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理說的不是山如何小,不夠兩只猛虎活動。
而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不是你有無獨占山頭的貪欲,而是害怕對方有這樣的念想,因此最后免不了決出一個雌雄。
而牧家軍與蒼龍軍顯然便是這樣兩只猛虎。
他們在入城時沒有遭到半點的抵抗,而卻在大黃城的中央遇見了彼此。
以薛秦關與牧極的心思自然便回過了味來,他們是中了大黃城余孽的奸計。
只是明知是計,他們卻沒有跳出其中的魄力。
試問猛虎在前,誰又能去顧忌躲在暗處窺探的野狐呢?
于是蒼龍軍與牧家軍的大戰在那時一觸即發。
“府主,東西我們已經布置好了,下一步應當何如?”大黃城的一家民宅中,甲胄斑駁的侯嶺領著數位甲士來到了徐寒的跟前,恭敬言道。
“嗯。”徐寒聞言點了點頭,他透過房門的縫隙看著大戰正鼾的蒼龍軍與牧家軍,眉頭微微皺起。
這驅虎吞狼的計策來得終究太過順利了一些,順利得讓徐寒有些不安。
但到了這一步,他們并無其他路可走,唯有硬著頭皮一條道走到黑。
“百姓都離城了嗎?”徐寒沉眸問道。
“離城了,大黃城破城之前,林將軍就已經下令疏散百姓,在林將軍死后大黃城幾乎就已經是一座空城了。”侯嶺回應道,但聲音在做到末尾時莫名小了幾分,他有些不安的瞥了一旁的那位林御國一眼,卻見對方并無異樣這才安心。
“嗯。那便準備撤軍吧,從南門退回梁州。”徐寒沉眸言道。
“可是,我們有近六萬人馬,想要瞞過薛秦關與牧極的耳目恐怕不太現實,若是他們追擊...”徐寒這道命令落下,一旁的葉紅箋便皺了皺眉頭,有些擔憂的言道。
“無礙,他們現在恨不得將對方一網打盡,哪有心思顧忌我們?就是有,想來也只會派出一小撮人馬,否則正面戰場定會讓他們得不償失。”徐寒卻寬慰道。
聽他此言,諸人這才稍稍心安不少。
于是乎侯嶺便領著諸多將士開始調遣兵馬,準備撤退的事宜。
“你有把握成功嗎?”待到侯嶺離去,葉紅箋走到了徐寒的身前,沉聲問道。
徐寒聞言想了想,隨即苦笑的搖了搖頭。“林將軍都沒有把握做到的事情,我又如何可能有把握做到?只能是盡力而為,不負將軍之托吧。”
葉紅箋自然了解這一點,她聞言點了點頭,言道:“我相信你。”
此言說罷,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問道:“若是我們僥幸過了這一劫,那下一步你準備去何處?”
徐寒在那時笑了笑,他看向葉紅箋的眸子忽的瞇起。
“怎么?你在試探我?怕我臨陣脫逃?”
他大抵能夠猜到葉紅箋的心思,經歷了這樣一場大戰,對于任何從未接觸過這樣場景的人來說都難免產生一些波動,葉紅箋擔憂徐寒也是情理之中。
而被徐寒拆穿了小心思的葉紅箋卻沒有絲毫的異樣,她笑了起來,嘴角勾起小小的酒窩,一副俏生生的等待徐寒答復的可愛模樣。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到底為什么那個人一定是我?”徐寒見葉紅箋沒有否認的意思,他索性也不在這事深究,反而這般問道。
葉紅箋顯然沒有料到徐寒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眨了眨眼睛。
沒有回答。
或者說沒有想好如何回答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
于是她又眨了眨眼睛。
徐寒啞然,他知道他注定無法從葉紅箋的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搖了搖頭,“準備撤離吧。”
他如此言道,便轉過身子準備離去。
“徐寒!”可就在那時葉紅箋卻忽的叫住了他。
“嗯?”徐寒轉身疑惑的看向葉紅箋。
少女那時眉下雙眸一種徐寒難以讀懂的神采翻涌,“不管如何,你要相信,我不會害你。”
徐寒深深的看了少女一眼,良久之后方才言道。
“我知道了。”
“還有,回到長安你知道第一件事情是干什么嗎?”
“嗯?面圣?”
“見我爹!”
牧家軍殺紅了眼。
蒼龍軍也殺紅了眼。
兩支曾經大周最為精銳的部隊從刀劍相向那一刻起便注定了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斗。
沒有城墻的掩護,沒有山坳丘陵的遮擋,一馬平川的大黃城中,只有拳拳到肉,刀刀見血的殘忍搏殺。
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刻都有鮮活的生命逝去。
大黃城自然算得上一座大城,除了各州的州郡與那座雄偉的京都,放眼整個大周都應當尋不到比大黃城更加雄偉的城池。
但饒是如此,數十萬雙方的軍隊擠在這座城池依然顯得有些擁擠。
當大戰開始,步卒們展開了巷戰,數以萬計的弓手爬上了兩側的城頭,以火力掩護己方的軍伍。任何計策在這樣地勢下都顯得蒼白,唯有刀戟才是獲勝最好的辦法。
如火如荼的大戰中,一群低頭穿行在邊緣小巷的人顯得與搏命的雙方如此格格不入。
他們穿越了密集戰場去往大黃城南邊的城門,那里通往梁州,通往長安!
而這樣數量巨大的人流涌動,自然是瞞不過占領了大黃城南側蒼龍軍的耳目。
當下便有人甲士去到了正在沉眸督戰的薛秦關耳畔附耳輕聲將這個消息告知了這位蒼龍軍的統領。
薛秦關的眉頭皺了皺。
蒼龍軍的軍力與牧家軍可謂伯仲之間,若是派出兵力去追殺大黃城與天策府的余孽勢必造成正面戰場失利,可若是放任他們南下,甚至回到長安,祝賢那邊他亦不好交差。
薛秦關的臉色在那時一陣陰晴不定,半晌之后方才咬了咬牙,“去!命薛余命領一萬甲士追擊,不求殺敵只求拖延住對方!”
“領命!”那前來報信之人聞言自然不敢推辭,當下便沉聲言道,然后便趕忙退回軍中傳達薛秦關的命令。
薛秦關的算盤打得固然是好,他想要清理掉眼前的牧家軍后,再去追擊大黃城與天策府的余孽,以此完成祝賢交代下來的任務。
只是這人員調動方才開始便被牧極敏銳的察覺到了。
“看見了嗎?西側那處,著三萬精兵與五百天狩營士卒強攻!”他朝著身側的牧良言道。
牧良聞言當下便從大軍之中的調出牧極所要的兵馬朝著那處發起進攻。
一萬人的人員調動看似無關緊要,但牧極的眼光何其毒辣,這一萬人的離去,頓時讓薛秦關的戰線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漏洞,只要攻破那處,蒼龍軍的戰線便會被分割開來。
對于瞬息萬變的戰場來說,一旦人馬被分割開來,很可能便會造成人員調度不及、命令無法準確傳遞、甚至首尾難顧被人逐一擊破的下場。
尤其是面對牧家軍這樣的精銳來說任何一點點紕漏都可能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薛秦關也在那時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眉宇一沉,不敢托大,當下便又不得不發出指令讓那前去阻截的萬余人馬趕忙掉頭,抵御牧家軍的攻勢。這才險之又險的穩住了戰場上的局勢。
遠處的牧極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又越過人群望向那已經涌出城門的徐寒一眾。
他的嘴角浮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殺戮還在繼續。
血水鋪滿了整個大黃城,就連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腥臭。
而這樣的腥臭卻恰好掩住那一絲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刺鼻氣味。
“龍油嗎?”坐在木椅上的男人皺了皺眉頭,嘴角的笑意又重了幾分。
“正是好算計啊。”
他望著戰做一團的牧家軍與蒼龍軍,發出一聲由衷的感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