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夏紫川夏姑娘吧?”坐在石桌旁,徐寒遲疑的看了看紫袍少年身旁的那位青衣女子,問道。
“嗯,現在已經是我的夫人了。”宋月明笑著回應道。
聞此言,葉紅箋與徐寒皆是一愣,互望一眼,眸中都有異色。
當日論道大會上他們倒是聽聞過二人的婚約,只是不想這么快便已成婚。
“徐兄與師姐得趕快了。”看著二人臉上的異色,宋月明揶揄的笑道。
當下,葉紅箋便狠狠的白了徐寒一眼,早前她便拉著徐寒去家中定婚期,只是因為事情耽擱了,便一直沒有再提起,此刻宋月明這話自然是讓葉紅箋記起了此事。
徐寒訕訕一笑,正要說些什么。
“紫川,天策府中有座足以與玲瓏藏書閣相提并論的書庫,你可想看看?”宋月明卻在那時問向身旁的女子。
“嗯。”夏紫川極為乖巧的點了點頭。
宋月明展顏一笑,看向葉紅箋:“勞煩師姐帶紫川去一趟了。”
葉紅箋心思玲瓏自然看得出宋月明是想調開她,她也并不戳破,朝著他點了點頭,便言道:“隨我來吧。”
待到二女走遠,徐寒這才看向宋月明,仔細打量著這數月不見的少年。
他模樣自然不曾更改,只是眉宇間卻多出了一分沉穩與陰沉,少了之前的稚嫩。
徐寒曾經很是擔憂以宋月明那直腸子,會在以后的際遇中吃不少的虧,可如今的宋月明沒了那份銳氣,徐寒卻又莫名心頭有些不郁。相比于眼前城府幽深的執劍堂執事,徐寒還是更喜歡那個寧折不彎的濃眉大眼少年。
“徐兄近來過得可好?”宋月明感受到了徐寒的目光,卻對此并不在意,他看著徐寒,眸中閃爍著莫名光彩,嘴里如此著問道。
徐寒的回答卻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尚可。”
宋月明又問道:“徐兄可知師尊此行何意?”
徐寒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被人試探,尤其是被那些他認為可以信賴的人試探。
所以,這一次他并沒有回答宋月明,而是直直的看著對方。
宋月明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在宗門待得久了,習慣了,徐兄莫要見外。”
徐寒忽的沒了與宋月明繼續閑聊的興致,他眸子一沉便問道:“所以,宋兄究竟來我天策府有何貴干?”
“故人許久不見,甚是想念,故而一會。”
“僅此而已?”徐寒問道。
“當然不止。”宋月明沉吟了一小會,然后笑道:“我還有一事想問。”
“何事?”
宋月明沉聲問道:“那刑天劍可在徐兄手中?”
徐寒臉色也在那時一沉,反問道:“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徐兄還是交出為好,這事關大周...”
宋月明的話為有說完,便被徐寒打斷。
“不交如何?”
徐寒如此言道,目光卻在那時凌厲了起來,宛如被悉心磨亮了的利刃一般,鋒利得扎得人刺痛。
而宋月明卻似乎對于徐寒這般的目光未有所感一般,他平靜的回應道:“恐有性命之憂。”
“是嗎?那這性命之憂來自的是宋兄,還是那位司空大人?”
“有區別嗎?”宋月明反問道。
徐寒眸中的目光在那時愈發的凌厲,“于宋兄或許沒有區別,但于徐某卻大不相同。”
宋月明在聞此言之后,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后方才嘆道:“徐兄,人是會變的。”
“那宋兄變了嗎?”徐寒目光灼灼的追問道。
宋月明再次沉默。
比之前更長久的沉默。
然后當他再次抬起頭,他的目光變得堅硬了起來,宛如金石一般,不可動搖。
他一字一頓的言道:“玲瓏閣,需要那把劍。”
徐寒卻搖了搖頭,言道:“可我給不了。”
宋月明的臉色一沉:“徐兄真的準備好了嗎?用命去守護那把劍。”
徐寒絲毫不讓,反問道:“那宋兄準備好了嗎?用命來取在下的劍。”
“看樣子你我二人終究免不了一場干戈。”宋月明又嘆了一口氣。
“世事無常,我也未有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徐寒同樣嘆道。
“你們聊什么呢?”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道輕柔的聲線,二人聞言都極有默契的停下了之前的話題。
“這么快就回來了?”宋月明看了一眼從不遠處走來的夏紫川與葉紅箋,一臉笑意的站起了身子,似乎之前與徐寒的對話并未發生一般。
“嗯,紅箋師姐答應我以后想要翻閱里面的書籍隨時可以來取,今日太晚了些,看了會便回來了。”夏紫川溫柔的點了點頭,輕聲言到。
宋月明微微一笑,伸手將女孩耳畔被夜風揚起的發絲捋順,然后抬頭看了看天色。
“確實不早了,我們也不便再做叨擾。”他轉頭看著徐寒,如此說道,便一拱手,“那宋某便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徐寒亦站起身子,言道:“走吧,我送送宋兄。”
宋月明聞言看了徐寒一會,這才點了點頭。
而一路上徐寒與宋月明都面色陰沉自然不會再言語,而葉紅箋與夏紫川也聞出了這不對勁的氣氛,亦不曾挑起話題,于是一行四人便在沉默中走到了天策府的府門。
“不必再送了,在下這邊告辭了。”待到那時,宋月明朝著徐寒再次拱了拱手,這才與夏紫川一道離去。
徐寒站在天策府的門口,看著那少年離去的背影。
冬風乍起,吹起了街道上的塵土,揚起了滿地的落葉,亦鼓動了那少年寬大的紫袍。
少年的步履緩慢而堅定,像極那個秋日他站在懸河峰上,矗立在人潮之中敲打玄龍鐘的模樣。
徐寒的心頭一動,終是忍不住朝著那背影高聲言道:“宋兄,可曾記得我那日之言?”
那紫袍少年邁出的步子在那時與半空懸停數息,這才忽的轉身。
他陰沉的臉上蕩開一抹笑意:“身行君子事,心度小人心。”
“在下記得。”
他這般說罷,雙手一整衣袖,于冬風中再次遙遙朝著徐寒一拜。
那時他衣衫飄零,嘴角含笑,端是風姿卓絕。
徐寒暗暗想道,所謂君子,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