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徐寒目送了那位失落的女孩離開。
自始至終徐寒都沒有問過她的名字,只是從她離去的方向,大抵可以猜到應當是這重矩峰上的親傳弟子。
然后他獨自回到了小軒窗。
院中的石桌上擺著幾個藥瓶,想來是今日楚仇離的收獲,徐寒清點了一番,三粒凝元丹,二十五枚琉璃丹。
算不得多,但這些日子楚仇離每日都會或多或少給徐寒帶回來一些,聽著屋里傳來的那一陣陣震天的呼嚕聲,徐寒會心一笑。
而后他又拿出了葉紅箋托秦可卿送來的藥瓶,數了一數,一共五瓶,每瓶之中裝著三十粒凝元丹,這可不同于那琉璃丹,無論是所需的藥材還是工藝的復雜程度,凝元丹都遠超于琉璃丹,每一粒放到市面上都可以賣出不菲的價錢。相信即使是玲瓏閣的家大業大,一百五十枚凝元丹也決計不會是一個小數目。
但葉紅箋卻偏偏為他尋來了這么多的數量,他端是心頭一暖。
丹藥畢竟是外力,即使是徐寒,也沒有辦法短時間內吞噬如此多的丹藥。
他想了想便將這丹藥分成了五份,每日一份,應當還在他身體能夠接受的范圍之內。
然后他便抱起了地上的黑貓,轉身走入了房門之內。
第二日徐寒方才煉化了那三十枚凝元丹,體內又是五枚竅穴被打開。進展神速的徐寒心情大好,正想著要今日要做些什么,可那時門外卻響起一陣熟悉的敲門聲。
“徐兄,徐兄。”
聽著屋外那熟悉的聲音,徐寒這才記起昨日曾答應過那位宋月明今日要陪他一起前去重矩峰上觀看山門大比。
他搖了搖頭,其實徐寒對于這位宋月明倒是沒有什么惡感,只是覺得他這人有些不識趣,或者說心思太過單純了一些。徐寒想著反正今日之事已了,看一看倒也不是不可,因此便將黑貓放在了自己的肩頭,打開了院門。
“徐兄好生墨跡,快些隨我去,內門的比斗都快完了。”一開門入眼的便是宋月明那張熱切的臉,只是他的模樣卻是有些狼狽,身上的青衫帶著些許灰塵,想來之前似乎與人動過手腳。
“宋兄這是?”徐寒有些奇怪的看了宋月明一眼,出言問道。
“唉,說來慚愧,在下也試著報名了比賽,只是學藝不精,才兩輪便被一位師兄擊敗。”宋月明這般說著,但臉上卻并無多少遺憾之色,隨即話鋒便是一轉興沖沖的言道:“徐兄莫要多問了,我比賽一完便想著來尋徐兄,這一來一回耽誤許久,再不快點恐怕就要錯過了內門最后的決賽。”
宋月明說罷,便拉著徐寒,也不等他同意,便要朝著山門走去。
徐寒被這個自來熟的宋月明逼得是既好笑又無奈,只能任由他拉著自己朝著演武場走去。
舉行這大比的演武場位于山頂,重矩峰本就不小,這一路走上去還得費些氣力,不過徐寒倒也未覺無趣,因為宋月明一路上在徐寒的耳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從這重矩峰上的趣人趣事,到這山門大比的許多規矩全都是如數家珍一般盡數朝著徐寒傾吐。
宋月明的過度熱情徐寒早已習慣,索性也不多言,只是安靜的聽著,偶爾回應兩句。
“宋兄說這山門大比每年都會舉行,弟子們但凡有些本事的都趨之如騖,難不成這山門大比除了博個虛名還有其他好處不成?”聽完了宋月明關于山門大比的介紹之后,徐寒忽的來了興致,他轉身問道。
“那是自然。”宋月明接過話茬,繼續滔滔不絕的說道:“且不說親傳弟子們的事情,他們的勝者可是可以代表山門參加幾個月后的論道大會,單是這內門弟子的第一名,便可獲得直接晉升為親傳弟子的機會,便足以讓眾師兄弟眼熱,而后幾位也可獲得各種丹藥獎勵,于修行大有益處。”
“丹藥?”徐寒聞言一愣,即使葉紅箋送來了整整一百五十枚凝元丹,但距離徐寒修復體內所有的經脈問題依然差著數量良多丹藥,聽聞這大比竟然還有丹藥獎勵,不可否認徐寒有些心動,但他畢竟不是這玲瓏閣的弟子,無論他如何眼饞,卻是沒有任何的機會能夠參與到其中。
“嗯,對啊,單是第二名便可獲得整整五十枚凝元丹,若是使用得當,足足可以讓三元境的修士跨出一大步。”宋月明卻是沒有感受到徐寒的異樣,在那時自顧自的說道。
“那難道玲瓏閣中除了山門大比就沒有其他辦法可以獲取到丹藥了嗎?”徐寒不死心的追問道。
“當然有。執劍堂每月都會下派出許多任務,有山門內的,也有山門外的,譬如當初童師兄護送徐兄與小師叔也是算作此類,只是由于茲事體大,人選卻是由師叔們親自挑選的。但大多數都可由弟子們自行接受,完成之后返回山門,門中便會根據任務的難易程度給予弟子獎勵,而這些獎勵便可根據個人需要換成丹藥或是其他的東西。”宋月明繼續侃侃而談道,顯然對于玲瓏閣中的各種規定,宋月明都是早已爛熟于心。
這一點倒是與森羅殿中的規定類似,每一次任務之后,便會獲得一定的獎勵,一次鼓勵下面的人完成這些任務,畢竟玲瓏閣養著這么大一批人,終歸得有些盈余的方法。只是似乎這一點也只對閣中弟子開放,徐寒想著,不禁有些頭大,這修復經脈之事看來也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簡單。
“對了徐兄,我看昨日小師叔為你送來了那么多的丹藥,難道徐兄還不夠用嗎?我并無他意,只是奇怪徐兄經脈早已出了問題要那些丹藥有何用?”宋月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的問道。
這話是有唐突之嫌,甚至落在某些小肚雞腸的人的耳中還會覺得宋月明是在故意嘲弄,但徐寒卻是知道這宋月明的性子如此,倒也并不介意,他微微一笑,便說道:“實不相瞞,在下身子的問題想來宋兄也是知曉,而我家傳的秘法之中有辦法將之修復,只是此法需要消耗幾多的丹藥,因此...”
徐寒說出這番話并非一時興起,卻是自己早已好生思量過一番。
他想要治療自己體內的傷勢,如今看來只能是依靠葉紅箋這一條門路,一次尚還好,若是久了難免被有心之人察覺,到時候再說出這樣的托辭。旁人不見得會信,就是信了也不見得不會懷疑。因此,他索性自己說出,透過宋月明之口再傳出去,這樣反倒讓人信服,再者說這經脈盡斷之事,世上本就不多,就是有,想要醫治的方法也不再少數,只是大抵要么需要大人物出手,要么便是要消耗數量龐大的資源,因此,徐寒這所謂的秘法端是想來也不會引起多大的麻煩。
“這樣啊?”宋月明聞言點了點頭,隨即便從懷里摸索出了一樣事物遞到了徐寒手中。
徐寒一愣,接過那事物定睛一看,卻是一個藥瓶。
“宋某比不得小師叔,這里也只有一枚凝元丹與數枚琉璃丹,不知能給徐兄的傷勢帶來多大益處,但多少是宋某的一點心意,但請徐兄莫要推辭。”
宋月明在那時語氣誠懇的說道。
作為內門弟子每月能夠得到的宗門下發的丹藥數量徐寒大抵是清楚一些的,也就十余枚琉璃丹而已,剩余恐怕便要如宋月明所言,完成一些宗門下發的任務才可換得,由此可想,這些丹藥對于宋月明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筆不曉的財富,徐寒卻是想不到他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送給了自己。
“宋兄這...”徐寒下意識的便想推辭,但目光卻對上了宋月明那一臉認真的神色,不知為何,徐寒到了嘴邊的話便在那時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家父曾言,我之所需,人之所急,取急而去需也。這丹藥對于修行之人本就是外物,能有些益處,卻不足以改變根本,但對于徐兄來說卻是修復經脈的必需之物。宋某將心比心,覺得此物還是交給徐兄更為有用。也且算作這些日子我多次叨擾,徐兄卻不曾說過半句厭煩之話的謝禮吧。”宋月明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誠懇無比。
徐寒聽聞此言,又是一陣苦笑,若非親眼所見,他端是不會相信這世上還真有如宋月明這般愚笨不可及之人。
他終歸收下了那丹藥,然后抬眸看向眼前這個嘴角含著淺笑的青衫少年,拱手說道:“宋兄今日所賜,徐某銘記于心。”
徐寒臉上的神色與他話里的語氣都在那一刻變得極為認真。
他為人素來如此,人對他好,他便百倍相報。
宋月明卻是搖頭,有些惱怒的說道:“我與徐兄相交乃是緣分,家父曾說,這施恩不圖報,圖報不施恩,徐兄此言卻是不把宋某當做朋友。”
徐寒一愣,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的少年郎,擺了擺手不再多言。
但暗地里卻已然將今日之事牢牢的記在了心中。
任世事變遷,他卻矢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