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淵山的山巔,草木旺盛,林間不乏走獸穿行,天空亦不乏飛鳥翔馳。
哪怕是安穩的陳國這些日子也多少受到了大周與大夏之地龍氣被噬的影響,冬天明顯比以往更冷了一些。但這大淵山的山頂卻好似一座與世隔絕世外桃源一般,仍他世外風雨搖曳,我自盎然如春。
“原來大淵山的頂上會是這番模樣。”又是一日的跋涉,來到這大淵山山巔的劉笙舉目四望,然后不免發出一聲驚嘆。
徐寒來了興趣,轉而看了劉笙一眼問道:“那你覺得這里應該是什么模樣?”
劉笙想了想,倒也并無隱瞞,而是直言道:“寸草不生,萬里枯木。”
在人族所存不多的關于妖族的記載中,妖似乎都被有意或者無意的刻畫成了極端恐怖亦極端邪惡的存在。劉笙會對此抱有這樣的想法倒也不足為奇。
就像是一個孤獨走在漆黑長夜中的男人,當他的身邊忽然出現一位同行者時,他看不清對方的模樣,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能感覺到他與自己同樣沉重有力的步伐。
于是他不可避免的對來者的身份開始進行猜想,碰巧的同行?偷竊的盜賊?搶劫的馬匪殺人為樂的惡徒...而這樣的猜想也必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朝著越來越暗的深淵墜落。這是人的本能...
徐寒也曾這樣認為過,所以他對于劉笙說辭并不感到半分的意外。但也因為饒是到了現在他對于妖族也所知甚少,自然無法去就這劉笙的看法,故而他在聽聞劉笙此言之后,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言說,轉頭便再次領著劉笙朝著大淵山山頂那道相對寬闊的平頂處走去。
大淵山的最上方便是一塊圓形的平地,滄海流便曾經立于此地與那妖君血戰。
那一場搏殺,是徐寒記憶深處最難以忘懷的幾道場景之一,此刻故地重游,以徐寒的心境也難免生出些許感慨。
“這里就能找到那個妖君?”劉笙與徐寒飛身立在了那平頂之上,但此處除開開闊一些似乎并無任何異樣,劉笙不禁疑惑的問道徐寒。
徐寒搖了搖頭,他亦未有察覺到半點妖氣,他也只是知道這大淵山上確實鎮壓著一尊妖君,也曾親眼目睹過這一切,可如何將之尋到徐寒卻是一概不知。
本以為來到當初滄海流喚出妖君之地,便能由此順藤摸瓜找到一些想說,但如今看來卻是他想得太過天真了一些。
“你們有辦法沒?”無奈之下徐寒只能求助于身旁的玄兒等“人”,他們畢竟也是妖物,說不準這妖與妖之間能有什么特別的感應。
但這個問題出口,徐寒便見嗷嗚在那不遠處撒歡似的跳來跳去,阿黃正拿著一個不知從何處摘來的紅嫩的桃子大口大口的吃著。這二人顯然都沉浸在這世外桃源一般的大淵山山巔,根本忘了此行的目的。
唯有玄兒還忠實的蹲在徐寒的肩頭,但聽聞徐寒的問題卻顯然并不能理解,只能瞪大了自己琥珀色的眼珠子,歪著腦袋忽閃忽閃的看著徐寒。
徐寒啞然失笑,也知道自己此問太過病急亂投醫了一點。
“所以咱們只能等著那妖君出來見我們?”劉笙狐疑的看著徐寒,大概是覺得自他再次認識徐寒以來,對方似乎很少做出這樣完全沒有計劃的事情。
徐寒干咳了兩聲,也暗覺臉上有些掛不住。
“別急,我記得有一道法門。”徐寒訕訕言道,只是那臉上的神情怎么看都有些底氣不足。
不過好在劉笙對于徐寒倒是百分百的信任,聽了徐寒此言的劉笙,好奇的看著徐寒,等待著對方使出他口中的法門。
徐寒又干咳了一聲,然后邁著步子走到了平頂的中央。他于那時深吸了一口氣,眸中神光一閃,臉上神情肅然。暗以為徐寒要使出什么玄奧功法的劉笙,在那時屏氣凝神,死死的看著徐寒。
只見徐寒雙手抱拳橫于胸前,然后高聲的朝著那大淵山的天際言道:“劍陵弟子徐寒求見大君!”
此音落下,大云山頂一片寂靜,只是隱約有鳥雀飛過,呀呀作響。
劉笙看了半晌,直到十余息的光景之后方才不確定的問道:“沒了?”
徐寒點了點頭,言道:“沒了。”
劉笙臉色古怪,嘴角也有些抽搐,過了好一會方才言道:“你這法門...著實有趣...”
徐寒當然看得出劉笙眸中的懷疑,但他卻也毫無辦法,他可是記得真真切切,當年他與滄海流來到這大淵山時對方就是如此朝著大淵山吼上了幾嗓子,那妖君便現了真身,可如今到了他這里這一招卻不靈驗了。
徐寒皺起了眉頭,他覺得以那妖君的能耐,想必定然知道他們的到來,為何不愿出來一見?
那森羅殿斬殺妖君的計劃正在如荼如火的進行著,這妖君不肯見他難道是當真活得太久,自己的這條命都不打算要了嗎?
見徐寒皺起了眉頭,劉笙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走到了徐寒跟前,問道:“要不我幫你吼吼?”
徐寒聞言苦笑,此事倒也當真是考慮欠妥,他大抵也為想到想見這位大君竟是一件如此麻煩的事情,不過眼下他也尋不到其他的辦法,便只能在那時點了點頭,言道:“再試一試吧。”
這二人便在這大淵山的山巔上放聲大喊,那“求見大君”的高呼一聲蓋過了一聲,甚至為了確保將這聲音傳到那不知身在何處的妖君的耳中,徐寒二人更是呼喊之余更是在其聲音中灌入了周身的力量。
于是呼喊震天,山林之中鳥獸驚起,一片混亂。
但饒是二人已經將這大淵山的山頂攪和得雞犬不寧,可那所謂的妖君卻像是真的睡死了一般,并未給予二人半點的回應。
就在二人心生無奈,聲音也越來越小之時,站在徐寒肩頭的玄兒看了看聲嘶力竭的二人,小家伙不知是忽的頓悟到了什么,亦或者還是只是單純的覺得有趣。
它在那時猛地躍下了徐寒的肩頭然后揚起了自己的脖子,一臉驕傲的看向大淵山的天際。
“喵嗚!”
一聲貓喚響徹于大淵山頂,然后,萬籟俱寂。
徐寒自然不止一次聽過玄兒這般的叫喚,但這一聲長喚之中卻裹挾著某種奇怪的韻律。
徐寒與劉笙在那時皆是一愣,也紛紛停下了自己的呼喊,對視一眼,然后皆是神情古怪的看向玄兒。但玄兒卻像是并未察覺到自己方才展現出了些什么與眾不同的東西一般,在感受到對方的目光時,小家伙亦側頭看向二人,琥珀色的眸子中寫滿了困惑與不解。
轟隆。
可就在這時,天際之上卻忽的傳來一聲悶響。
那悶響并非驚雷之音,而更像是某種巨大的生物從漫長的沉睡中蘇醒了過來,發出的一聲悠長嘆息。
那聲音傳來之處的天際隨即扭曲了起來,漸漸化作了一道漩渦,而陣陣紅芒也自那漩渦的深處開始閃爍,很快那血色便侵染了整個漩渦,又隨即繼續蔓延開來,轉眼之間,徐寒等人所立的平頂便被那漫天的血色包裹。
而更恐怖的是,伴隨著那漫天的血光,一股可怕的威壓也在那時自那血光中蕩漾開來。
徐寒與劉笙一陣恍惚,他們怔怔出神的看著那道血光,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喵嗚。”直到徐寒的一聲輕喚在徐寒的耳邊響起,他方才如夢初醒。
玄兒跳上了徐寒的肩頭,用腦袋歡快的蹭著徐寒的頸項,似乎絲毫未有受到這番異狀的影響。
“是他嗎?”劉笙也在這時回過了神來,他轉頭神情古怪的看著徐寒,嘴里如是問道。顯然即使是以劉笙那已經足以匹敵地仙境的修為,在這股威壓下,也難免有些氣息不暢。
“嗯。”徐寒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隨即看向那道血色漩渦,在微微猶豫之后正要舉起自己的雙手朝著那道氣息的主人行禮,但這時他卻發現自己的右臂竟然有些不聽使喚,像是要脫離他的控制一般。
他不得不運集起體內的劍意方才壓制下這份暴動,而后再次朝著那道漩渦拱手行禮言道:“后生徐寒見過妖君。”
血色的漩渦不斷的旋轉,但卻并未有任何聲音響起,以回應徐寒的話。
徐寒皺了皺眉頭,正要再次言說些什么。可誰知他肩上的玄兒似乎極不喜那可怖氣息的主人對徐寒的無視,他在那時再次仰天發出一聲長喚:“喵嗚!!”
卻不想隨著此音落下,那血色的漩渦竟然真的加速了幾分。
而后在徐寒與劉笙詫異的目光,一道血色身影緩緩自那漩渦中走出。
那是一位看上去年紀不過三十的男人,面色肅然,鼻梁高挺,而右臂處空空蕩蕩竟無一物。
隨著他的出現,那本就彌漫在這山巔上的威壓竟然又變得浩大了幾分,而那人卻對于徐寒與劉笙視而不見,反倒是將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徐寒肩頭的玄兒身上。
他沉著目光看了玄兒許久,方才張開了嘴,言道。
“數萬載不見,想不到堂堂妖君陸吾竟成了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