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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牧家往事

  徐寒所料無錯,這周章確是這重矩峰上的親傳弟子。

  所住之處乃是山頂上的一處別院,占地頗廣,比起他所居住的小軒窗不知大出多少倍。

  只是屋中陳設卻不像一位武者應有的模樣,倒是像極了一位學究。屋中各處可見的便是摞得高高一層的書籍,幾張大大的書柜儼然是擺放不下,被整齊的堆砌在地上。

  “徐兄隨意看會,我這就去為徐兄沏壺茶來。”到了屋中,周章這般說道,便轉身去了別處。

  雖然徐寒對于茶這東西,并無多大研究,反倒是覺得那淡淡的味道極無意思,但畢竟是人家的待客之道,徐寒端是沒有理由去阻止,因此便微微頷首,自己隨意的在這書房模樣的屋中走動起來。

  屋里的陳設雖然并不奢華,但卻透著一股大家風范。

  一方紫檀木書桌,一方紅木矮榻,幾張掛于墻上的山水墨畫,若不是一側尚還擺放著一對長劍,徐寒恐怕會以為自己走錯了地。

  徐寒對于字畫自然是一竅不通,也并無興趣,他掃視一番之后,便徑直走向了那一對掛在墻上的雙劍跟前。

  那雙長劍劍鋒藏于劍鞘,徐寒看不出門道,那一對劍鞘但是做工上便極為講究,顯然是處于大家之手,而劍鞘的頂端都分別刻有三個字,筆鋒勁道,有龍蛇之象。

  那三字分別是,葉隨秋、不知寒。

  徐寒卻是不知此話何意,只是看的興起。

  “那是先父留下的佩劍。”這時身后響起了周章那溫軟的聲線,徐寒聞言轉過了身子,卻見周章正端著茶臺,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徐寒連忙躬身致歉。

  “無礙,人生在世,總得有那么一天,家父只是走得早了些。”周章淡淡的說道,然后將茶臺放到了矮榻上,示意徐寒坐下。

  徐寒自然不敢推辭,他接過周章遞來的茶杯放在嘴邊輕輕一抿,隨即看向周章。

  “徐兄何意?為何看著在下?”周章面對徐寒的目光卻是不以為意,淡定自若的問道。

  “我在想,周兄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便可被收為親傳弟子,想來必定超凡絕倫之輩,為何在下之前卻從未聽到過周兄的名諱。”

  徐寒對于周章卻有好感不假,但他在森羅殿待得太久,疑心甚重,對于這忽然對自己表現出這般善意的周章終歸是有些疑惑的,下意識的便要試探一番。

  “說來怕徐兄笑話,周某資質平平,只是先父與宗門之中長輩交好,臨終托孤,才將我收回弟子,故而得了一個親傳弟子的虛名,比不得那些靠著自己本事做到此位的師兄弟們。”周章說著,伸手將矮榻上放著的一些書本整理齊整,放到一邊。

  但徐寒的目光卻在那時一凝,拿起了周章整理書籍中的一本,遞到了周章的跟前。

  “周兄連這種書也敢看?”徐寒瞇著眼睛問道。

  那是一本扉頁已然泛黃的書本,上書《牧家紀事》幾個大字。

  牧王叛亂一案可稱大周開國以來第一大案,牽連之人甚廣,但是被處決之人便有足足四千余人,民間對于牧家之事更是諱莫如深,鮮有人敢以提及,與之有關的記載也都被朝廷列為,但凡發現私藏者無不被處以極刑。

  “禁得書,禁不得人心,看與不看,有何區別?”被徐寒抓了個現行的周章依然臉色如常,他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隨即淡淡的說道。

  “當年牧王被滅了滿門,只有那位小世子殿下逃脫升天,算來那世子殿下與周兄應當也是一般年紀了吧。”徐寒瞇著眼睛,大有深意的說道。

  “當年活下來的牧家人可不止那小世子一人。”可誰知那周章對此卻是不以為意。

  “還有活口?”徐寒一愣,牧王叛亂一案發生之時他還是一個乞兒,只是這事在當時的大周天下鬧得沸沸揚揚,徐寒道聽途說了些,其中內情他卻是并不知曉得如何詳細。

  “當然。”周章淺笑道:“牧王府若是死絕,那劍龍關上的二十萬牧家軍當由何人來統領?試問除了牧家之人,又還有誰能夠震得住那二十萬虎狼之師?”

  “是犯上作亂也罷,功高蓋主也罷,沒了那二十萬牧家軍,大夏朝豈不長驅直入,直指中原?所以當年牧家一案,朝廷還是留了一位活口。”

  “誰?”徐寒問道,這朝野之事,他鮮有耳聞,如今既然說到這里,自然是要一問究竟。

  “當年牧王牧太的胞弟,如今劍龍關上二十萬牧家軍統帥,北疆王牧極。”

  “哦?”徐寒了然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祝賢滅了牧家滿門,竟然還敢留下一位牧家之人,這倒是與我所知的祝首座有些不一樣啊,他端是不怕那位手握重兵的北疆王伺機報復嗎?”

  “祝賢為人天下皆知,他素來小心謹慎,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控制這位北疆王,他又豈會將之送上那么高的位置?”周章笑著給徐寒填滿了茶水。

  “坊間傳聞,這位北疆王自小體弱多病,雙腳不便,即使到了現在也需人攙扶才能勉強行走,與他的兄長牧太比起來端是兩個極端,而老牧王病逝之后,自然將這牧王之位傳于了牧太,牧極心生怨恨,方才聯合長夜司料理了自家門戶”

  徐寒聽到這里,端是一陣惡寒,為求榮華富貴,連自家血親也可出賣,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即使是森羅殿出身的徐寒,對此也極為不恥。

  “徐兄以為,牧極之人如何?”可還不待徐寒消化完周章之前所言,周章便再次問道。

  “自是險惡之極。”徐寒覺得這個問題算不得一個問題,世上但凡心思正常之人,大抵都會如此認為。

  “是嗎?”周章卻是一笑,“可他畢竟安撫下了當時義憤填膺,險些兵變的二十萬牧家軍,也保了大周朝近十年邊境安穩。”

  “”聽到這里,徐寒端是啞然。

  “一個牧太,武功蓋世,卻落得滿門抄斬,一個牧極,身無半寸修為,卻可執掌北境近十年。這有時候任你天下無敵,可擋雄獅百萬,也抵不過機關算計。所以,多讀些書,總歸是沒壞處的。”周章看著臉色有些怪異的徐寒,緩緩說道,手里卻再次拿起那本《牧家紀事》抖了抖上門的灰塵,將之輕輕的放到了一旁。

  然后,他轉頭看向徐寒,瞇著眼睛問道:“你說是否是這樣呢?徐兄?”

  “今日能與周兄暢談,受益匪淺,徐某謝過了。”

  待到酉時,徐寒方才從周章的住處出來,周章倒也客氣,執意相送。直到到了二人常去的木亭方才停下。

  “徐兄客氣,能與徐兄相識,周某也頗感榮幸。”一襲絨衫的周章笑道。

  “嗯。”徐寒點了點頭,算作回應這便要離去。

  “等等。”可那時,周章卻忽的說道,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白色瓷瓶,遞了上來。

  徐寒下意識的接過了那事物,目光卻是疑惑的看向周章。

  “近日外門弟子間琉璃丹失竊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徐兄可得小心一些。”

  “周某好歹也是親傳弟子,每月宗門都會發下三枚凝元丹,藥力百倍于琉璃丹,我留之無用便贈與徐兄了。”

  說罷,他略有深意的看了徐寒一眼,轉身便朝著山上離去。

  唯留徐寒在原地看著那道遠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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