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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竊命

  即使是他那紫霄境的肉身在這樣的大戰之下,以免不了傷痕累累,而一旁的葉紅箋、方子魚、周章等人同樣神情疲憊。就在他們感覺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夏軍與牧家軍卻忽的如潮水般退去。這樣的變故讓諸人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當然卻不得不說,這樣的變故也同樣讓諸人撿回了一條命。

  徐寒沉著眉頭看著退去的大軍,又掃視了一遍周遭的尸骸。滿滿當當的鋪遍了大黃城的城門,敵我雙方的尸骸橫七豎八的躺在一起幾乎堆積成了小山。

  饒是徐寒在見到這樣的場景之時,依然是免不了心頭一陣發寒。

  但很遺憾的是,似乎徐寒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感嘆眼前的生死,因為城頭上忽的傳來一陣急切的高呼。

  “將軍!!!”

  徐寒先是一愣,還未待他回過神來,一旁的那位大黃城太守林御國便猛地轉過身子,瘋狂的朝著城頭跑去。徐寒這才反應過來,那位老將軍出事了!

  他與周遭諸人對視一眼,便在那時趕忙跟隨者林御國的步伐朝著城墻上跑去。

  林守的傷勢很重。

  長箭從他的胸膛射入,鋒利的箭頭從他的后背穿出。

  他的整個胸膛都被那一箭所洞穿。

  但卻沒有多少鮮血從他的傷口溢出,他似乎已經老到了連體內的鮮血都所剩無幾的地步。所謂油盡燈枯,大抵便是如此吧。

  徐寒沉著眉頭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老人,心頭暗暗想到。

  “爺爺!爺爺!你怎么了?”林御國跪倒在了林守的跟前,他手足無措,想要伸手,卻害怕觸碰到了老人身上的傷口,因此他手停留在半空中,不知該不該放下。

  臉色蒼白的林守側頭看了林御國一眼,然后他的臉上擠出一抹難看的笑意。

  他有些艱難的說道:“放心...”

  “爺爺...”

  “死不了...”

  簡簡單單的七個字眼,他用了足足十余息的光景方才斷斷續續的說完,這話的可信度,能有多少,諸人心底也各自有各自的衡量。

  “嗯。”但顯然林御國是場上唯一一個不會去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的人,他重重點了點頭,淚水卻在這位年過三十的太守大人的眼里打轉。

  他不得不用盡全身的氣力,才能確保淚水不從他的眼眶中滴落。

  林守不喜歡他哭。

  上一次,他的父親戰死疆場,方才四五歲的他哭得厲害,卻被老將軍訓斥許久。

  老將軍說:“林家的男人流血可以,卻唯獨不可以流淚。”

  老將軍還說:“戰死沙場是林家男兒最好的歸宿。”

  所以,老將軍沒有哭。

  他只是在七日之后。

  在他兒子的頭七。

  立在大黃城頭,領著十萬弓手。

  一箭射穿了地仙皇帝的甲胄。

  那日之后,李文靜的宏圖霸業作了黃粱一夢。

  而大衍境巔峰,隨時可能破入仙人境的老人一夜白頭,修為跌入離塵,致死無緣再問大道之鼎。“扶我起來。”老將軍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中所包裹的氣息比起方才似乎好了些許。

  一旁的林御國聞言,微微遲疑,但最后還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扶起林守的身子,周遭諸人都在那時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林守的目光掃視諸人,又望了望城外正漸漸遠去軍隊,眉頭皺起。

  “城門被破,大黃城危在旦夕,想要抵御牧極的下一次進攻,得先修繕城門...”

  林守如此言道。

  但周遭諸人聞言在那時卻紛紛沉默了下來。

  牧極是何種人物,他能退兵無疑已經是有了十足把握拿下大黃城。

  大黃城的城門寬大無比,想要修好,得費不少功夫,而在這樣的過程中豈不早就被牧極所察覺,怎可看著他們將城門封閉。

  徐寒更是大致算了一番,大黃城的十五萬大軍,如今只余下了五萬弓手、一萬歩卒,且大抵都帶著或大或小的傷勢,能有完全戰力的三萬不到,這樣的人數,就是真的封好的城門,又如何守得住大黃城?

  諸人的沉默自然讓林守意識到了這一點,老將軍的臉色在那時又蒼白了幾分。

  他的身子晃晃悠悠,扶著他的林御國一個不留神,老將軍便再次跌坐在地。

  “將軍!”諸人發出這樣一聲驚呼,就要上前將之扶起。

  可這一次,林守卻擺了擺手,就要說些什么。

  “將軍,在下以為無論下一步當如何做,首先還是要將將軍的傷醫治一番,方才可以謀劃下一步。”

  這時一旁看了良久的徐寒終是出言說道。

  諸人聞言這才回過神來,那把利箭尚且還插在林守的胸口若不將之拔出,恐有后患。

  “不用...老夫無礙,府主不必掛懷。”可林守卻搖了搖頭,拒絕了徐寒此言。

  “爺爺,這怎能是無礙,那箭還...”林御國聞言頓時急切的說道。

  可是話未說完,速來少有對他動怒的林守,卻眼睛瞪得極大,狠狠的盯著他:“老夫說不用便是不用,怎么?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林守大聲的吼道,顯然是動了真怒。

  在場諸人在那時也是一愣,著實是想不明白,這分明是為了他好的勸解為何會招來這位老將軍的暴怒。

  但就在諸人疑惑之時。

  或許是這樣的怒吼牽動了他胸口的傷勢,林守的臉色一白,捂著胸口,大聲的氣喘起來。

  “爺爺?!”林御國見狀頓時心頭大急,急切的上前想要做些什么。

  但徐寒卻搶在他之前邁步而出,攔下了他伸向林守的手。

  “林太守,在下以為林將軍的情形很是不妙,得快些為他醫治。”徐寒看著疑惑的林御國正色言道。

  “”林守聞言,想要說些什么,但似乎因為胸口傷勢,他嘴張開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顯然他已經虛弱到了極致。

  “可...”林御國有些遲疑,他看了看徐寒,又看了看自家爺爺,一時拿不到主意。

  “林太守,事急從權,你應當分得清孰輕孰重,請你相信我的判斷,我是夫子的弟子!”徐寒一臉肅然的看著林御國。他從與林守的第一次接觸中便感覺到了這位老將軍身體的異樣,加之此刻即使到了這樣的地步林守也依然不愿意接受他的治療,這讓徐寒心頭疑惑更甚。他自然無心去窺探林守身上的秘密,只是真的覺得若是再拖下去,對本就如此的林守沒有半點好處。

  林御國在那時愣了愣,他的臉色在一陣陰晴不定之后,終于是閃過一抹絕色。

  平生第一次,他選擇違背了自家爺爺的意志。

  他朝著徐寒點了點頭,言道:“那就有勞府主大人了。”

  “徐某必傾盡全力。”徐寒亦在那時如此言道,隨后看向已經接近昏厥的老將軍拱了拱手。“林將軍,得罪了。”

  他此言說罷,便再也沒了顧慮,伸出手便按向林守的甲胄。

  有道是久病成良醫。

  徐寒之前跟隨夫子了大半年的光景,夫子有意教導了他許多醫道。對于藥理、醫術徐寒雖然不敢說是如何精通,但自問比起尋常醫師只強不弱,況且此刻林守狀況危機,他自然當仁不讓。

  想要治療林守的箭傷,第一步便需要除去他身上的甲胄與衣衫。

  畢竟那利箭穿透了林守的胸膛,很有可能觸及到了他的心臟,若是在拔箭時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讓林守的傷勢加重,甚至當場斃命。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徐寒不得不先以利刃割破他的甲胄與衣衫,將之小心翼翼的取下,唯恐觸及到了長箭。

  這看似簡單的事情,徐寒卻足足做了近一刻鐘的光景方才完成。

  周遭諸人亦那時紛紛屏氣凝神,就好似在怕自己的呼吸聲稍稍大了那么一點,便會影響到徐寒。

  只是當徐寒滿頭大汗的做完這些的時候,待到看清林守那的上身之時,諸人卻難以抑制住自己內心的靜海,在那時得紛紛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幅怎樣的軀體。

  林守的上身。

  干癟、枯瘦,如早已枯萎的藤蔓。

  皮層發紫,還有些許地方似乎已經徹底壞死,呈現出一種近乎腐爛的灰黃色。

  皮層之下諸人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肋骨、胸腔的形狀,似乎他的身體除了皮與骨便再也尋不到半點的血肉。

  那身體與其說是一個人的身體,倒不如說是一具風干了的尸骸更為貼切。

  徐寒在這時終于明白,為什么被長箭穿透胸膛的林守為何幾乎沒有流出半點血跡。

  試問,這樣一幅軀殼,又哪來的血液可以流出呢?

  徐寒想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這樣的林守還活著。

  他應該死了...

  他沒有理由還能活著...

  “爺爺...這是...”

  林御國顯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嚇得呆滯,他愣愣的看著那副干尸一般的身軀,眸中寫滿了不可置信與深深的驚恐。

  而就在諸人驚駭不已之時,那位因為過度使用浩然正氣而臉色煞白的鹿先生卻忽的邁步而出。

  他看著眼前的林守,眸子陰沉又凝重。

  “想不到...”

  “林將軍竟然用了這竊命之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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