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融氣怒發沖冠,將杜暹適才喝茶的杯子都要砸了。
委屈,難受!
杜暹是兵部尚書,而他卻是戶部尚書。
六部各司其職,但地位還是有一定高下的。
吏部掌管官員升遷,負責人事安排,地位自然最高,
戶部掌管全國財糧,百姓戶籍。緊隨其后。
禮部掌管祭祀科舉,掌管士子文化,次之前者。
兵部掌管軍隊調動,器械儲藏,位于第四。
刑部負責主管刑罰,但因受到了大理寺、御史臺的限制,權勢很一般,故而位于第五。
工部負責修宮殿、治河、修陵等建設工程,地位最低,但只要是個官,都喜歡這最末的工部,原因……懂得人,自然懂。
吏戶禮兵刑工!
宇文融身兼的戶部尚書,明顯要高杜暹兩級,在絕對的優勢的情況下,沒有得到相位也就算了,還給他這般欺負。
想到這些日子,自己的遭遇,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
腦中不住想著杜暹的嘴臉,想著真要讓他得逞,自己哪里還有這個臉回長安?
宇文融舞動著拳頭,念道:“想惦記我的位子,你杜暹還差遠呢!”
他已經不去想裴旻的用心用意了,越想越心累,不如就跟杜暹標上,更加自在。
杜暹離開了戶部,看了偌大的戶部,長嘆道:“裴相用人,敵我皆用,神出鬼沒也!”
回到尚書省,杜暹眉飛色舞的向裴旻回報著情況,說著宇文融那氣惱又不敢說什么的樣子,那是身心愉悅。
裴旻聽這不住的點頭,說道:“你覺得宇文融是賣力干活,還是破罐子破摔?”
杜暹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裴相這是拽著宇文融的辮子呢,他哪敢不干活?他不能確定裴相會不會信守承諾,將他召回長安。但他肯定明白要是干不好,您是一定會撤他的職。而且職位還是由某這個對頭擔任,以他那不服輸的性格,十之是不愿見到這一幕了。就算裴相不將他召回長安,他也會為了不讓某如愿以償而用心干事。”
頓了一頓,杜暹試探性的問道:“宇文融要是真干出了成績,裴相真的打算將他召回來?”
他在長安可沒少受到宇文融的敵視壓迫,對于這個對手,可沒有半點的好感。
“為什么不呢!”裴旻笑道:“他在江南真要達到了我的要求,那就是功在社稷,值得嘉獎。做人,就要看得長遠一些。點滴利益算得了什么?宰相肚里能撐船,杜兄現在也是宰相,何必計較那么多?江南之事,想要發展成型,三年五載少不了,到那時杜兄怕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還在乎一個宇文融?指不定屆時將宇文融拿捏在手上的不是我,是你呢!”
杜暹聞言,也覺得大有道理,自己抱對了大腿,還用擔心前途問題?
心情愉悅!
裴旻讓杜暹負責整理一下長安,南衙禁軍、北衙禁軍的軍械儲備。
杜暹神色一凝,說道:“裴相這是打算對禁軍動手了?”
裴旻說道:“對于禁軍的戰斗力,你怎么看?”
杜暹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這個真不是某看不起這些禁軍,別說是裴相麾下的涼州、隴右這樣的強兵,即便是當年安西諸國的兵士都比不上。說句不好聽得,突騎施、葛邏祿這些兇悍的異族,多虧了有諸多邊將抵御著。真要如貞觀初期那樣,賊寇突然兵臨城下。我估摸著十萬禁軍,不是直接嚇的潰敗了,就是勉強上陣給殺的潰不成軍。”
裴旻頗為尷尬的笑了笑,杜暹這只是隨口的胡言,裴旻卻是知道這種事情,歷史上不只發生了一次。
都說唐王朝的滅亡是因為藩鎮割據,但裴旻一直覺得藩鎮割據是唐王朝滅亡的原因不假,可歸根究底的關鍵在于中央軍的力量實在太弱。
只要中央軍強悍,能夠震懾住邊帥,邊帥又哪里敢翻天?
是因為中央軍的無能,才令得邊帥肆無忌憚。
安祿山能夠長驅直入的直搗中原腹地,也是因為大唐朝內部久不經戰事,中央軍跟中原腹地的地方軍全無戰斗力,讓安祿山一戰打崩。
裴旻說道:“中央軍的問題早在十年前我就跟陛下談過,只是陛下寵愛王毛仲,不了了之。后來我不在其位,也不能入手整治,只能跟張相、李相提過幾次,卻也沒有什么效果。現在我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不能讓中央軍渾渾噩噩下去。”
杜暹憂心忡忡的道:“裴相有此心確好,只是軍中關系錯綜復雜,真有大的變動恐有嘩變的危險。”
裴旻笑道:“他人不敢,我卻是無懼。我不信我在這里,有人敢怎么樣!”
杜暹怔了怔,想到裴旻的身份。
張說、李元纮都是文官,自古文武對立。
文官得不到武將的信任是自然之事,
而裴旻卻是武臣,還是第一邊帥,唐王朝軍功第一人,在武臣中威望無雙。
而且號稱天下第一強兵的隴右軍就在關中附近,真要有個兵變,隴右軍能夠第一時間勤王。
裴旻這邊自是完全無懼。
裴旻并不打算自己負責中央軍的事情,一個人的精力有限,他做不到事事兼顧。
依照大唐目前的局面,中央軍糜爛了十數載,也不差這一段時間。
反倒東北的情況首當其沖的,裴旻打算首先將東北的亂局搞定,再處理其他事情。
最早裴旻成為尚書左仆射的時候,就有重整中央軍的想法,但是他將重心放在了東北的事情上,無暇他顧。
當時朝堂上并沒有可以值得大用之人,裴旻不放心將這種事情交給不通兵事的文人,也就暫時壓著。
現今卻多了一個李祎,李祎的軍事水平還是值得一說的,讓他訓練中央軍,正好能夠讓他施展才華。
裴旻直接去了門下省。
門下省的官員得知裴旻到來,興高采烈的通知源乾曜去了。
源乾曜匆匆來迎,見只有自己,趕忙揮了揮手,讓人去請李祎。
源乾曜是個老好人!
而且是一個當了十數年宰相的老好人,在唐王朝是第一人。
老好人與世無爭,他的人脈最是可怕。
李祎的存在威脅到了源乾曜的地位,源乾曜并無敵視之意,他的部下已經主動將之排除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