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薇德小姐,你到我后面一點,小心別太靠近。”
在那男人發出野獸一般低嗥的同時,方鸻伸出手,護住身后的艦務官小姐并說道。
希爾薇德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后退一步。然后打開皮箱,從中拿出魔導火銃并組裝上,她本就氣質出眾,而少女與華麗的銀色魔導槍的組合更是令眾人眼前一亮。
但只有那魔導士與那男人對此熟視無睹,而且后者低聲咆哮著——似乎腦子真有一些不清醒,在方鸻與魔導士之間,其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更弱的方鸻作為突破口,反而一頭向那魔導士直撲過去。
那魔導士似乎早料到如此,舉起右手,食指一橫,左下、再向右下一劃,三道銀線合成一個正三角形,他五指張開向前一推,一面無形之墻生成,撞向那男人。
正是力能系法術,法則之盾,魔導士的二環法術,以施展者的智力為主屬性,若爆發力檢定無法達到40以上,則無法破開其防護能力。
但這個法術用得并不精巧,甚至有一些太粗糙了一些,“會不會太早了一些?”連方鸻也看出來這一點,一皺眉頭。
而那男人雖只剩下本能,但也敏銳地感到機會,用手在地上一撐,半個身子都大了一圈,一條條銀色的光紋從皮膚下顯現出來,沿著虬結的肌肉一直延伸向頸項、面頰與眼皮之下。
然后他咆哮一聲,向前猛力一撞,所有人只見藍光一閃,法則之盾尚未完全形成,便已撞了個粉碎。
男人破冰而出,向前一撲,在半空中一手向魔導士抓去。其他人不由發出一聲驚叫,希爾薇德也舉起槍來,但方鸻用手一抬她的魔導銃:“等下——”
只見那魔導士正立于原地一動不動,一對銀色的眸子有如鋼鐵一般冷漠,只看著撲向自己的‘野獸’,而他的召喚魔像也立于一旁也沒有出手的意思——他舉起右手,似乎連改變法術的意思也無,只又是一道法則之盾橫在那男人面前。
那男人像是受到挑釁一樣怒吼一聲,右手向前一層層捅破法則之盾,但法則之盾仿佛生生不息,一層層又反復在他前方形成。
前者一步步向前,但終也有力竭之時。
他喘著粗氣,瞪大血紅的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而血淋淋的手最終停在一面無形的力場墻之前,只在上面留下一個鮮紅的手印。
不多,也不少,正是第七層法則之盾。
好快的施法速度——
這是大廳中此刻所有人共同的心聲,他們中大多數人這才從電光火石之間的交手之中回過神來。
那男人無疑是一個狂戰士,是重戰士這一類職業之中最以力量見長的特殊職業,說是特殊,是因為這一職業技能并非是尋常公會大廳之中可以獲取,而且對于一般人還有血統之上的要求。
這是一個很高階的職業,至少在二十二級以上,擁有一系列前置技能與知識、血脈,才能在遠離文明的伊斯塔尼亞氏族之中學到其第一個核心技能——遠古復蘇。
而就是這樣一個職業者,居然被這個鋼之議會的魔導士用一個二環法術生生停了下來,而且對方連一個法術也沒多放,將將七個,不多也不少,將其擋下來。
說明魔導士早就算好這一切,手下還游刃有余。
而對方那一剎那究竟是怎么施法的?其他人不由也私下詢問這個問題,公會的幾個選召者一一將目光投向領隊的年長者,但后者也搖了搖頭——他又怎么能看得清楚。
只是他已經看出了對方的身份,艾塔黎亞的選召者之中,這個年紀的鋼之議會魔導士也不過一人而已。
不過所有人中,只有方鸻看得有些感慨,對方一共施展了四次法術,但在兩兩法術之間插入了復制法術的超法技巧,對方動作很快,看起來一氣呵成。
這才是他印象之中的選召者與魔導士應有的樣子——
他一下就不由想起了秦執,那個黎明之星曾遇上的游俠,他與對方有過一次交手,但那也不過是出其不意而已。
當時那片銀月之下的森林,一個人,便猶如一道天塹,讓大半個團隊無法寸進,要不是突然出現的巨構裝體,恐怕他們會團滅在那個地方。
雖是對手,而且方鸻也看不過對方的手段,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是他來到這個世界至今以來,所面對過的最像是第二世界選召者的對手。
除此之外,就是此刻所見的這個年輕的魔導士。
他們身上,都具有一種共同的特質,即人們所謂的一線的潛力,總有一天有進入那個世界的機會。
而像吳迪、琉璃月與紅葉,還有杰弗利特紅衣隊那個與他交過手的戰斗工匠少年,雖然同樣有天賦,但他們太過年輕,在艾塔黎亞這樣有天賦的新人何止千千萬萬,最后能踏入第二世界的,又有幾人?
連他自己,也一次差點死在精靈遺跡,一次差點死在芬里斯的地下,而公會選召者,死亡率更高,千萬別以為公會會小心保護自己的精英青訓成員,吳迪、琉璃月與紅葉在銀林之矛與塔波利斯絕不只有一個。
就是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也不是銀色維斯蘭培養的唯一一個明星選手,不經歷實戰,永遠只能是看起來很美而已,星門之后大大小小的組織無不明白這一點。
方鸻的思考不過是一剎那。
那男人一擊不中,似乎意識到不妙,準備后退。但魔導士左手已舉起魔導杖,重重往地上一拄,一道無形的波紋以他為中心擴散而出,只見一道巖柱轟一聲從地面升起,那男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擊飛上半空。
直到這時,魔導士一旁的鋼鐵魔像才出手,一拳轟向半空中的男人,巨大的鋼鐵之拳將他打得飛出去,幾乎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骨裂聲。
而后者撞在一側的柱子上,滾落下來聲息全無。
其他人這才松一口氣,他們原本還以為這男人有多厲害,卻沒想戰斗結束得如此容易。
但希爾薇德卻在后面拍了拍方鸻的肩,示意他看向另一個方向,方鸻回頭,看到那里那魔導士原本放出去的兩道警戒結界并未消解,反而擴張了不少,一直抵近到四周落地拱窗邊緣。
“還有戰斗?”方鸻敏銳地想到:“這男人還有同黨?”
非是他胡思亂想,越是優秀的魔導士越不會隨意浪費自己的魔力,魔力等于生命,這是魔導士之間的一側銘言。更重要的是,他少見過拜龍教徒單獨行動,他們一出現往往是成群結隊。
而他還未想完,便聽一片玻璃碎裂的聲音從四周響起,只見一片身著灰袍的神秘人從四周破窗而入,涌進大廳之中來。
安吉那圣殿今天算是倒了大霉,原本漂亮的玻璃拱窗,現在一扇也沒能剩下。
“幫我看好這家伙,”那魔導士這才第二次開口:“也別讓他們傷害其他人。”
方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不過這些灰袍人的第一目標并非是他們,也不是其他人,而是大廳中間那男人,向那人直沖過去。
只是那魔導士顯然早料到這些人會如此,紅色的結界一張的同時,他看也不看后面回身一指,發出兩道射線、頃刻那里的兩個灰袍之人。
那些人倒地之后,方鸻才發現兜帽之下不過只是一些普通人類的面孔,與先前那男人不同,不過這些人左胸上皆一致佩戴一枚龍形紋章——如他在多里芬所見,正是拜龍教徒。
進來的一共有十一人,減員兩人之后便還剩下九人。
這些人遠不如先前那個男人厲害,但讓方鸻無語的是他們同樣至少也在二十級以上。灰袍人行動受阻之后,立刻交換一個眼神,一些人主動向那魔導士圍過去,而另一些人則繞向另一個方向。
方鸻只看到其中兩人在一根柱子之后一滾,便躲入那里一片長椅后面的陰影之中,他空間感知與判斷能力好得出奇,立刻出言提醒道:“有兩個人在七點鐘方向潛行,速度四五,他們應該是向靠近圣壇方向——”
這提醒精準得有一些過分,那兩人大吃一驚的同時從長椅后面一躍而起,正是方鸻所言的位置。但他們反應仍晚了一點,魔導士甩手就是一個火球術丟過去,將兩人連同一片桌子化作火海。
魔導士與元素使其實向來不分家,前者是兼修的元素使,后者是專職的魔導士,雖然在施法技巧上有很大不同,但魔導士確實也掌握著很多元素法術。
這個火球法術似乎還受過‘范圍擴散’超法技巧加持,波及范圍驚人,兩個灰袍人無法逃脫之下,只能在火中作自己——且兩人又顯然是靈巧系職業,并無什么護盾,于是在一片哀嚎之中化為灰燼。
點點黑光從火海之中升起,似乎還想沖天而起,但圣殿穹頂之上一道白光垂下,頓時將之消弭于無形。
開玩笑,在安吉那的圣殿之中撒野還想復活,真當歐力眾神是不存在的?
而那魔導士反身丟出火球,他正面的敵人顯然抓住機會,手持各式利刃向他刺來,只是前者身后鋼鐵魔像一下橫過身軀,便用寬廣的背‘叮叮當當’將這些攻擊一應全收。
只是在煙塵彌漫之中,有一道陰影滑入那魔導士身后,而后者似乎并未注意到這一點。“小心!”方鸻不得不在一次記出言提醒。
當然他手上動作其實更快,早在對方丟出火球那一刻便已放出之前買來的老古董構裝‘鏡像者’——后者正面戰斗力不顯,但速度還行,也一個箭步射向那個方向。
‘鏡像者’的武器是一把細劍,但只與對方一交手,便被挑飛武裝。
這實力差實在是讓方鸻有些心酸,那灰袍人輕輕一晃,便繞開‘鏡像者’,繼續向魔導士撲去。
好在方鸻也沒指望過‘鏡像者’能有什么建樹,他已投影出‘督軍III型’——還好這兩款古董構裝在‘銀葉與紫蔓’都有存貨,不像工匠辦事,只給他圖紙——而此時此刻,它們便派上用場。
方鸻啟動‘移形換位’,將督軍III型與鏡像者置換位置,來到那魔導士身邊,然后他便下達命令,讓前者啟動超載護盾。
可正是這個時候——
那魔導士手上魔導杖的水晶一亮,一道無形的力量將正在啟動的‘督軍III型’推開,也打斷了它的啟動。前者轉身向后一握,那力量在他手上匯聚在一起,竟生生將那個撲向他的敵人抓到半空。
巨人之握,力能系法術——
這東西與箱子施展的那一類法術相比,后者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而那魔導士似乎根本也不在意,隨手一丟,便把那人丟出去撞在臺階上摔了個腦漿迸裂。
他這時才看向方鸻,開口道:“小心你自己。”方鸻一回頭,這才驚覺煙霧之中竟有一人不知什么時候靠近了自己,而對方隱秘技巧實在太高,他與希爾薇德皆未發覺。
也想必是他之前的提醒讓那些灰袍人有些驚覺,才讓這些人想到要先解決他這個實力低微的對手。
方鸻反應也不算慢,立刻讓自己的能天使迎了上去,那灰袍人也是使一柄細劍,但兩劍交擊之下,能天使的平衡立刻少了一半還多,嚇了方鸻一大跳——這等級相差也太多了。
能天使是靈巧系構裝,本身耐久并不高,所以閃避值尤為重要,而平衡又與閃避掛鉤,一擊之下,方鸻便只能讓它閃現后退。
但他腦子還算冷靜,同時也讓能天使張開魔力護盾,他知道自己一退,對方就要展開搶攻了。
事實也是如此,只是方鸻也沒想到的是,對方展開攻擊的方式竟然是忽然散開來化為一團煙霧,然后繞過他的護盾而來——影舞,方鸻腦子里一陣炸響,才意識到對方是影舞者。
而影舞者的力量居然能高他能天使這么多,對方究竟多少級?
但他這時后退已經來不及,只能緊盯住對方的動作以試圖讓開要害,謹防被一擊斃命。但也正是這個時候,一聲槍響,希爾薇德終于開火,正命中那煙霧到的落腳點之一。
那灰袍人反應很快,側移一步,避開火焰與子彈,但也同時失去了攻擊方鸻的機會。
他似乎已意識到不妙,想要抽身后退,但那魔導士的法術已準備好,一道波紋橫掃而至,這灰袍人好像當面被砸了一拳,整個人橫飛出去,撞出窗戶,消失不見。
幾個回合的交手,灰袍人的計劃全部落空,自身也損兵折將,等那剩下五人好不容易從鋼鐵魔像的攻勢之下逃開,才發現知識圣殿的護殿騎士與衛兵也紛紛趕到大廳之內。
那些灰袍人看到這一幕心知已再無機會,也不管那些丟下的同伴是死是活,紛紛轉身沖出窗戶四散而逃。而那魔導士似乎也不打算追擊,只向那些騎士指了一下:“是邪教徒,去攔住他們,能抓住多少是多少!”
護殿騎士這時也分清誰是敵誰是友,向方鸻與那魔導士一點頭,便帶人追了出去。
魔導士這才收回大廳之中的警戒結界,那些修士與選召者好像這才回過神來,只是還沉浸在之前的戰斗之中意猶未盡。而主持圣殿的主教姍姍來遲,看到現場一片狼藉,不由皺眉。
不過作為安吉那的信者,他還不至于不問是非黑白,只問其他人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方鸻作為一個吃瓜群眾,自然將目光投向那魔導士,不過他也同時看了看那生死不知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居然看到一絲絲黑煙正從那男人的衣衫下面升起,有點類似于他在黑色圣城地下所見的景象。
而后者的身體也干癟了下去,竟好像風化一般。
那不是龍之爪牙才會出現的樣子嗎,難道說這個男人竟然是龍之爪牙,可看樣子又不太類似?
“這人與芬里斯島上的事件有關,”那年輕的魔導士這才答道:“我是受考林—伊休里安王令與星門港雙重授意來抓捕此人,這是我的任務證明,此人與聽雨者公會有關。”
方鸻聞言不由回過頭來,心下有些吃驚,他怎么沒想到這件事居然與自己有關,那個男人居然是聽雨者公會的高層?可他怎么看對方也不像是一個選召者。
想到這里,他不由有些心虛地多看了那男人兩眼,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過這里他顯然不是主角,所以也沒人在意他舉動與神色,事實上在場正在好奇打量那昏迷男人的人遠不止他一個,只有希爾薇德與他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沒想到,離開芬里斯之后居然會在這里遇上聽雨者公會的高層——
而那主教看了魔導士的證明,顯得有些為難,他不是米萊拉、瑪爾蘭與歐力的牧師,沒工夫關心這些誤入歧途之人,安吉那作為知識之神恪守中立,而他的信徒也多半只一心追求知識與真理。
不過這件事在圣殿之中發生,他畢竟也難辭其咎。所以最后主教還是只能同意了對方的要求,暫時收押這些邪教徒,等王國騎士團與星門港方面的人前來接收——
直到此時,那魔導士才回過頭,向方鸻點了點頭:“很精彩的操作。”
不過他似乎也沒有更多的話要說,然后便轉身離開——他的任務是抓捕此人,此外所有事情皆與他無關,這正是選召者的一貫習慣。
而方鸻也正收到一個提示,系統提示他獲得了好幾千認知經驗,他一愣之后才明白是那魔導士分給了他一部分任務獎勵。
雖然不多,但他其實也沒幫上什么太大的忙,對方作此選擇,算是認可了他的表現。
不過方鸻看著那隆隆遠去的鋼鐵魔像的背影,心中并無任何欣喜之意,反而有些悵然若失——無論是秦執也好,還是這個魔導士也好,以過去的他看來,也只是第二世界一線公會的后備成員。
他們有前往第二世界的潛力,所以才能成為后備,否則再天才也是枉然。人們對新人往往津津樂道,在社區之上不乏猜測那些人最終會前往第二世界,成為真正的一線選手的帖子。
但事實上,方鸻明白,進入第二世界,才算是這些人職業生涯的開始——在那里,他們將面對來自于真正的頂尖天才的競爭,就此籍籍,或者躋身一線,甚至成為那寥寥的明星選召者——成為傳奇。
而當他真正來到這個世界,才發現作為一個旁觀者,與作為一個參與者實在有太大的不同,原本在他眼中的后備役成員,原來在第一世界,竟也是他需要去追趕的目標。
正是這時,方鸻感到有人從后面輕輕握住自己的手。
他有些意外地回頭看去,才發現希爾薇德含著微笑的目光,方鸻明白艦務官小姐的意思,但他輕輕搖了搖頭——他并不需要安慰。
他一點也未沮喪,反而有些斗志盎然。
因為他明白,自己總有一也會達到這樣的地步,甚至更高,畢竟他的目標是那些他曾經向往過的人與ID——灰之王,冥與Loofah。
當那一天到來,他終會在第二世界展開自己的旅程,甚至是一段傳奇——
而大廳之中。
其他人似乎還未從之前那場戰斗之中回過味來,畢竟這樣的精彩的戰斗在第一世界也并不多見,只有年長的領隊似乎意識到什么,向他這邊走來。
方鸻之前的表現也被此人看在眼中,雖還遠不及那個人,但鋼之議會的魔導士在艾塔黎亞又能又幾個?那幾手靈活構裝的操縱,遠已算是常人之上了。
他想要與這個少年談談,能不能也把對方也拉入公會。
不過方鸻卻沒留下來沾沾自喜的意思,他只向希爾薇德招招手,也不多留,收起自己的構裝之后,便從人群之中離開了這座圣殿。
而那領頭之人分開人群,左右張望,但才發現方鸻早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