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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南門立木重信義

  縣衙內府,就是縣君安歇之地。

  從正門走入,便給呂煜與縣衙外堂完全不同的感受。

  假山池水,婢女奴仆,便是房舍都是修繕一新的。

  這縣君,倒也是會享受。

  呂煜跟著小吏入府,王寧也跟在身后,至于呂延則是去做他的正事去了。

  他是一縣功曹,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事務要完成的,況且他之前在呂煜身后出現,也是向縣君表明了態度。

  那小吏將呂煜引導內堂待客之處,便對著呂煜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緩步入內,在堂間正中,呂煜也是看見了成皋一縣主官。

  成皋縣君韓雍。

  “孝廉呂煜,拜見縣尊。”

  “草民王寧,拜見縣尊。”

  韓雍身披錦袍,但因為身體太過肥胖的原因,這錦袍穿在身上也不顯風度,反而有些滑稽。

  “都起來吧。”

  “孝廉郎今日來見本府,可有要事?”

  孝廉郎呂煜的名聲他自然是知曉的,但知曉是知曉,但呂煜與他韓雍也沒多大關系,他自然也是沒有過多關注的。

  只是知曉這孝廉郎是成皋呂家次子,長兄呂延如今便是縣中功曹。

  不是一個軟柿子...

  韓雍衡量再三,心中稍稍覺得有點可惜。

  “在下前來,是為解縣尊憂愁而來。”

  “哦?”

  韓雍愣了一下,他倒沒有真傻到相信呂煜的話。

  “孝廉郎知曉本府心中憂愁為何?”

  “縣尊乃一縣主官,實是成皋百姓青天父母,縣中若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百姓安居樂業,那便是縣尊功勛;若是民不聊生,百姓困苦,乃至于食不果腹,衣不遮體,那便是縣尊之過也。”

  聽完呂煜這番話,韓雍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了,原本被肥肉擠壓得很小的眼睛,現在更是瞇成了一條細縫。

  “孝廉郎今日過來,便是要來‘指點’我這六百石朝廷命官的?”

  縣君韓雍在指點二字上特意放重了語氣。

  “在下不過區區孝廉,有何資格‘指點’縣尊,方才我不是說了嗎?我此次前來,是為解縣尊憂愁而來。”

  韓雍想要以勢壓人,呂煜臉上卻是鎮定自若。

  “你怎知本府有憂愁?本府一心為民,成皋自我上任以來,縣中宴清,百姓富足,雖不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程度,但比之前幾年,卻是要好上數倍,本府何愁之有?”

  臉皮夠厚,這韓雍倒是個當官的料。

  “縣中如今如何,百姓是否富足,縣尊心知肚明,何必做掩耳盜鈴之舉?況且牛頭山還聚有一眾山匪,平時燒殺搶掠,百姓苦不堪言,縣尊莫非不知?”

  韓雍臉色是徹底陰沉下來了。

  “呂煜,如果你今日要說的只有這些,便可以出去了。”

  若非呂煜是孝廉郎出身,在成皋又有勢力,換做其他人,屁股恐怕是要開花了。

  “縣尊可知‘上計’之日不遠矣。”

  所謂上計,即縣令長于年終將該縣戶口、墾田、錢谷、刑獄狀況等,編制為計簿,呈送郡國。

  根據屬縣的計簿,郡守國相再編制郡的計簿,上報朝廷。

  再根據考核結果,予以升、降、賞、罰。

  因為董卓入洛的原因,這上計之日被推后了許多,但從呂煜得到的消息,這上計之日便在十五日后。

  “便是上計,本府何懼有之?”

  “這撰寫計薄之事,乃我兄長所為,縣尊看不到縣中近況,我大兄豈會看不見?況且府尹新上任,必會派遣督郵巡察郡縣,屆時百姓困苦之事尤可掩藏,但牛頭山匪患之事,恐怕是紙包不住火的,除非縣君肯花大價錢收買督郵,但督郵的胃口,縣尊是知曉的。”

  咕嚕~

  韓雍吞了一口口水,臉上陰晴不定起來了。

  這小子話雖然難聽,但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

  片刻之后,韓雍站起身來,居然硬生生的在臉上擠出了笑容出來。

  川劇變臉,誠不欺我。

  “孝廉郎既然來找本府,勢必已經幫本府想好對策了罷?”

  計薄之事,韓雍其實還不是特別擔心,畢竟呂延雖然是功曹,但他才是一縣之主,計薄...也是能改的嘛。

  但若是督郵下巡,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且不說督郵能不能被收買,就算是能被收買,那賄賂的錢財,也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要他韓雍交錢賄賂?

  比割他身上的肉還要痛!

  “牛頭山匪患肆虐,在下身為成皋縣民,實在不忍看鄉民被山匪襲擾,這除匪之事,我便可為縣尊除之,以消除縣尊心腹大患。”

  幫我除匪?

  有這等好事?

  “孝廉郎寬仁為民,品德之高尚,令本府欽佩。”既然是為自己做事,韓雍溢美之詞是毫不吝嗇的就說了出來。

  畢竟...說話是不用給錢的。

  “不過除匪事關重要,若在下一人,恐怕難成。”

  韓雍聽到這句話,就知道呂煜是要提要求了。

  “孝廉郎有話,盡可直說,只是本府囊中羞澀,怕是沒有多余錢財可助孝廉郎除賊。”

  果然吝嗇,名不虛傳。

  “縣尊放心,我只需要縣尊與我招募鄉勇,張貼告示之權,并不耗費縣尊半兩錢銖。”

  “哦?”

  居然真不要我出錢。

  韓雍還準備象征性的給點資財,現在連這點象征性的錢財都免了。

  韓雍心情大好,順帶著看呂煜都順眼了不少。

  “招募鄉勇,張貼告示,本府允了你,若你有需要,本府也能讓賊曹配合你。”

  “多謝縣尊。”

  “不必言謝,你為我成皋除賊,全縣百姓都該謝你才是。”

  “縣尊知人善用,看來方才在下說得也不盡全對,百姓困苦,也不能全賴縣尊,原本種地便是靠天吃飯...”

  “還是孝廉郎明事理...”

  “對了,還請縣尊今日去見一見旋門都尉...”

  “小事一樁...”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的以為兩人的關系有多么密切呢!

  敷衍的話說完,得到韓雍招募鄉勇的文書之后,呂煜便也告退了。

  看著呂煜的背影,韓雍眼神閃了閃。

  “這呂煜不像少年郎,倒像是老狐貍,另外,他為我除山匪,真有如此好心?”

  韓雍思來想去,確定呂煜所作所為不會有什么不利于他的地方之后,韓雍也是把懸著的心放下去了。

  不管怎么說,牛頭山匪確實是他的心腹大患,上計之前,若是能將山匪除去,他也就相當于剩下了一大筆錢。

  而且...

  除山匪,也算是政績啊!

  他為一縣主官,雖然主要功勞不是他的,但這知人善用也算是大功勞了。

  到時候說他為成皋縣令期間除匪三千,說不定會被調到其他肥水多一些的郡縣去...

  想到此處,韓雍也是嘿嘿傻笑起來了。

  呂煜與王寧出了內府,馬上就去見了呂延,簡單的說明情況之后,從呂延手底下借了三個小吏。

  “公明,方才你知縣君昏聵,為何不直接言明?成皋這幾年一日不如一日,若縣君能夠體恤百姓,或許成皋尚可恢復當年樣貌。”

  王寧方才在內堂見縣令的時候一直忍著不說話,到現在終于是忍不住了。

  “你以為縣君不知縣中情況?他一心斂財而已,百姓是生是死,對他來說或許不值手上一串五銖錢,你要我做忠言逆耳之人,勸醒縣君,但也要知曉有人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你去勸無非是自找沒趣、對牛彈琴而已。”

  王寧雖然商旅出身,但畢竟年輕,看問題還是不夠老辣。

  “我明白了。”

  呂煜輕輕點頭,頗有些感嘆的說道:“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因果循環,善惡有報,韓雍愧為縣君,百姓自然不會念他的好,說不定還有人恨他入骨,日后他便知名聲的重要性了。”

  王寧重重點頭。

  “受教了。”

  難怪王恩要王寧跟著自己出來歷練,原來只是紙上功夫足。

  “對了,子靜兄去王家提兩箱五銖錢,另外再準備二十金,我之后有大用。”

  “兩箱?箱子多大?”

  “越大越好。”

  “好。”

  王寧重重點頭。

  兩大箱五銖錢,恐怕合起來沒有一金之數,雖然不明白呂煜的用意,但王寧這幾天與呂煜的相處下來,也知道自己不懂的事情招辦就行了。

  五銖錢尚可在縣中商鋪取出,但馬蹄金乃是上幣,只得是到本家索取。

  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后,王寧氣喘吁吁的更過來了,身后拉了兩輛馬車,周圍還有十幾個侍衛護送。

  “公明,錢都準備好了。”

  二十金不是個小數目,但對于王家來說,也不是什么大數目。

  “辛苦子靜兄了。”

  王寧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笑著說道:“哪里辛苦了,做跑腿而已。”

  城門口告示已經張貼完畢,不過王寧還在城門口看到了其他的東西。

  臨時搭建的高臺,還有兩根大腿粗細的小樹樁。

  “公明,這是作何?”

  “自然是招募鄉勇了。”

  王寧小小的眼睛里面卻是有大大的迷惑。

  “告示不就是來招募鄉勇的?”

  “那我還要子靜兄去取錢作何?”

  看到王寧臉上還有迷惑之色,呂煜索性也是說開了。

  “子靜兄之前不是說牛頭山匪很難信我呂煜?今日所做,便是讓他們知曉我呂公明乃一言九鼎之人!”

  “商君南門立木的故事,你可有聽說?”

  沒錯,呂煜今日就是要復制商鞅的南門立木。

  不過,這是改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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