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看著那些在城頭上與甲士們廝殺的紫色怪物們,眉宇間寒霜密布。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他難以說清,至少在他五十年的生命里他從未見識過這樣的生物。
他們的戰力說不得如何強悍,但生命里卻極為頑強。試想一位尋常修士,在未到天狩境前,被拋入百丈高空,再狠狠摔下,想來也是兇多吉少,但這些怪物們卻毫發無損,落地之后便可瞬息加入戰斗。并且尋常刀刃難以傷及要害,即使僥幸砍出些傷痕,也可在短時間內快速回復。而就是天狩境的強者也無法短時間將這怪物的斬殺,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依仗那些離塵境大成的人物。
圣陽軍的甲士們大抵訓練有素,即使面對這樣的兇物也可分置結成戰陣,將之牽制,但那些尋常甲士境況就要落魄得多了,雖不至于丟盔棄甲落荒而逃,但還是免不了對此物忌憚無比不敢上前。
崔庭的大軍還在不斷的朝著城頭拋射出那些包裹著怪物的鐵球,一個接著一個的轟擊在橫皇城數百年未有遭逢戰亂的城頭上。
城墻千瘡百孔,怪物們又破鐵而出。
這時,橫皇城的城墻上狹窄的通道反倒成了李儒調兵遣將的障礙,二十多萬大軍很難在這樣十余人寬的通道上快速調動,他也因此無法調集精銳在短時間內清除掉這些怪物。
眼看著城頭上亂成一片,李儒眉頭一挑正要說些什么。
“吾奉諸君多日,今日懇請諸君為吾效死!”
可就在這時,城頭的另一側,忽的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高呼。卻是那位方才離去不知所蹤的李末鼎,他領著三千腰配刀劍的江湖人士忽的出現在了城頭處,于那時振臂高呼道。
“莫敢不從!”那三千人衣衫各異,年紀從二十出頭到古稀老者盡數有之,甚至還不乏一些女流之輩,單單就賣相而言,比起這圣陽軍差之甚遠,但卻紛紛在那時同樣高聲回應道。
而后那三千人化作一股洪流紛自朝著城頭的各個方向涌去,加入到了斬殺這些怪物的戰斗中。
提及李末鼎這位并無多少實權的王爺,于朝堂之中的大多數人能夠想到的只是那只知結交江湖人士的李俠士,雖然面子上見面之時都得恭恭敬敬的喚他一聲王爺,但心底大抵對他不屑一顧。
直到這時,直到這三千門客出手的瞬間,諸人方才醒悟過來,這位李家王爺苦心經營這么多年,換來的竟是三千位修為不低于天狩境的強者。
這三千人出手,因為其身為天狩境強者的御空能力,可以快速的穿梭于戰場,飛速抵達那些怪物肆虐之處,雖然無法徹底消滅這些怪物,但卻很好的遏制了事情進一步的惡化。
這樣變故,饒是李儒也未曾料到,他看向那位自己三十年未曾一見的弟弟。
三十年的光景,已經將當年那位怯懦的男孩鍛造成了如今這兩鬢微霜的模樣,他看著李末鼎身先士卒的殺入了敵陣之中,這位面色冰冷的圣陽軍統領嘴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
只是這樣的笑意還未來得及在他的臉上完全綻開,身旁的傳令官便忽然發起了一聲驚呼,李儒的心頭一震,趕忙低頭看向那城下。
只見三臺比起之前更加巨大的投石車被那些甲士們推上了城頭,而三個五丈大小的鐵球也隨即被放上了投石車中...
李儒雙眸一凝,盯著那三道事物,而那三個鐵球也在那時在那些甲士的驅動下,猛然朝著橫皇城的城頭砸來...
它們在橫皇城的上空劃過了一道弧線,然后...
他們掠過了橫皇城的城頭,直直的落在了身后那座古城的城中。
五丈大小的鐵球,重越千鈞。
它們在落地之時發出一聲巨大轟響,揚起漫天的塵埃,當然于此同時還有那些城中百姓的驚呼。
而這些卻只是開胃的小菜,在那被砸得破爛不堪的鐵球中忽的傳來一陣陣震天的高呼,巨大的鐵球從里自外的被撕開,三道三丈大小的人形怪物從中浮現,他們猩紅著雙眸,自出現那刻起便朝著周遭的百姓殺去。
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這三頭巨大的怪物都超出這些尋常百姓太多,不過是在李儒這數息愣神的光景間,便有近百位百姓被那些怪物撕成了碎片。
見此情形的李儒眉宇間煞氣涌動,他很快便下達了命令,分出了半數的精銳入城牽制那些怪物。但這樣的命令還未來得及被執行,又是一輪鐵球轟擊,半數落入城頭,半數砸入橫皇城中。
一時間整個橫皇城都陷入了兵荒馬亂之中...
巨大的黑龍在橫皇城外盤踞,它滿是森白獠牙的大嘴張開,而那居于大陽宮中的紅色巨龍周身的龍氣便在那時不斷溢出,涌入那黑色巨龍的嘴中。
橫皇城是大夏的國都,是天子的居所,群魔肆虐之下,橫皇城中的百姓死傷無數 ,一個王朝連自己國都的居民都無法保護,必定動搖民心,而民心一散,氣運便散了大半...
徐寒想著這些,終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看向眼前這三道立于自己身前的身影。
一位老者,身著白色錦衣,背繡一朵妖艷紅云。
一位老嫗,彎腰駝背,手持一把蛇頭拐杖,周身氣息陰冷。
還有一位男子,四十歲上下,背負一把長劍,劍眉星目,器宇不凡。
徐寒的目光在這三人的身上一一掃過,然后淡淡一笑言道:“在下徐寒,還未請教三位前輩名諱。”
“赤霄門烏銘秋!”白衣老者沉眸言道。
“長春谷苗善水。”老嫗輕聲言道。
“虎嘯山莊庭固。”中年劍客言道。
三人的語調平靜,但每一個名字的背后都藏著一段堪稱傳奇的人生,也都擁有者足以讓大夏江湖震動的力量。前者是赤霄門的仙人長老,當年開山祖師的嫡親,后二者都是來自三門十二鎮中的仙人掌教。
“久仰久仰。”徐寒笑著朝著這三人拱了拱手,絲毫沒有尋常人面對仙人時的局促之感,倒是她一旁的葉紅箋雙眸一凝,周身的真元劍意涌動,顯然已是警惕到了極點。
以她的修為這樣的異動自然是瞞不過那三位仙人的眼睛。
當下那為首的烏銘秋便瞇著眼睛看向葉紅箋,笑著言道:“好漂亮的女娃子,也好,二人一起黃泉路上不會孤單。”
此言一落凌冽的殺機鋪面而來。
三人身為仙人大能的氣勢也在那時就要升騰而起...
“兩個人上路有什么意思?不如你們三位一起,說不定還能演上一處那叫什么來者...”這時一道青嫩的聲音忽的從府門方向響起,在場諸人聞言皆是一愣,紛紛側頭望去,卻是那去而復返的方子魚一行人。
此刻方大小姐正歪著腦袋苦思冥想,嘴里念叨著:“咦,那出戲叫什么來著?”
“小十九,就是前些日子我帶你去看的那個,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會你愛我,一會我喜歡你那個...”
小十九聽聞此問,白了方子魚一眼,然后一抱手頗有些不悅的言道:“《流芳院》,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三個人搞來搞去,還不如動上一場,誰贏了就聽誰的,某些人一把年紀了,還看得淚流涕流的,下次我再也不會陪你去看這么無聊的東西了。”
“怎么無聊了?那叫兒女情長!你個小屁孩懂個什么!”方大小姐被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如此奚落,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當下便大聲反駁道。
看著這完全處于狀況外的二人,徐寒是又好氣又好笑,心底卻又忍不住泛出陣陣感動。
“你們怎么回來了?”他出言問道。
“咳咳。”楚仇離在那時艱難的從爭執不休的兩位大小姐之間擠出了身子,他朝著徐寒咧嘴一笑:“我們想了想,覺得小寒你說得有道理。”
“這打仗有甚好看的,崔庭那老小子在大黃城被我們打得屁股尿流。就他那三角貓的功夫,能打進橫皇城?我楚某人就把腦袋割下了來給他當尿壺!”
楚仇離一臉篤定的言道。
只是這話一落,天際之上便飛來一道巨大的事物。
那是一枚五丈大小的鐵球,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的砸在了楚仇離身后的街道上。
三丈大小的紫色怪物從那鐵球中爬出,嘶吼著朝著周遭的百姓殺來。
被那鐵球掀起的塵埃糊了一臉的楚仇離錯愕的看著那只巨大的怪物,他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抽動了一番,然后在諸人遞來的古怪目光下,這中年漢子的臉上露出一抹尷尬的笑意。
“咳咳,我的意思是說,崔庭本人要是能殺進來...這個...不作數的,不作數的...”
這話一落...
那橫皇城中便赫然有一道身影飛出,他的周身盤踞著一頭頭墨色的獅虎龍蛇,一身白色儒衫隨風揚起,隨著他指尖一動,那些獅虎龍蛇便發出一聲聲怒吼,殺向那些在城中肆虐的怪物。
“崔庭!橫皇城中不見血刃的規矩你忘了嗎?”那立在空中的人影于那時朗聲言道,聲音蒼老卻中氣十足。
而此音一落,那橫皇城外,便有一道身著黑衣的身影自天際飛入。
那人看著白衣老者,笑道:“兩國交戰,非皇室宗親的仙人不可出手,這四方盟約的規矩,杜太傅也忘了嗎?”
咕嚕!
看著這天際的兩道人影,楚仇離面色難看。
一旁的蘇慕安一臉崇拜的看著這中年漢子,眨了眨眼睛,問道。
“楚大叔...你這嘴是佛祖開過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