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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解鈴還須系鈴人

第二百零六章解鈴還須系鈴人  帝君的瞳孔陡然放大。

  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星空萬域,他明白監視者真的觸摸到了神的領域。星空萬域選擇了他!

  這樣的念頭浮現,帝君的心底在那一瞬間好似有什么東西崩塌了一般,碎裂開來。他所做的一切,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心頭的信念,更因為星空萬域的選擇,讓他有了足夠的自信認為,真理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他擁有億萬年的壽命,這當然是一個漫長到尋常生靈根本無法想象的數字,但再漫長的生命需要的還是一息一息的去度過,換作任何一個其他人,哪怕擁有了這么長的壽命、這么強大的力量,讓他在這樣的歲月中始終重復著毀滅與殺戮,那就是最窮兇極惡的魔頭恐怕也會厭煩,甚至發狂。

  但帝君之所以是帝君,并非單單因為帝君所立下的宏愿被星空萬域所感知到那般簡單,更因為帝君擁有著尋常人難以想象的堅定信念,以至于他可以在這億萬年光陰中日復一日的重復著殺戮與毀滅。

  而現在,所支撐著他的信念卻發生了變化。星空萬域改了主意,他選擇了另一外一個人成為他的使徒,而帝君則注定被拋棄。這種被最信任之人拋棄的感覺并不好受,尤其是當這個人是支撐你活著的動力時,這種背叛足以讓任何人陷入瘋狂,這一點對于帝君來說同樣如此。

  帝君面容開始扭曲,真正意義上的扭曲,他臉上的肌肉蠕動,猶如被煮沸了水面,鼓起一個又一個的血泡,然后血泡破裂,黑色的濃水從里面落下。他的信念崩塌,道心碎裂,他難以在承受起這強大的帝君之力。所有的東西都在那一瞬間,離他而去。

  他伸出手木然的接住了那些那些從臉龐流下的濃水,低著頭看去,嘴里喃喃言道:“我執行你的意志億萬年,我們……我以為我們是并肩而行的同袍,共進退的同道,想不到……這劫難有一日會落在我的身上,你……背叛了我。”

  帝君的語調平靜,但平靜的聲音下所隱藏著的憤怒與悲痛卻是任何人都聽得真切的東西。

  徐寒說得很對。

  這世上不可能憑空產生一具徐寒這般強大的肉身,那肉身本就是在星空萬域的意志下而被強行降臨在這個世界中的,那不是他涅槃重生的種子,而是送葬他的墳墓。

  “帝君。”徐寒向前邁出了一步,目光中多了些悲切,他沉聲說道:“帝君也說過,我們是凡人,難以揣測那冥冥中的意志,但億萬年的光陰過去,至少證明了你是錯的,是時候將星空萬域教給新的神了。”

  帝君沉眸,看向那沐浴在星光下的男人,他的臉色陰翳,過了良久方才言道:“今日他可以背棄我,億萬年后,你們又怎能保證你們不會遭受與我一般的命運呢?”

  這話似乎戳中了徐寒的痛處,他低下了吐,沉默不語。

  “你不是一直想要反抗自己的命運嗎?你不想成為我,也不想成為鬼谷子的傀儡,那為什么能夠接受星空萬域中那意志的施舍呢?”帝君再問道,扭曲潰爛的臉上在那時竟漏出了嘲弄的笑意:“其實,這世上哪來那么多桀驁不馴的人。所謂桀驁不馴,只是得到的籌碼不夠讓自己滿意罷了,當有一天別人給出了足夠誘人籌碼,在野性難馴的猛獸都會成為他人坐下的看門狗。”

  “徐寒,你其實與我、與鬼谷子、與這幅肉身曾經的主人神無雙都并沒有區別,只是你要得更多,當別人不能給的時候,你便反抗,能給的時候,你就搖尾乞憐。哈哈,可笑……”

  “很多年后,這個世上還會有許多像你一樣的徐寒出生在這星空萬域,他們會像你反抗我們一樣,反抗你,我很想看看那時候你當是如何的表現,但可惜……我沒機會看到了。”

  帝君眸中的火焰在那時也漸漸熄滅,他低下了頭,喃喃低語:“統治者被被統治者反抗,新神替代舊神,就如同日月東升西落,就如同草木春生秋衰,萬物輪回,歲月不息,原來……”

  “這才是唯一的天道。”

  徐寒將帝君的話一字一句的都聽在耳中,他不喜歡,卻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刻,帝君真的頓悟了,這才是世界的真相。沒有長盛不衰,沒有永恒不朽,任何事物從他誕生之初便注定了他的毀滅。

  “……”徐寒沉默的看著此刻的帝君,他當然不認同帝君所行之道,但兔死狐悲,星空意志之下,他的命運依然無法握在自己手中,這樣看來,其實他與帝君也沒有太大的區別,若一定要說有的話,那或許便是所行之道不同罷了。可就像如今帝君被星空的意志所放棄一般,徐寒所行之道,許多年后誰又能保證能夠長存呢?

  “但我若是一定要行我道呢?”就在徐寒想著這些的時候,那帝君的聲音卻忽的再次響起。

  “嗯?”徐寒一愣,他不明白帝君此言何意,或者說他不明白此刻的帝君到底還有什么資本說出這樣的話,畢竟于他看來帝君似乎已經沒了與之對抗的底牌。鬼谷子此刻已經在監視者的刀下俯首稱臣,不出三息光景,鬼谷子便會人頭落地,而他與十九的氣機連成了一片,此刻二人便是星空中那為了收回帝君之力而存在的神祇,帝君的力量根本傷不了他們。

  想著這些徐寒卻忽的臉色一變,他暗道一聲不好,卻已是為時已晚。

  只見帝君的一只手猛然伸出,朝著那鬼谷子所在的方向張開,然后磅礴的黑氣便在那時自他的手掌心中奔涌而出涌向鬼谷子的體內。

  他這是在將自己體內的帝君之力注入到鬼谷子的體內。

  徐寒的心頭駭然,他確實沒有料到窮途末路的帝君會選擇犧牲自己,成全鬼谷子的夙愿。那可是足足三成半的帝君之力,一旦擁有了這么強的力量,那方才觸摸到神靈之境的監視者也不見得能是這鬼谷子的對手。

  意識到這一點的徐寒在第一時間便邁步上前試圖阻止帝君的所作所為,但帝君顯然早已下定了決心,整個過程所花去的時間也不過眨眼之間,當徐寒沖殺到帝君面前,一拳將帝君的身子轟飛時,帝君體內的力量卻已經被他盡數注入到了鬼谷子的體內。

  身子轟然倒地的帝君渾身的氣息萎靡,已經到了將死之境,黑色的鮮血不斷從他身上的膿瘡中涌出,侵染一地。他的模樣狼狽到了極致,可看向徐寒的眼神中卻寫滿了戲謔的笑意:“徐寒,這世上……可不止你一個人有為了反抗命運而不顧性命的決心……”

  “好好品嘗這惡果吧……”

  “天道棄我,我自……滅了這天道……”

  帝君喃喃自語的說完了這番話,他的腦袋一歪便在那時無力的落在了地上。這位讓萬域星空聞風喪膽了億萬年的神祇就在這時以這般狼狽的模樣落下了自己的帷幕。

  但遺憾的是,此刻在場的諸人都并無心思去欣賞這位神祇的隕落,他們都在那時紛紛轉頭看向那已經暴露在監視者的刀芒下的鬼谷子。

  狂暴的帝君之力在鬼谷子的體內涌動,他本已絕望的閉上的雙眼在那時猛然睜開,漆黑之色在他眼眶中漫開,一股狂暴的力量自他體內猛然涌出。

  一聲如狼似虎的怒吼自他體內爆開,宛如沉寂萬年的魔神在那一瞬間蘇醒過來一般,朝著世人彰顯著他的威嚴與怒火。

  監視者眸中的烈陽閃爍,他凌冽的刀鋒在那黑色的氣息下被生生震開,身子退去千丈方才穩住身形,立于半空中沉眸看著此刻衣袍鼓動,周身黑氣彌漫的鬼谷子。

  帝君之力固然強大,但再強大的力量也有被戰勝的一天,而真正讓帝君之力為鬼谷子癡迷的地方在于,這股力量鏈接著星空萬域的本源,一旦你獲取了全部的這份力量,那你便會產生質變,你的生命將于星空萬域相連,除非毀滅星空萬域,否則這世上便無人能夠將你殺死,而與之對應的是,理論你也可以隨意的調用星空萬域中的一切,成為星空萬域真正的神祇。

  此刻的鬼谷子擁有了足足七成的帝君之力,而隨著他占用了絕大多數的神力,星空萬域中的意志開始驅動剩余的帝君之力朝著他的體內涌動,這是星空萬域中的規則,冥冥中的意志可以通過一些事件來引導事情的發展,卻永遠無法去直接參與。

  鬼谷子的雙眸中涌出了狂喜之色,漫天的黑氣不斷的朝著他體內奔涌,徐寒與方子魚都在那時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的力量在瘋狂的流逝,但他們對此卻無能為力,而遠方正在飛速朝著此間趕來的葉紅箋等人同樣也是如此,但相比于徐寒,他們只是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流逝以及一股可怕的氣息在遠方升騰,卻無法知曉究竟發生了什么,只能加快自己奔去的速度,想要一探究竟。

  “想不到吧?我的監視者殿下,我突然覺得你說得很對,世事無常,我鬼谷子一脈所依仗的推演之法果然存在著天大的紕漏,但沒關系,現在的我似乎有的是世間卻修改,去更正這些紕漏了。”

  鬼谷子微笑著看著不遠處沉著眉頭的監視者,嘴角的笑意不加遮掩。

  這是一個超出了所有人預料的結局,哪怕那冥冥的意志也未有料到。按照他的劇本,監視者會殺了鬼谷子,徐寒會取出帝君的力量,然后他便可以驅使著星空中的偉大力量,加冕這位監視者為真正的神祇,開始星空萬域的下一個紀元。可就像帝君想不多自己有朝一日會被星空萬域拋棄一般,星空萬域同樣想不到臨死的帝君會拖上星空萬域與他陪葬。

  “爹!怎么辦?”十九看向不遠處的男人,高聲問道,這樣的情形在數十萬年前的時間輪回中他們父女倆也曾經歷過,那一次他們交出了一份掩耳盜鈴似的答卷,而今天再次面對強大的新生的帝君,數十萬年的光陰過去,他們似乎依然尋不到破局之法。

  這時飛奔許久的葉紅箋等人也終于來到了此處,他們一時間難以辨別究竟發生了什么,卻看見了那立在半空中的徐寒,其中為首的葉紅箋臉色一喜,看向徐寒:“小寒!”

  她這樣高聲言道,身子便在那時下意識的便要上前。

  十九的臉上還是寫滿了與數十萬年前一半的恐懼與不安,但聞言轉頭看向她的監視者這一次卻不在淚流滿面,他微笑著說道:“解鈴還須系鈴人。”

  然后他的目光便穿過了漫天翻涌的黑氣看向那位在這時低頭的少年。

  徐寒似乎也感應到了對方的目光,他抬起頭,同樣朝著監視者微微一笑。

  借著他的一只手猛地伸出,那正要上前的葉紅箋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紅箋,你不恨我嗎?”徐寒問道。

  死而復生的女孩自然知道徐寒話中所指,她搖了搖頭:“我不恨你,我知道你做什么都有你自己的原因。”

  這話絕非虛言,一路走來她在很多時候比徐寒都更了解徐寒。

  “那你相信我嗎?”徐寒又問道。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份了解,此刻葉紅箋的心頭生出了一股不安,她重重的點著腦袋,淚水卻不知為何在那時從他的眼眶中涌出。

  “我說過我會給你們一個未來的。”徐寒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腦袋在那時高高揚起,“徐某人,言出必行。”

  “小寒!”葉紅箋心頭的惶恐在那時愈發的濃郁,她高聲喊道,想要再次上前,但身子卻在那時被一道降下的星光所籠罩動彈不得,而不僅僅是她,趕來的諸人與玄兒等妖君都在這時有了同樣的待遇,而這星光主人自然便是那位監視者。

  “謝謝。”徐寒朝著監視者點了點頭,由衷言道。

  監視者不語,依然只是微笑著看著他。

  徐寒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在那時邁步而出,上前一步,看向那周身黑氣彌漫,氣勢奔涌已經到達了一個常人難以理解的高度的鬼谷子。那時這老人的雙手張開,雙眸中神色狂熱,一幅吞噬了所有的帝君之力后準備接受新神加冕的莊嚴架勢。

  徐寒卻在那時朗聲言道:“喂!老頭子!”

  “這東西你要嗎?”

  他說著,一只手伸出朝著鬼谷子揮了揮。

  那只手上拇指與食指合攏,二者之間一小撮跳躍的黑色事物被牢牢的握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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