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他們不是紅衣隊的人?”
方鸻聽到這句話不小地吃了一驚。
戰斗結束后,最先找到他的是那個臉圓圓的可愛外國女孩——確切的說,是個法國小姑娘,ID很隨性子,叫做天藍色的幻想,如同她夢幻般的湛藍大眼睛一樣,長長的睫毛還一眨一眨的。
并好奇地看著方鸻——
她目光的大膽與直接,看得方鸻十分窘迫,一雙眼睛都不知道該往那里放才好。
“撲哧——”小姑娘看他窘迫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
她穿著一件泡泡袖白襯衣,腰桿上亮澄澄的皮束腰扎得死緊,豐腴的胸部幾欲裂衣,下面是一件褐紅格子的短裙與高幫長靴。年紀不大,長著一張不算漂亮但十分討人喜歡的臉蛋,臉上點綴著幾顆淡淡的雀斑,紅撲撲的好像個蘋果。
先前那個召喚師逃走之后,受對方契約控制的褐紅象鼻甲蟲不久也因超出最大距離而消失了。沒了碎紅晶的影響,剩下的褐紅象鼻甲蟲發了一陣瘋之后,也各自散去。
不過總有幾只頑固不化的。
其他人還在收拾殘局,于是讓這位小姐先過來向這邊道一聲謝——畢竟若不是方鸻出手,這幾個訓練生今天非死在這里不可。當然小姑娘本身也對這個戰斗工匠充滿了好奇,只是當她第一個從巨巖上爬下來、分開灌木并看到方鸻時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
連方鸻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臉頰。
他現在說是衣衫襤褸算是委婉了,被植物汁液染成墨綠色的煉金術士長袍碎成一條一條掛在身上像是吉利服,如果再背一張森林長弓,不知道的人可能還以為他是四階職業密林游俠。
還好里面還有衣物,不算衣不蔽體,保留了煉金術士僅存的體面。
“等一下,”說到這里,方鸻再次確認了一下:“天藍小姐,那些人真不是杰弗利特紅衣隊的人?”
天藍點了點頭。
“可他們明明穿著紅衣隊的制服……”
“這幾個人在艾爾帕欣一帶很有名的,戰斗工匠先生只要找一個人問一下就知道他們。”
“因為他們冒充紅衣隊的人?”
“不,是因為惡名昭彰,”天藍答道:“他們經常襲擊路人,今天要不是戰斗工匠先生仗義出手,我們也給他們坑了,嚇死了——”
她還夸張地拍了拍胸口,一陣波濤洶涌,嚇得方鸻趕忙移開視線。
方鸻想起什么。走到那個女劍士的尸體旁,尸體正在化為點點星光消失,變得無法碰觸。他彎腰檢查了一下女劍士的左臂,注意到一個不同尋常的地方。
女劍士雖然穿著杰弗利特紅衣隊的戰袍,但左臂沒有銅章。
這個銅章由煉金術士制造,只要用系統一掃,就能看到制作人的ID。這些制作人都是各大公會的核心工匠,因此幾乎無法仿冒。
方鸻現在有點相信天藍的說法了。
天藍也好奇地跟了過來,看到化為光點的女劍士,夸張的喊了一聲:“天,戰斗工匠先生,你竟然殺了他們的大姐頭,難怪他們要逃跑了。”
“天藍小姐,你認識她嗎?”方鸻回頭問她道。
天藍搖了搖頭。“只知道這些人中的其他幾個管她叫‘大姐頭’,沒人知道她真正ID是什么,但她是這幾個人中最厲害的一個。”
方鸻這才恍然,他先前還以為杰弗利特紅衣隊已經墮落到了這個地步,正式團員的表現還不如外圍成員了。
不過他有點可惜地看了看自己拍攝了一大半的視頻,順手把它關掉了。
當然他完全可以裝作不知情,順手潑點污水給杰弗利特紅衣隊。不過方鸻相信,魁洛德先生肯定也不會支持自己這么做的。
當然了,至于絲卡佩小姐……就另說了。
天藍在一旁看著女劍士的尸體完全消失不見,才又想起了什么,告訴他:對方其實還有一個十分厲害的刺客,ID叫做二十。這些人很記仇的——她委婉地提醒道,對方可能會報復。
一個刺客?方鸻撓了撓頭,這也未免太刺激了一點,一個厲害的刺客誰防得住啊。他回想了一下,剛才五個人中并沒看到刺客選召者,想來是對方不在,如果在的話他第一次偷襲都未必能成功。
不過方鸻很快意識到這是在自己嚇自己,艾爾帕欣那么大,對方也未必能找出他來,何況先前那些人根本沒看到他本體。
他不由搖搖頭啞然失笑。
“不過你真的好厲害,戰斗工匠先生,”天藍則在一旁大聲說道:“他們的大姐頭在艾爾帕欣一帶很有名的——七級的二階迅劍士,事實上就算沒那些褐紅象鼻甲蟲,艾緹拉小姐正面也不一定穩勝她,而你居然沒兩下子就把她給解決掉了,就像那樣,噼噼——!”
她還夸張地比劃了兩下子,模仿出步行者的聲音,實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小姑娘眼中滿滿地好奇:“戰斗工匠真的都這么厲害的嗎?”
“你叫我艾德吧,”方鸻一頭大汗,“另外艾緹拉小姐是?”
“好的,戰斗工匠先生——不,艾德先生,”小姑娘俏皮地沖他眨了眨眼睛:“那么作為交換,你也得叫我天藍。”
但她忽然停下來,目光向方鸻身后看去。
方鸻順著她的目光回過頭,馬上就感到自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抱住了。不過并非抱住他的人本身力氣很大,而是因為對方過于激動,激動得近乎有些顫抖。
女性的幽香完全將他環繞,那是一種淡淡的如月桂的香味。
他只感覺自己撞上了一面柔軟的墻,溫柔的海洋,一顆有力的心臟在下面怦怦搏動著。他甚至能隔著一層厚厚的布料感受到下面顫巍巍的胸懷,與之相比,那個法國小姑娘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但方鸻心中沒有一絲綺念,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因為無法呼吸近乎要窒息了。
系統彈出一條紅色的警告,告訴他生命體征由于缺氧而變得不穩定——
他完全可以感到抱住他的女士的激動,近乎不愿松開。接著一個飽含感情的顫音從下面傳來——激動、欣慰、酸楚與不敢置信,方鸻從來沒想過那么多種感情可以融入一聲輕喊之中:
“基德,真的是你嗎?”
“……”
方鸻很想說話,但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還好旁邊還有一個天藍,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艾緹拉小姐,我、我想你認錯人了……”
“啊?”抱住他的少女楞了一下。
她這才松開手,將方鸻推離一些,低頭仔細看了看他的臉——方鸻看到那動人心魄的翠綠色眸子,才意識到對方正是先前他見到的那個精靈少女獵人,但她是個森林精靈,個子比他高多了。
少女野性的翠綠眸子深處,神色一點點地漸漸凝固了。
“完了。”方鸻心想,這個精靈少女有多厲害他是親眼見過的,他很乖巧地提前閉上了眼睛,做好了吃巴掌的準備。
這個流程他很熟悉,很標準的八點檔套路。
但奇怪的是,過了好一會什么也沒發生——
直到他聽到一陣泣不成聲的啜泣傳來,好奇地瞇了一下眼睛,才訝然看到那個抓著自己肩膀的少女,已經自顧自地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這是……?”
“艾緹拉小姐應該是把你認成了她的弟弟,戰斗工匠先生,”天藍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抱歉,是艾德哥哥。”
于是經過天藍的解釋,方鸻才終于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精靈少女叫做艾緹拉,第七代誕生的森林精靈,也就是差不多一百三十年前出生于巨樹之丘——理所當然的,是第一世界的原住民。
她來到艾爾帕欣,其實是為了尋找自己半年之前離家出走的弟弟。
天藍最后小聲地說道:“……其實上個月基德先生的尸體就被發現了,和同一批冒險者在旅者森林下面的遺跡之中被找到的。”
方鸻不由得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不遠處的精靈少女,心想對方一定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吧。
但天藍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艾緹拉小姐是一路從巨樹之丘追著自己弟弟的行蹤到這里的,但她在各地的圣殿記錄中只查到了一次基德先生復活的記錄。”
“啊?”方鸻不由呆住了,“這怎么可能,原住民可以復活五次的吧,而且死寂區也對他們無效不是嗎?”
“所以艾緹拉小姐還在這兒啊,”天藍答道:“在搞清楚真相之前,她是不會離開的——”她停了停,“而我們呢,也剛好在這里調查方尖碑的事情,完成訓練生的結業考試;艾緹拉小姐真的是一個心地很好的人,她和帕克先生愿意無償幫助我們完成三個月的巡禮,我們大家也算是互相幫持吧——”
“等等,方尖碑又是什么?”
“艾德哥哥沒聽說過方尖碑的事情嗎?”天藍奇怪地看著他。
方鸻茫然地搖了搖頭。
他一個長夏都在塔倫中部的樹海之中度過,滿腦子弗洛爾之裔與彩虹同盟,還有精靈遺跡,驟然間聽人說起其他事物,這才反應過來艾塔黎亞不只有塔倫。
當然弗洛爾之裔與彩虹同盟之間的長夏之戰也算是第一世界選召者之間的一件大事了,但聽天藍的口氣,這期間似乎還發生了一些別的更吸引人眼球的大事件。
“有關于七座方尖碑的傳說啊,大約半年前就在彩虹灣一帶開始流傳了,艾德哥哥完全沒聽說過?”天藍皺起眉頭:“……等一下,我想一下那首歌謠是怎么唱的來著?”
仿佛是在回答這個問題,這時有人唱起了一首輕輕的歌謠,歌聲從不遠處傳來:“七座方尖碑下,埋藏著精靈圣杯努美林的秘密,十二星閃耀之地,永恒的生命,無盡的智慧。”
剩下兩個人也分開灌木叢走了出來,高個子的訓練生背著昏迷的帕帕拉爾人弩手,而輕聲唱歌的正是他旁邊那個年紀最小的訓練生。
后者抱著巨大的書本、有些笨拙地扶了一下眼鏡片,他的聲音脆生生的十分好聽,就是顯得有點后氣不足:“……這首詩歌是最早在彩虹灣一帶開始傳唱的,后來人們真的按照歌謠的指引在淵海之中發現了一座方尖碑,上面確實有一副殘缺不全的地圖。”
“對對對,就是這樣——”天藍趕忙點了點頭,答道:“七座方尖碑之下埋藏著精靈圣杯的秘密,這個傳聞在云層海一帶的選召者之間都傳遍了,大家都正在向彩虹灣趕過來呢。”
“精靈圣杯?”
方鸻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當然了,艾塔黎亞是一個遍布秘密的世界,有一些來自于幾個時代之前的寶物他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但就憑這個圣杯與努美林精靈同名,如果是真實存在的話,應該也是一件不遜色于海林王冠與晨光圣劍的象征物。
不過方鸻對此持懷疑態度——他親眼見到海林王冠現世,而若海林王冠存在的話,與之對應的另一件至寶晨光圣劍應當也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同一時間出現兩件至寶已經是非常罕見的事情了。
而至于這個精靈圣杯目前還在傳聞狀態,雖然方尖碑確實存在說明了一些事情,但其實也不算什么。艾塔黎亞類似的傳奇與流言太多了,它們流傳在從彩虹灣到云層海南方的廣闊地區,酒吧與街巷,屋檐下的竊竊私語,吟游詩人口口相傳,多到數也數不過來……
天藍好像看出他的想法,小聲說道:“艾緹拉小姐的弟弟,據說就是為了尋找精靈圣杯離家出走的,他加入過最早在淵海發現方尖碑的那個冒險團,并在那里的圣殿之中留下了一次復活記錄。”
方鸻這才有些恍然。
他再看了看那個方向,小聲問道:“這么說來,旅者森林中也有一座方尖碑,艾緹拉小姐的弟弟就是為此而來的?而你們也是來調查這座方尖碑的?”
“哇,你好聰明啊,艾德哥哥,一下就猜中了,”天藍有些夸張地說道:“我們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來的,我們甚至已經打算將它作為我們的結業考試內容了,是吧,塔塔?”
“塔塔?”
方鸻楞了一下,還以為她認識自己的龍魂。下意識往左肩看去,卻發現妖精小姐并不在那里。說起來之前她就不見了蹤影,是因為不想讓外人看到?
他一頭霧水。
但那抱著大書的小正太點了點頭:“我們聽說旅者森林內有一座方尖碑,冒險者聯盟也發布了相關的任務了,給予任何發現它線索的冒險者一百點積分。”
“塔塔叫姬塔,”天藍小聲對他說道:“別看他這么小不點的樣子,他可是個天才,記憶力超群,未來立志于當一個博物學者的。”
“姬、姬塔?”
“你、你好,艾德先生,”小正太十分害羞,慌忙回禮:“先前謝謝你出手——啊!”他因為過于慌張,一低頭眼鏡也跟著落了下去。
這才趕忙慌慌張張地在地上摸索。
還是天藍好心幫他撿起來,遞過去,小正太接過眼鏡,紅著臉地對兩人道了一聲歉。
“等等,你叫姬塔嗎?”方鸻好奇地看著他。
“有、有什么問題嗎,先生?”
“不是,”方鸻撓了撓頭:“我總覺得在那里聽過這個名字,并且隱隱感到肝有點發痛——”
小正太疑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