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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鬼菩提

  大邑鎮是徐州邊境上的一座小鎮。

  人口不足四千,四周山嶺圍繞,道路不通,即使是那些跋山涉水奔走在大周每個地域的行走商販們也鮮有選在這里落腳。

  它太不起眼了。

  不起眼到即使是大周每三年一次派出巡撫各地的刺史,常常也會漏掉這一處偏遠貧瘠的小鎮。

  當然,他們或許永遠都想不到,這座看似尋常的小鎮下卻藏著一座巨大得讓人瞠目結舌的宮殿。

  那座宮殿喚作幽府。

  乃是森羅殿十殿閻羅之一卞城王的行宮。

  宮殿幽深陰暗,時不時傳出一陣陣似人非獸的低吼,在空蕩蕩的宮殿中回蕩,讓人恍若置身鬼域。

  此刻這幽府的大殿之中,一道身影正半躺在大殿正中的高臺之上。

  黑暗中難以看清那身影的容貌,只覺得他的身材頗為矮小,似乎只有尋常十二三歲孩童那般大小。但周身彌漫著的那股若有若無的黑色氣息,卻是讓任何人也無法對這道身影生出半分的輕視。

  而就在這時,空蕩的宮殿中忽的起了一陣寒風,兩側并排的石柱上響起一道道振翅之音。伴隨著沙啞的鳥叫聲,數以百計的黑鴉自那石柱上飛起,被那夜風所驚,紛紛飛向別處。

  躺在高臺的那道身影在那時若有所覺,他閉著的雙目在那一刻豁然睜開。

  幽暗的大廳似乎亮了幾分。

  那道矮小的身影站起了身子,漆黑的某種閃爍著宛如星辰一般的光輝,柔軟又明亮。

  他負手而立,看向大殿的某一處,嘴唇微微張開,吐出的卻是猶如女童一般溫軟的聲線。

  “楚江王,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她這般說道,聲線雖然稚嫩,但語氣卻冰冷得宛如寒冰。

  這樣反差端是讓這大殿的詭異再次被放大了幾分。

  而隨著她此言落下,那些在大殿中被驚起的夜鴉們忽的如得敕令一般調轉了自己的身子,在半空中一個回旋紛紛聚到了那矮小身影的跟前,然后就這樣滿滿融為一體,化為一位渾身裹著黑袍的人影。

  那人影憑空而立,兜帽之下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直直的注視著眼前這矮小的身影。半晌之后方才用他那沙啞的聲線問道:“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

  矮小的身影聞言并不詫異,似乎對于黑袍的這個問題早已有所預料。

  “嗯。”她不咸不淡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黑袍兜帽之下的眸子在那時瞇了起來,猩紅的光芒若隱若現。

  “鬼菩提,你莫不是還對墨塵子念念不忘?”黑袍的聲線在那時大了幾分。

  那矮小的身影,也就是黑袍口中的鬼菩提聞言抬起了頭看向黑袍,漆黑的眸子也在那一刻變得冰冷起來。

  “我對誰念念不忘什么時候輪得到你楚江王擔心?滄海流是墨塵子的師弟,我要保他,有何不可?”

  似乎是看了鬼菩提動了真怒,那黑袍的眸子中竟然閃過一絲忌憚之色。

  “那又如何?他是南荒劍陵的叛徒,他的師兄墨塵子能放過他,可是大周上至朝堂下至江湖哪一個不想從他口中套出那把劍的下落?你難道還奢望那些捉了他的江湖草莽能放過他不成?不過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罷了。”

  黑袍這般說完,目光便落在了鬼菩提的臉上,這本是激將之言,想要看一看鬼菩提是否還有什么后手,可是此刻鬼菩提的臉上卻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波瀾不驚,似乎絲毫沒有因為黑袍的話而升起半分的波動。

  這樣的變化讓黑袍心頭一驚,他能坐上這森羅殿十殿閻羅之位,自然不會是什么愚蠢之輩,心頭將事情的過往捋上一遍,便有了些頭緒。

  “你是把賭注壓在了那個叛徒身上?”他下意識的出聲問道,心里卻想不明白,鬼菩提冒著可能被殿主責罰的風險救下滄海流,但最關鍵的一步卻壓在一個前些日子不知何由叛出森羅殿的黑衣修羅上,以鬼菩提素來縝密的心思,能做出這樣冒險的事情,著實讓他有些想不明白。

  “哼。”黑袍的模樣落在鬼菩提的眼中,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他心中此刻的疑惑,但她也沒有瞞著他的意思,當下發出一聲冷笑。“叛徒?一個被元修成與滄海流同時看重的叛徒,你覺得他會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鬼菩提的反問讓黑袍一愣,“元修成,天策府派來的那個奸細?你還沒有除掉他?”顯然相比于救下滄海流,這一件事更讓黑袍感到詫異。

  “天策府夫子既然想知道我們森羅殿的秘密,那便告訴他一些又何妨?只是他能知道什么,卻是我們說了算。”鬼菩提的臉上依然云淡風輕,那種萬事盡在掌握的氣勢與自信,著實讓人生不出半點懷疑的心思。

  黑袍聞言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直到良久之后他方才抬起了頭,微微嘆了一口氣,言道:“希望你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勿需楚江王費心!請吧!”還不待黑袍將話說完,鬼菩提便一擺衣袖,一只白凈如玉手伸出,儼然已是下了逐客令。

  “你!”黑袍氣結,指著那鬼菩提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卻是未有吐出太多的字眼。他深深的看了鬼菩提一眼,而后一揮手,身子便在那時化為無數只夜鴉,朝著大殿的深處遁去。

  徐寒來到了離那戰場不足五丈處的地方,他趴下了身子,將自己完全隱藏在濃密的草叢中。身旁的黑貓同樣佝僂著身子趴在徐寒的身側。

  爭奪滄海流的江湖勢力已經亂做一團,喊殺聲與哀嚎聲響徹,轉眼間又是近百具尸體倒下,方才還人多勢眾的人群此刻已然從整整四百人,縮水到不足一百五十人。而且隨著他們彼此間廝殺的繼續,這個數字還在不斷的減少。

  徐寒依然沒有妄動。

  他很清楚雖然這些江湖草莽此刻打得如火如荼,可一旦他出手,動了滄海流這他們眼中的香餑餑,便會立即成為眾矢之的。因此徐寒還要等,等到這些人打得精疲力盡,打得兩敗俱傷,那時才是他最好的時機。

  因此,他繼續等待。

  多年來的出生入死早已造就了他足夠的耐心,曾經為了刺殺一位富紳,他足足在他家府內的角落中蹲守了三天三夜,直到那富紳與自己的護衛分開,他才如虎豹一般殺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富紳斬殺,然后逃脫。

  擁有時機比實力更重要。這是徐寒悟到的道理,他相信,此刻也是亦然。

  又是一刻鐘的光景過去,戰場之上的大戰漸漸接近了尾聲。

  整整四百余人,殺到現在,所剩不過七八人,他們似乎是來自同一方勢力,都在清理完自己的對手之后,收起了刀劍,幾人的身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傷痕,模樣看上去也極為狼狽,但各自臉上的神情卻都又是異常的興奮。

  他們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就好似廝殺的獅群,最后的勝利者將獲得領土與鮮美的獵物作為獎品。

  而滄海流便是他們的獎品。

  他不是領土也不是肥肉,但他的背后代表著無窮的財富與至高的權利。

  幾人相視一笑,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然后他們拖著自己疲憊的身軀朝著不遠處那座囚車緩緩走去,他們要揭開那座屬于他們的寶藏。而光是想想那座寶藏所蘊含的財富,便讓諸人的心頭快意翻滾,好似要溢出自己的胸膛一般。

  而就在他們來到那囚車跟前,就要扯開遮在囚車上的黑布時,身后忽的響起一陣破空之聲。

  幾人雖然算不得什么江湖名宿,但都是些膽色過人的亡命之徒,此刻聞那破空之音,心頭警覺,幾乎都在同一時間紛紛轉過了身子,卻見一位斷臂的黑衣少年提著一把造型古怪的紅色長劍朝著此處飛速殺來。

  只是諸人轉頭的時間,那少年便已然來到了他們的跟前,他手中的長劍更是在那時以那力劈華山之勢,直直的朝著他們的面門砸來!

  這自然是極為古怪的招式。

  至少在他們這么多年的打斗經驗中,從未見過這般使劍之人。

  但是他們不敢托大,首當其沖的一人在第一時間將自己手中的刀橫于額前,試圖擋下那少年古怪的一擊。

  就在這時,少年的劍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刀身之上。

  一道巨大的轟鳴聲自他的腦海中響起,他只覺得握刀的手一陣發麻,那種麻木感順著手臂蔓延向他的身軀,穿過他的皮層、毛發,直抵他的五臟六腑。

  然后他的眼前一黑,一口逆血吐出,身子便猶如爛泥一般癱倒在地。

  周遭的諸人見此狀心底端是一陣駭然,他們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忽然出現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來路,方才那一劍上的力道,竟然生生將一位丹陽境大成的用刀好手給震死。

  “喵!”

  可這樣的詫異方才在心底升起,一道凄厲的貓叫聲忽的響起,那少年的懷中在那時猛地躍出一道黑色的身影,以一種快得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撲向了其中一人的面門!js3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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