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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誠意

  小十九邁步走出了府門,她滿臉通紅,嘴里氣鼓鼓的不斷的嘟囔著:“壞蛋,都是壞蛋。”

  她走著走著,已經竄出院門,天色漸晚,夾帶著些許灰色的雪又開始在金陵城的夜色中紛然落下。

  走出一小段距離的十九心頭的怒氣漸漸散去,然后她長長的嘆了口氣,她也知道自己生氣并非因為諸人的調笑,而是對于諸人的離去無可奈何,心頭生出的怨氣與無奈。而這樣的無奈與怨氣也隨著蘇慕安等人離去的時間的臨近而不斷的放大。

  想著這些,她又走到了每日晚上都會待著等師父到來教她功夫的別院,然后小家伙有些頹然的在那處坐下,低著腦袋佝著身子,伸出手指無意識在地上畫著圈。

  就這樣過去了好一會的光景。

  “怎么?今天不修行了?”可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卻忽的從身后傳來。

  蹲坐在地上有些出神的十九頓時回過了神來,她站起了身子,轉頭看向身后,卻見那一襲黑衣的周淵此刻正站在那處,嘴角含笑的看著她。

  “師父!”十九的臉上浮出了驚喜之色,但很快這抹驚喜之色又忽的散去,再次變得落寞了起來。

  周淵見狀倒也并未露出太多的驚訝之色,他平靜的走到了十九的身側,看著這蹲坐在地上的女孩,似乎是洞穿了對方的心思,周淵在那時輕聲言道:“說吧,又是誰惹我家小仙女?”

  十九聞言抬起了頭,也知道自己那一臉不高興等著被人安慰的模樣想來是如何也騙不過自己師父的,她皺著么頭問道:“師父,你說蘇慕安他們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不是說那里很危險嗎?咱們大家尋個地方躲起來不就好了?”

  周淵想了想,然后伸手摸了摸十九的腦袋:“這個問題我也曾想過。”

  小十九并未去想為何周淵會去思索這個問題,她下意識的便追問道:“那結果呢?”

  周淵的臉上露出了苦笑,他看了十九一眼,這才言道:“沒有結果,我也想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小十九眨了眨眼睛,有些驚訝的看著周淵,問道:“還有師父不知道的事情?”

  或許在十九的眼中,自己的師父就是無所不知之人,事實上在大多數時候眼前這個黑衣周淵確實便是這樣一個人,十九的任何問題他都能對答如流,以至于給了十九這樣的錯覺。

  “世界那么大,哪有人全知全能,又哪有人真的什么都知道。”周淵的語氣在那時也變得蕭瑟了幾分,饒是十九也聽出了自家師父此刻似乎也藏著某些心事。

  她不禁有些好奇,在那時湊到了自家師父的面前,眨著眼睛問道:“師父你也有什么煩惱嗎?”

  周淵搖了搖頭:“我能有什么煩惱,我最大的煩惱就是你呀快些將我教你的功夫學會,那我就放心了。”

  以往對于修行有著極大熱情的十九聞言,卻在那時低下了腦袋,喃喃言道:“師父...十九今日沒有心思去練功夫了。”

  周淵并未因為十九的這番話而生出半分的不悅,反倒是饒有興趣的問道:“怎么?不想做那天下第一了?”

  十九苦惱的喃喃言道:“以往我以為成為天下第一,這世上便沒有什么事情能夠難住我,可現在我才發現,這世上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修為高低可以改變的。而且...想要修到那般的境界,我不知道還要花去多久的時間,那時候,說不定他們都...”

  “如果是那樣的話,修到了天下第一又能怎么樣呢?”

  周淵聽聞這話,臉上的神色忽的變了變,他再次言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在很短的時間內擁有足以對抗那些人的修為。”

  “嗯?”十九一愣,她以往想要快些修行,早一日達到與徐寒等人比肩的地步,可她師父卻總是勸她說修行之道,在乎一步一行,來不得半點急功近利,怎么這日卻忽的換了性子?不過十九雖然心頭疑惑,但還是在那時轉眸問道:“什么辦法?能趕在大淵山之戰前嗎?”

  雖然嘴里不說,但十九確實也想要能夠幫到徐寒等人一些,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小事,能做些什么她方才能夠心安啊。

  可周淵卻搖了搖頭,言道:“這辦法雖快,但怎么也得等到大淵山之戰結束后...”

  十九心頭方才升起的喜色在聽聞此言之后便盡數散去,她再次變得沉悶了起來:“那有什么意義?他們要是都死了,我修的天下第一給誰看呢?”

  “當然有意義。”可周淵的聲音卻緊隨著十九的話響起,他的語調在那時變得低沉了幾分,就像是某種野獸在無邊的黑色里的低語。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自己師父此刻的異狀,十九抬起了頭,看向周淵,問道:“什么意義?”

  那一刻,她的目光正好落在了自家師父的臉上,那張臉雖然還是原來那十九熟悉的模樣,可卻又多了許多十九很是陌生的東西。她說不清那些東西究竟是什么,只是覺得那張臉,在那夜色下忽暗忽明,陰沉得好似一只從地獄歸來的惡鬼正以一種極度狂熱的目光注視著她。

  而這時,周淵也給出了他的答案。

  短短兩個字眼,卻如重錘一般敲擊在十九稚嫩的胸膛。

  他說。

  “復仇。”

  “緣分還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啊,你看從青州上云城,到如今的牙奇山太陰宮,兜兜轉轉,徐兄最后還是得與我相遇,你說是嗎?”牙奇山的山腳,一襲青衫的元修成站在徐寒的跟前,笑瞇瞇的看著徐寒。

  徐寒瞇起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從他賣身入森羅殿開始,他的命運便由那時發生了轉折,其間他遇見過許多人,他或多或少都能知道他們所求何物,也知道他們想要做些什么。可唯獨眼前這個男人,徐寒所經歷的每一件事情背后似乎都有他的影子,可他卻始終都看不透他。

  這一點,哪怕已經得到了前十八次自己的記憶,太陰宮中的一切對于徐寒來說依然是一個謎。

  但即使如此徐寒也沒有再多了解太陰宮亦或者元修成的心思,他很忙,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故而他在那時皺起了眉頭,嘴里寒聲言道:“讓開,或者死。”

  可這樣殺機涌動的話語落在元修成的耳中,對方卻像是猶若未覺一般,他依舊滿臉笑意的看著徐寒。嘴里繼續言道:“太陰宮可是好地方,相傳只要有人能登上這牙奇山,推開那太陰宮的宮門,住在鳳來閣中的仙人便會為來者解惑,雖然每個人都只能提一個問題,但下至金錢財富,上至無上通天之道,那宮中的仙人都可為其一一解答。”

  “所以古往今來不知有幾多仙人,幾多帝王費盡心思登上這牙奇山,詢問長生之道又或者如何讓自己的江山永固。”

  “徐兄弟既然走到了這里,難道就不想上去做一做,讓宮主大人為你解惑?”

  說道這處,元修成臉上的笑意更甚,語調中也充滿了蠱惑的味道。

  但徐寒豈會被他的言行所左右,在與元修成認識以來,徐寒便對其抱有十足的戒心,更何況他所遇到的諸多事情背后亦有著太陰宮作梗,徐寒對其毫無好感可言,自然也沒有登山的性子。而他此行前來只是為了奪回玄兒的真身,而這便勿需登山那么麻煩,只需要將這牙奇山從中斬斷便可。

  故此,徐寒冷笑一聲言道:“先是天策府,

  再是森羅殿,再到如今的宮主大人,元兄這三姓家奴做得可逍遙快活?”

  “談不上逍遙快活,只是志同道合罷了。”元修成對于徐寒話中的嘲弄猶若未覺一般,他自顧自的言道:“我一路前行,身懷理想與抱負。我見過的人遇到的事越多,我便越接近這個世界的真相,但真相往往令人絕望。”

  “可笑的是,這世上的人大多看不清真相。滄海流、穆玉山、元修成、墨塵子,哪一個不是當世人杰,可他們的眼里卻只有這小小的一方天地,看不清這世界本質。他們的眼界太小,都容不下我,所以我只能一再更換門楣。”

  “而我也一直相信徐兄與我是一路人,遲早我們會站在一起,去實現你我心中所想。”

  徐寒對于元修成那莫名其妙的自信,不置可否,他瞇著的眼縫中殺機奔涌,再次重復起了之前的話:“我沒有心思聽你的長篇大論,我再說最后一次,讓開,或者死!”

  這一次,不同于之前,徐寒周身的氣勢也隨著這話的吐出而開始奔涌,裹挾著些許淡淡的黑氣的金色劍意籠蓋這方天地,遮天蔽日,如烏云壓城。

  元修成青色的長衫在這忽然而起的劍意下揚起,徐寒雖還未動手,但他的衣角卻在這陣陣鋒利的劍意下被割裂,衣角綻開。可饒是如此,他的臉上依然是那樣亙古不變的云淡風輕。他同樣瞇起了眼睛看著徐寒,目光在那劍意之上游蕩,最后敏銳的發現了那劍意之中裹挾的淡淡黑氣。

  素來冷靜的元修成在瞥見此物時臉上的神色忽然有了變化,他的眸子中浮出了一抹濃郁的喜色,但又轉瞬即逝。他喃喃自語道:“這一次,你走得比上一次要快很多。”

  徐寒周身的劍意翻涌帶著滾滾的驚雷之音,以至于他并未聽清那元修成的低語。他只是漸漸失了耐心,眸中的殺機更甚,他不懼怕元修成,但不到萬不得已卻不想與之交手,畢竟他摸不透元修成的虛實,而為了應付某些即將到來的東西,他并不愿意再生出太多的變故。當然,這一切并不代表著他不會出手,只是想要盡可能的避免罷了。

  而現在,他的耐性漸漸缺失,留給元修成的時間也隨著這樣耐性的減少,而隨之減少。

  “看樣子,元兄今日是定要與我一戰了。”徐寒絕非畏首畏尾之人,在給了元修成足夠的時間之后,徐寒終于決定動手。

  那一刻那裹挾在他周身的力量忽的愈發劇烈的翻涌,他腳步朝前邁出一步,浩瀚的氣勢直搗黃龍,盡數傾瀉在元修成的身上。

  在那樣的氣勢下元修成的身形一頓,臉色竟有些發白。

  他卻是沒了平日里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在那時趕忙朝著徐寒連連擺手,嘴里更是言道:“徐兄莫急,且聽在下最后一言。”

  徐寒聞言,皺了皺眉頭,他自然不信元修成真的被他的氣勢所駭,畢竟以元修成的心性,若是沒有那全身而退的把握,想來也決計不會孤身一人前來此地見他。而他露出這樣的神情十之八九只是掩人耳目罷了,故而徐寒面色一沉,暫且收下了那磅礴的氣勢,問道:“何言?”

  那氣勢一散元修成便恢復了那尋常模樣,再次保持起他那自以為翩翩若仙的風度。

  他言道:“徐兄想要的不過是這陸吾妖君的真身,太陰宮鎮守妖君這么多年,自然有辦法將妖君的真身取出,何苦大動干戈將這好端端的牙奇山斬斷呢?”

  元修成這話倒是大大的出乎了徐寒的預料,但他卻不會如此輕易的相信元修成,在那時沉眸問道:“你的主子神無雙會這么好心,將一位妖君的真身送出?”

  “這可不是好心。”元修成笑道:“只是一份送給徐兄,表達我們與徐兄合作的誠意的見面禮而已。”

  說道這處,元修成有意的頓了頓,目光不著痕跡的落在徐寒的身上似乎想要從此刻徐寒臉上的神色看出對方的些許變化,但徐寒的臉上除了濃重的狐疑之色便再無他物。

  故而元修成又在其后言道:“當然,既然是誠意,我們也希望徐兄能給我們一些相應的誠意。”

  徐寒頓時臉色稍緩,不得不承認元修成此舉正好打消了徐寒心頭的疑惑,若是他們真的將此物白送給徐寒,徐寒斷不敢輕易要下,畢竟太陰宮中的神無雙也好,此刻他眼前的元修成也罷,都是精于算計之人,徐寒可不會相信他們真的會向他展示什么誠意。

  “誠意?徐某人可從不覺得我會與你們同流合污。”但徐寒嘴里卻在那時如此言道。

  元修成不以為意,說道:“這世上可沒有永遠的敵人,況且我們所要的誠意并非徐兄想的那些東西,徐兄給不給,不若聽完我的話再做決定,也不遲嘛。”

  徐寒的臉色依然陰沉,但嘴里卻在微微思索之后言道:“那就說說吧,你們想要的誠意是什么?”

  “赤霄門一夜之間盡數人間蒸發,三萬弟子,三位仙人以及那只護山神獸都不見蹤影,任何人任何勢力都無法聯系到他們,我們想要的誠意便是想問問徐兄可否告知他們的去處?”元修成瞇著眼睛問道,眉宇間閃爍著徐寒看不透徹的詭異光彩。

  “你們倒是消息靈通。”徐寒未有想到元修成口中誠意卻是此問,他冷笑一聲,嘴里便在那時吐出了當初與南宮靖所言的兩個字眼:“死了。”

  這樣的答案南宮靖尚且不信,又如何能敷衍住元修成呢?

  青衣男子理了理自己方才在徐寒的氣勢下被吹得凌亂不堪的衣衫,然后再次看向徐寒,加重語氣言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徐兄弟可得記著,我們要的是誠意二字。你我坦誠相待,方才可免去不必要的兵戈,你說對嗎?”

  徐寒自然聽懂了元修成的弦外之音,他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嘴里卻還是如出一轍的言道:“他們確實死了。”

  “死了?”元修成瞇著眼睛看向徐寒,寒光在他的眼縫中流轉,他再次言道:“我可是真心以待徐兄,徐兄若還是這樣的話,那...”

  他的話這一次并未說完,便被徐寒再次響起的聲音打斷。

  “活你要見人,死你要見尸。但很不巧,人我沒有,尸我也沒有,但我想這東西應該足以證明我的誠意了吧。”

  “嗯?”元修成聞言一愣,他有些詫異的看向徐寒,顯然并不明白徐寒此言何意。

  但當他目光投射向徐寒時,心頭那一份詫異,轉眼便化為了宛如江濤海浪一般洶涌的驚駭。

  那時的徐寒低頭沉眸,雙目之中漆黑之色蔓延,很快便侵染他整個眼球,磅礴又陰暗無比的氣勢于他的體內升騰而起,他的一頭長發在這樣的氣勢下胡亂揚起,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極為詭誕。

  而就在這時,徐寒抬起了頭,朝著元修成淡淡一笑。

  那詭誕的笑容,讓元修成的心頭一跳,在那一瞬間好似如墜寒冰煉獄。

  可徐寒卻也在這一瞬間,將一只手伸出,整個身子豁然蹲下,那只手隨即重重拍打在他腳下的地面上。無數黑色的事物宛如毒蛇一般自他的掌心涌出,蔓延向四面八方,以徐寒的身子為中心,形成了一道詭異的黑色陣法。

  元修成的瞳孔在那時劇烈的放大,他茫然又錯愕的看著眼前的場景,眉宇間的震驚已然筆墨難書。

  他的瞳孔中倒映著一道巨大的事物正從那道法陣中升騰而起。

  那是一只巨大的朱雀...

  一只渾身染著漆黑色火焰,仿佛要吞噬天地的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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