旻聽過拜占庭的商人,已經與法蘭克王國取得了聯系。

  遠交近攻的手段,是老祖宗留下來的。

  阿拉伯會外交,裴旻比他們更加厲害。

  至于波斯,裴旻說道:“與我們的攻地收心不同,他們玩的就是征服,然后奴役勞役。有很深的后患,只要有機會很容易造反。我們這邊可以煽動,拜占庭那許諾支援他們兵器糧草,關鍵時候,他們造一造反,能拖延一段時間。”

  許遠聽極至此,瞬間動容了。

  他哪里聽不出來,這才是裴旻真正的殺招、殺牌。

  試想一下,如果裴旻的第一戰略得意順利進行,裴旻將阿拉伯的大軍牽制于西域,然后法蘭克王國攻阿拉伯的大西方,波斯又起了叛亂,還有拜占庭在搗鬼。

  阿拉伯的主帥莫斯雷馬薩有多少精力與裴旻對決西域?

  裴旻本就是當世少有的兵法大家。

  在這種占便宜的情況下,焉有不取勝的道理?

  只可惜因為南邊之局,裴旻過早的祭出殺招,實在可惜。

  裴旻將自己的第二部打算細說。

  許遠認真的聽著,心底驚嘆之余,也根據自己的想法分析了起來。

  不同的人,他的思考方式,思維思路是與眾不同的。

  這考慮的方向不同,自然就會有分歧。

  往往這些分歧就是勝負的關鍵。

  便如裴旻想的一樣,在戰時謀略上,許遠確實要比自己特地培養的高適強上一些。

  裴旻與之針對第二套方案,進行反復商談,從中午一直談論到入夜。

  裴旻這才意猶未盡的放過許遠、高適。

  裴旻說道:“許先生,你的才華,某以知曉,只是你初來乍道,又寸功未立,也不好過多提拔。不若你就入我幕府,擔任衙推官如何?”

  經過今日討論,許遠是心服口服,恭恭敬敬的作揖道:“不才得裴帥如此信任,得以商討這般機密,萬分感激,愿為裴帥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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