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倒還算得上是順風順水,但讓徐寒有些郁悶的是諸人看他的目光都頗為異樣。
揶揄、感嘆、羨慕之色盡皆有之,讓徐寒好生不自在。
秦可卿更是處處避著徐寒,說不出到底是在生氣還是在難過。
徐寒在一陣無奈之后,也不得不開始暗暗審視自己對于秦可卿與葉紅箋的情感。
人生終歸得有個決斷,若是抱著紅薯想著蘋果,最后對自己不好,對別人也是禍事。徐寒并非優柔寡斷之輩,但這男女之事,著實是理不清剪不斷。
饒是徐寒也有些苦惱。
但昨日 想到清晨的荒唐,坐在馬車上的徐寒便沒好氣瞪了瞪了正在他身旁睡得正酣的玄兒一眼,那到了嘴邊的苛責,終是無法說出口。他嘆了口氣,若是告訴葉紅箋昨天是玄兒不知用了什么辦法將他拖到了她的房中,恐怕免不了遭到對方刀劍相向,以葉紅箋的性子,徐寒絲毫不懷疑對方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葉紅箋畢竟是葉承臺的女兒,又是夫子的半個弟子,無論如何她都跳不出長安這場風云詭誕的漩渦,秦可卿卻不一樣,雖然對方已經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決心,但徐寒卻著實不愿意見對方趟這趟渾水。
想到這里,徐寒心頭便有了決定。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暗暗告訴自己,在去到長安之后,要尋上一個合適的機會,與秦可卿攤明此事。
盟下城距離長安不過八十余里路,說遠不遠,說近卻也算不得近。
一行人并未特意趕路,來到長安城時卻是已到暮色。
徐寒安排著諸人去往天策府打點一切,又麻煩鹿先生去溥天宮跑了一趟,遞上明日面圣的折子。這京城不比那些邊外小城,城里密布著祝賢的耳目,他們回到長安的消息自然是瞞不住祝賢,徐寒也沒了繼續隱藏下去的心思,因此便索性與之攤明。
而他則依照著今日早晨與葉紅箋的約定,隨著她一道去往了寧國侯府。
當然二人的離開免不了的是,招來眾人的一道道揶揄的目光。
長安的街道寬闊且四通八達,每日都有特定的人掃,被收拾得一塵不染。
雖夜色已深,但街道上往來的行人卻是樂意不絕,街邊的商販,巷中的酒肆,生意火爆。
似乎大黃城中的那場戰亂絲毫沒有讓這座繁華的古城受到半分的驚擾。
而走在這長安城中的二人更是帶著各自的心思,氣氛有些沉悶。
葉紅箋低著頭,用腳丈量著鋪就長安街道的青石板,她踩著奇怪的韻律,每一次落腳都準確的落在了下一塊石板的中心。
九十八九十九 她在心頭默默的數著數,直到在第一百塊青石板落下自己的腳。
女孩嘆了口氣,她側著腦袋看了看身旁依然低著頭的少年,莫名有些生氣。
“怎么,去見我爹有這么難為你嗎?”葉紅箋不滿的問道。
“啊?”這時的少年聞言方才如夢初醒一般抬起頭,半晌才反應過來。
見葉紅箋的臉色不郁,他趕忙解釋道:“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比見我爹還重要?是你那位可卿姑娘?舍不得啦?”葉紅箋顯然沒有就這么簡單的就放過徐寒的打算,她在那時言道,問題如連珠炮彈一般,接二連三的轟響徐寒。
徐寒側頭看了看那氣鼓鼓的葉紅箋,他似乎從未見過她露出這樣的神情,暗暗覺得有些好看,自然便多看上了兩眼。
但葉紅箋卻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兩頰泛上一抹潮紅,慌亂的撇過了頭。
徐寒見她如此,在那時微微一笑。
“我只是在想咱們這么空著手去見老丈人,是不是有點不妥。”
葉紅箋聞言,微微一愣,隨即那臉上的潮紅再次向著上方爬升,轉眼她的耳根子都變得緋紅。
她在好一會之后,方才用她那輕不可聞的聲音嘀咕道:“油嘴滑舌。”
然后便快步朝著寧國侯府的方向走去。
自始至終徐寒也未有讓徐寒看到此刻她的正臉。
但徐寒卻相信,此刻葉紅箋的那張臉應當是如熟透了蘋果一般,甜得誘人。
長安城,是龍盤虎踞之地。
隨意一座庭院之中走出的一位公子都有可能是朝中某位大臣之子,又或是與某位王侯攀得上三代以內近親關系的顯貴。
達官顯貴多了,自然忌諱也就多了。
什么人惹不得,什么地去不得都有講究。
譬如眼前這座黑木筑成的府門,便是長安城中的忌諱之一。
府門并不大,通體的黑木讓他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院中那若隱若現的燭火非但沒有讓這做府門多出幾分煙火味,反倒是將之點綴得好似鬼門一般幽深可怖。
這樣的模樣,自然犯了些人的忌諱。
但真正讓長安的王孫貴胄們對其避之如猛虎的原因,歸根結底卻只有一個。
這府門 姓祝。
對于長安城的百姓來說,祝賢是一個很神秘的人。
神秘到大多數人都自聽過他的名字以及那些兇名赫赫的事跡。
有人說他生得三頭六臂,目可噴火,嘴含利齒。
亦有人說他乃是妖族奸細,日食處子,夜啖幼童。
更有人說他是惡龍轉世,吞大周氣運,已成真龍之身。
百姓們的傳得玄乎,但也只是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或許除了與人閑聊時多些吹談的資本,祝大首座對于他們所最大的重用便是用了止一止夜里啼哭的孩童。
只是,或許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這位被近乎妖魔化的祝首座,看上去只是一位看上去尋常到了極致的中年男子。
此刻他穿著一身黑色蟒袍,蟒生四足,足有四爪,頗有真龍之相。頭上的黑發中藏著些許白雪,臉上也不乏皺紋,這讓他看上去似乎比本來的模樣要老上些許。
“查到了嗎?宇文家的龍氣究竟落在何處?”他的聲音在那時響起,低沉的聲線幾乎的與夜色融在一起,讓人分不清那聲音究竟是從他的嘴里吐出還是從某個不知名角落升起。
府門內的燭火算不得明亮,但也足以視物。
一位同樣身著黑袍的儒生好似憑空出現一般,來到了祝賢的身前。
“泰元帝那里的龍氣受了大黃城兵敗的困擾,降到了淡青色,但若是假以時日,能穩住冀州局勢,恐會有所提升。宇王那里的龍氣依然不過淡黃色,至于各州的宇文氏藩王,坐擁青州半壁的信王宇文成也不過深黃色,就是將這些加在一起,也湊不齊皇室幾乎赤色的龍氣”
那儒生如是言道,顯然對此也頗有疑惑。
“難不成這龍氣還能憑空多出來?”祝賢皺了皺眉頭,模樣同樣很是尋常,沒有那帝王一怒的殺機凜冽,亦沒有梟雄凝眸時的霸道凌厲。倒更像是那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的莊稼漢,在為秋后的收成暗暗發愁。
“這自然沒有可能。”黑袍儒生臉色變了變,趕忙說道:“在下想來,恐怕能產生這般狀況的原因只有一個”
說到這里,儒生頓了頓,似乎有所顧慮,但在感受到那位祝首座投來的目光時,他便沒了遲疑,趕忙言道:“我們算漏了某位”
“漏了某位?”祝賢重復著這話,似乎在那時響起了什么,他的雙眸一凝。“你是說十多年那位”
“可是他即使還活著,又怎可擁有這么多的龍氣”祝賢的心思何其縝密,很快便否定了那儒生這樣的猜測。
“若是那位只是僥幸撿了一條命茍活于世,自然不會擁有這么多的龍氣。可若是,他并非茍活,而是活得很好,活到可以左右大周局勢的地步”黑袍儒生在那時輕聲言道。
“嗯?你是說”祝賢的雙眸在那時一凝。
他站起了身子,深深的看了那儒生一眼,沉聲言道:“去,給我好好查一查那突然冒出來的毛頭小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