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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黑衣

  葉紅箋的身子似乎微微的顫抖了起來,她那雙紅唇張開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如此反復了兩三次,她身子的顫抖愈發劇烈,她咬著自己的嘴唇看著徐寒。

  但徐寒在說完這話之后,便低著腦袋,沉默不語。

  可就在這時,他們身后卻忽的傳來一聲怒吼。

  是阿黃的聲音!

  徐寒猛然抬起了頭,秦可卿那里出了變故,他與葉紅箋對視一眼,雙方都從之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二人沒有半分遲疑便在那時身子一頓,飛速朝著營地的方向奔去。

  營地的篝火已經熄滅。

  玄兒瞪大了眼珠,琥珀色的瞳孔拉得狹長,身上的毛發如利針一般豎起。

  嗷嗚的身子變得巨大無比,嘴里不住發出一聲聲低吼。

  而已經化作巨猿模樣的阿黃卻已然倒在了地上,胸口處,一道巨大的血洞觸目驚心。

  不遠處,渾身裹挾著黑袍之下的身影猶如鬼魅一般邁開了腳步,一步接著一步,走向同樣倒地臉色蒼白的秦可卿。

  在這徐寒與葉紅箋離開的百息光景中,此處發生了一場戰斗——一場完全一邊倒,摧枯拉朽的戰斗。

  一把劍從黑袍的袖口中伸出,抵在了秦可卿的咽喉,秦可卿動彈不得。

  她抬起頭看向那黑袍,那裹狹在兜帽下的容貌模糊不清,只有那雙包裹著憤怒與掙扎的眸子在稀疏的星光中閃爍。

  “你到底是誰!”秦可卿知道自己似乎已經無路可退,她咬著牙鼓起勇氣問道。

  她并不明白為何這個黑袍人猶如跗骨之蛆一般,始終尾隨在她的身后,一有機會便想要將她誅殺。

  黑袍人將手中的劍再向前松了松,冰冷又鋒利的劍鋒在秦可卿的頸項處割開了一道血痕,只要他愿意,下一息他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取下秦可卿的性命。

  但他卻并沒有這么做。

  他的手有些顫抖,目光的閃爍也愈發的厲害。

  他張開了嘴,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還有辦法,不試一試嗎?”

  已經做好了引頸受戮的準備的秦可卿愣了愣,但她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也明白了這黑衣人的話中所指。

  然后秦可卿果決的搖了搖頭,言道:“我不會再那樣做了。”

  黑袍聞言,那兜帽下的嘴里忽的發出一聲冷笑:“你怎么不會做?你不僅會做,還做得比誰都絕,比誰都狠!”

  秦可卿面對黑袍的嘲弄,沉默了下來,她盯著那黑袍下閃爍的目光,看了好一會的光景,方才再次言道:“其實...你想救他對嗎?”

  黑袍的身子在那時一震,他的語調忽的大了幾分:“什么?”

  大抵是某些驚駭作祟的緣故,此時脫口而出的兩個字眼,語調竟沒有了平日里那般的沙啞。

  當然秦可卿也并未注意到這一點,她像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不再如之前那般惶恐,語調平靜了不少:“我與你無冤無仇,但你卻不惜拼得性命不要的都要殺我,我之前一直不解。直到在劍陵看見了那古魔...”

  “我若是真的到了會被那怪物吞噬的那一步的話,以徐公子的性情想來決計不會見死不救。一位古魔的力量已經讓他險些不能自已,若是他為了救我將我體內的魔氣也吞噬掉的話...”

  說到這里,秦可卿頓了頓,身子竟是主動的向前邁出了一步,她再次言道:“若是沒有我,龍蛇雙生之法又何嘗害得了他。我不想再做他的累贅了,所以,你動手吧...”

  黑袍伸出的劍在那時竟是下意識的往回收了收,他正要再說些什么,可就在那時兩道身影忽的自秦可卿的身后躍出。

  渾身浴火的鳳凰長嘯,黑色的神劍喚出三千劍影。

  兩道殺招于那時呼嘯而至,直直的去向那黑衣人的面門。

  黑袍見狀,心頭一凜不敢托大,只能趕忙收劍退去,同時喚出體內的劍意將這兩道殺招驅散,方才堪堪穩住身形。

  “又是你!”徐寒落身在了秦可卿的跟前冷眸看著那黑袍,而同樣在那時趕到的葉紅箋則扶起了倒地的秦可卿關切的詢問她的狀況。

  徐寒回眸看了身后的秦可卿一眼,確定她只是受了些傷勢,卻并無大礙后,這才沉著眉頭再次喝問道:“你究竟是誰?”

  饒是徐寒對于此人也是厭煩不已,他不清楚對方的來歷,但對方去而似乎對他了如指掌,甚至不僅是他還有他身邊諸人的功法他都是信手拈來,并且猶如陰魂不散一般,屢屢出手,尋他的麻煩。

  相比于前幾次的劍拔弩張,這一次被徐寒與葉紅箋的救援撞破了他的陰謀,他卻并未有如之前那般再次出手與徐寒搏殺,而是就這樣立在原地,目光復雜的看著徐寒身后的秦可卿。

  然后,他朝著秦可卿言道:“他劍道肉身皆已成圣,我已并非他的對手,記住你今日所言,不要在做任何人的累贅了。”

  說罷這話,那人竟然就在那時轉過了身子,邁步走入了黑暗之中。

  他的身子在那時與黑暗漸漸融為一體,轉瞬便消失不見,只有他那沙啞低沉的聲音卻還在那時,在徐寒等人的耳畔,來回作響:“無論是他,還是這個世界,如今都受不起半點的拖累了...”

  “你們好自為之,我亦好自為之...”

  青州,衍下城西六十里處,有一座村莊,喚作西棉村。

  村中人口稀少,不過三十戶人家,百姓大抵以種植棉花以及打獵為生,只是這些日子以來,捕捉孩童的軍隊不斷穿梭于各處,加上土地病變,村中的百姓大抵都甚是惶恐,年輕人拖家帶口能逃難的逃難,能投奔親戚的便去投奔了親戚,這西棉村中只余下了數位年紀大的老人。

  或許也是因為覺得此地并無什么油水可撈,搜尋的軍隊來過幾次,在確定村中已無壯年之后,便將此地給徹底拋諸了腦后,甚至那圣藥都未曾發放下來——大概在那些掌權者的眼中,給村里這幾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顆圣藥都是一件極為浪費的事情。

  于是乎,西棉村倒成了一處世外桃源,至少發生在大周各處的慘劇于此地并未上演。

  不過土地的病變,讓莊稼與棉花都難以存活,加之村中的壯年離去,打獵之事顯然也不是村里幾位老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似乎除了等死,對于這些老人來說便沒了其他的選擇。

  但好在幾日前,一位女孩與一個老人來到此地借宿,村中大部分人逃難之后,村里的許多房屋都空置,老人們倒是沒有為難的意思,騰出了一個茅屋便讓這自稱師徒的一老一少住了下來。而卻不想這看似風塵仆仆的二人卻成了西棉村余下的幾位老人的救星。

  那時那女孩還帶著一只黃猴,并不出奇,但在聽說了村中老人的近況之后,第二日他們村頭便憑空堆起了滿滿如小山堆一般的米糧。小女孩說這是送給他們的,老人們感恩戴德,只當這女娃子是天上派來的神仙,對其愈發的敬重。

  夜里,西棉村老人心中那位小神仙忽的從床上坐起了身子,她鬼頭鬼腦來到隔壁的房門前,順著那門縫朝里望了望,在確定屋中穿著藍色麻衣的周淵已經睡死了之后,她便躡手躡腳的邁步走出了房門,然后一路小跑,來到了西棉村村口的一處空曠的山坳旁。

  小家伙在那時抬頭看了看天空,并無半點的烏云,穹頂之上星羅密布。

  但奇怪的時,那樣的星光卻似乎遇見了某些阻礙,并無法完全照入此方天地,夜色暗得可怕,就好像天上的星辰只是擺設一般。一陣夜風吹過,徹骨的寒意讓小家伙不由自己的打了個冷顫。

  小十九終于是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都要冷許多...”

  這個世界正在發生著某些變化,她說不清那樣的變化究竟是什么,但卻能很清楚的感覺到。

  這讓十九很不安,她得做些什么,才能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師父,當然還有徐大叔他們,小十九覺得他們都是很好的那種人。

  想到這里,小家伙緊緊握了握自己的拳頭,然后從自己的背后抽出了一把比她的身子還要高出足足一個腦袋的長刀,將之握在了手中。

  她開始揮刀。

  一刀又一刀,動作有些笨拙,神情卻格外的認真。

  蘇慕安說過,這世上再厲害的刀法都逃不過一斬、一挑、一掃、一劈,練好了這幾招,以后學什么刀法都會事半而功倍。

  十九曾經并不相信蘇慕安的話,也曾問徐寒蒙梁等人討過他們的功法,雖然她都將這些功法記在了心中,但那些對于現在的她來說終究還是太過高深了一些,似乎現在她唯一能學的便是蘇慕安教給她的“笨辦法”。

  饒是現在她在心底依然對蘇慕安的話保存著某些懷疑,但這卻也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做著這些事情,她方才能讓心中的不安稍稍緩和些許。

  因此,她每日在夜里難以入眠時,便會獨自跑來此處揮刀。

  小十九畢竟才九歲,揮舞著這樣的大刀很快她的額頭上便浮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跡。

  她有些泄氣的將手中的刀放到了一旁,撲通一下便坐到了地上,嘴里嘟囔道:“本姑娘這么辛苦,要是知道你這破刀法是騙我的,你就等著我把你的耳朵揪爛吧!”

  想到這里,她又嘆了口氣,又言道:“要是我有蘇慕安那樣的本事就好了。”

  蘇慕安的年紀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本事卻是有目共睹,雖然嘴里對他時不時惡語相向,但在心底小十九還是很羨慕蘇慕安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的,不然她又豈會每日都偷著練刀。

  小十九想著這些,身后卻忽的傳來一陣輕響。

  那是馬靴踏踩在石板上發出的輕響,小十九頓時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了神來。

  她一把抓起了地上的長刀,轉過了身子,有模有樣的在那時擺開了架勢,嘴里喝道:“誰!?”

  當然,無論她的架勢擺得再好,那把比她還高出一個頭的長刀被她如此握著怎么看都讓人覺得啼笑皆非,毫無震懾力可言。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那朝他走來的腳步聲同樣未有因此而有半分停下的意思,他從不遠處的陰影中走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十九隱約看清了那似乎是一道身著黑衣的干瘦人影,但卻由于霧蒙蒙的夜色無法將他的模樣看得真切。

  “你別過來!”雖然平日里在徐寒等人面前作威作福,但自己究竟有多少本事十九卻是清楚得很,她向后退去一步,朝著那人大聲的喊道。但這樣的做法卻并未起到任何的效果,那人依然邁著步伐朝著她越走越近。

  十九慌了手腳,下意識的想要去摸自己腰間的困龍散,卻發現那東西早已在前幾日阿黃帶著他們去尋徐寒時被自己的師父盡數揮霍。

  意識到自己最后的依仗都不在時,十九愈發的慌亂,她繼續退步,但那人同樣也不斷的朝著她走來。終于,在這樣退去的過程中,十九已然退到了那山丘的邊緣,并無所覺的她腳下一滑,身子便在那時后仰,眼看著就要從那山崖口墜下。

  那時,那道黑色的身影竟忽的快步上前,一只蒼老的手伸出,抓住了十九因為慌亂而胡亂揚起的小手,然后那只蒼老的手微微用力,小十九的身子便在那時被他提起,脫離了墜入山崖的險境。

  脫離危險的小十九大口大口的喘了一陣粗氣,然后這才記起了自己的處境。

  她有些心驚膽戰的抬起了頭看向那立在她身前的那道身著黑衣的人影,腦海里已經開始規劃起了脫身的辦法。

  但這樣的念頭卻在下一刻她看清那黑衣人的容貌時,煙消云散。

  她一改之前那一臉惶恐的態度,眸中浮起了陣陣怒色在那時跺了跺腳,嘴里不滿的言道。

  “師父你干什么!?嚇死十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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