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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禁忌與難題

  安洛瑟看出方鸻的擔憂,說道:“不必擔心,這里內外的時間流速并不一致,你若擔心大陸聯賽的日期,大可不必。”

  方鸻聽到這個回答有些意外,但馬上意識到是奧丁告訴過對方這件事,心下也便釋然。只是看起來這門后的世界時間的流逝比他估算的還要緩慢一些,如此說來,他在之前幾關的停留豈不是沒用多少時間?

  只是也不知道,Loofah通過千門之廳的考驗又用了多久?方鸻想到這一點,忽然意識到或許慢一些也好,至少不引人注目,他雖然最近一段時間升級很快,但也不過才十七級要到十八級的樣子,還遠沒到可以在第一世界無懼潛在危險的程度。

  想及此,他便定下心來,問道:“那么安洛瑟先生,我們什么時候開始?”

  安洛瑟看了他一眼,問:“你不需要休息?”

  方鸻搖了搖頭。

  “那好,”安洛瑟也不強求:“其實我要傳授你的技巧與知識,今天在大陸上也并非沒有傳承,只是今日人們將之稱之為古代煉金術——抑或禁忌煉金術——后者是因為這些知識與傳承來自于‘淵海長卷’的記載之上,而早年間人們認為‘淵海長卷’為黑暗眾圣的圣典,所以也把上面記載的知識與傳承稱之為禁忌之術。”

  方鸻聽了這段描述,不由楞了一下。

  關于淵海長卷是拜龍教的圣書的事情,他也了解過一些始末,那長卷被發掘于淵海之下,因此才如此得名。而它今天存于現世的大部分皆是殘片,上面零零碎碎記錄了第二禍星的降臨,還有諸多索林之災中關于黑暗巨龍的描述,因此才被當世之人認為是一本黑暗典籍。

  但不管是不是,方鸻聽了這番話心中也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開什么玩笑,圣約山事件引起的風波至今還未平息,那幾個違反七號禁令的選手的下場如何,人所共知。那場風波最終導致了好幾個公會解散,僅僅是之后的余波便已重創了國內的兩大選召者聯盟——弗洛爾之裔與彩虹同盟。

  同時其它還是國內王朝由盛轉衰的起點。

  圣約山事件在國內賽區引起的震動之大,可以說時至今日國內賽區的矛盾皆是由其時所埋下,而至今尚未能解決。以至于年前第二次圣約山的風波,仍可以說也是第一次圣約山事件的延續。

  這件事甚至還與他產生了聯系,方鸻不由下意識想起了彌雅。

  雖然這件事的導火索——即那幾個違反七號禁令的選手,事后證明不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可僅僅是子虛烏有的污蔑,便引起如此大的反應,而他還要學習真正的淵海長卷之上的知識?

  那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要把牢底坐穿?

  而且他還不是什么‘小角色’,現在可以說無數雙眼睛正在尋找他的下落。而那邊超競技聯盟與弗洛爾之裔,恐怕巴不得找一個借口來懲治他,他還在這里學習這些禁忌煉金術。

  這是嫌自己身上的麻煩還不夠多?

  方鸻大搖其頭。

  他本來滿心興奮,以為自己又觸發了一個什么隱藏任務與獎勵,結果安洛瑟一番話,便猶如一盆冰水迎頭澆下,澆滅了他心中那一點點小小的慶幸。只是方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還只是一個開頭而已。

  只見安洛瑟看了他一眼,說道:“事實上你的多重并行,便也是其上記錄的知識。”

  “啊?”

  方鸻頓時陷入呆滯之中。

  他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問:“安、安洛瑟先生,你說多重并行來自于淵海長卷之上?”

  安洛瑟點點頭:“確切的說,只是入門的技巧而已。”

  但方鸻才不關心是不是入門的技巧,他一時間只覺得汗如雨下。你說他一個偷渡者,怎么就又與七號禁令扯上關系了呢?更關鍵的是,他忽然想起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在大陸聯賽之上,用過多重并行的技巧。

  方鸻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到在地。他原本還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在偷偷摸摸發育一段時間,說不定就可以想辦法解決掉偷渡者這個身份,再從軍方那里謀取一個正式的身份。

  但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早就玩了一次大的,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禁術。方鸻一時絕倒,好不容易才使自己冷靜下來——只是一想到自己的這波騷操作,他就忍不住一頭黑線。

  好在他至少還有一些樂觀主義的精神,苦中作樂地自嘲了一下:“方鸻啊方鸻,你可真是太優秀了……”

  只是安洛瑟在一旁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才問道:“真不需要休息一下,我看你狀態不太好。”

  方鸻有點無力地搖了搖頭,只問道:“安洛瑟先生,淵海長卷真是拜龍教的圣典?”

  “我對淵海長卷并無研究,”安洛瑟答道:“我是一個煉金術士,而非學者,那些知識與技巧雖然是來自于淵海長卷之上,但了解它們并不一定需要閱讀過淵海長卷。我說過,我要傳授你的技巧與知識,今天在大陸上也并非沒有傳承——”

  方鸻一怔,這才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趕忙追問:“安洛瑟先生,你是說這些知識與傳承其實與淵海長卷并無關系。”

  “它們唯一的關系,便是記載在淵海長卷之上。”

  “我是說,”方鸻舔了舔發干的嘴唇,“這些知識與傳承真的是禁忌之術嗎?”

  安洛瑟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何為禁忌?”

  方鸻楞了一下。

  但守塔人已經搖了搖頭:“知識沒有立場,只取決于其使用者。”他像是洞悉方鸻內心,又說道:“不過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有些東西總會給人帶來一定困擾,至于要不要學習這些知識,你可以自行決定。”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只是時間不會等你——”

  方鸻猶豫了一下,但安洛瑟的話點醒了他——知識沒有立場,只取決于自己。再說他已經在大陸聯賽上使用過多重并行,此刻再遮遮掩掩,豈非自欺欺人?

  他自我審視,意識到自己害怕的只是誤解,而非知識本身。但因為害怕誤解,就放棄求知,這顯然不是他的一貫風格。因此方鸻只考慮了片刻,便作出決定。

  方鸻搖了搖頭道:“安洛瑟先生,不必考慮了,我已經決定了。”

  安洛瑟有點意外地看著他:“考慮好了?”

  方鸻點了點頭。

  守塔人這才露出欣賞的目光來。內心不疑,這正是頂尖煉金術士必須具備的品質,而這一點說來容易,但真正要做到何其困難?當然,僅僅只是能看清自己的內心,也有可能是少年的單純所至,至于未來會如何,也無人知曉。

  不過至少現在有就夠了,至于未來——他也總能看到。因為凡人的未來,在他看來不過須臾而已。

  于是安洛瑟也輕輕頷首,道:“那好,既你已學會多重并行,那我們的第一課便從你的多重并行開始……”

  守塔人這才娓娓講述下去:“……古代煉金術在今天的凡人看來過于艱深,因此今天在這一領域有所深入的人不過鳳毛麟角,而且大部分人掌握的既不全面也不系統。今人更熱衷于研究余量技巧,但殊不知這不過是舍本逐末,其實多重并行才是努美林煉金術士的核心。”

  方鸻聽到這里不由微微一怔。

  原來余量技巧竟也是努美林精靈留下的傳承,那它是不是也來自于淵海長卷之上?但在他的認知之中,似乎許多人都在研究余量這一領域,包括不少知名的原住民工匠。

  比如他名義上的導師,南方同盟的上任會長,煉金術士安德。

  而人們似乎并不避諱這門知識,還是說古代煉金術與禁忌煉金術并不等同?方鸻一時間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看了看正在緩緩陳述古代煉金術歷史的守塔人,一時間也不好意思開口打斷對方。

  同時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來。

  他的余量技巧、多重并行,其實皆是來自于一個人手上,即那個名為Shana的神秘ID。而他今天才明白過來,對方應當是也在研究古代煉金術,不過對方究竟來自于什么組織,為什么要把包含這些技巧的訓練軟件傳遞給他?

  方鸻當然沒想過,對方一開始的意圖只是單純哄他上當而已。

  而安洛瑟也繼續說下去:“多重并行,是努美林煉金術的入門技巧,同時也是門檻。無法掌握這一技巧的凡人,注定無法使用努美林的煉金術。”他看向方鸻:“但要使用多重并行,對于凡人來說需要滿足兩個先決條件——”

  “兩個先決條件?”方鸻怔了一下,他學習多重并行的時候可沒考慮那么多,只是單純地摸索,然后自然而然便掌握了這門技巧。

  “第一,足夠強大的計算能力,”安洛瑟答道:“這很好理解,當代煉金術是經由大煉金術士艾德簡化之后的煉金術,并且進一步簡化才是煉金術的未來,它會讓越來越多原本不適合成為煉金術士的人,也走上這條道路。”

  他停了一下,又道:“努美林精靈的煉金術,相對于當代的煉金術來說,可以說是一種歷史的倒退。不過它本來就塵封于那段歷史之下,不合時宜也不足為奇——而多重并行作為古代煉金術士的入門,對于今天的凡人來說其實是化簡為繁的開始。”

  “只是化簡為繁并不意味著退步,歷史的倒退也并不意味著一定不適用,古代煉金術依舊強大,只是它并不適合于凡人使用而已。對于努美林精靈來說,他們的煉金術其實并不繁雜,只是對于你們來說,要適應重新化簡為繁這個過程,則需要強大的計算力支持。”

  “這并非人人皆可以作到的。”

  方鸻聽了點點頭,這很好理解。作為魔法種族與煉金術的開創者,除了大煉金術士艾德改良的那一部分之外,努美林精靈留下的大部分傳承對于凡人來說都太過艱深,他們認為簡單的東西,對于凡人來說可能則過于復雜。

  同樣是構裝體的控制,努美林精靈可以對巨構裝體這種無比復雜的結構如臂使指,而凡人依樣畫葫蘆路,很快便走入末路。最終小型化的構裝興起,才重新塑造了凡人時代的戰斗工匠。

  但巨構裝體厲害不厲害?在凡人手上真說不上厲害,笨拙而且低效,但在努美林精靈手上,那是埃索林之戰中的主力戰爭機械。那可是有神祇參與的末日之戰,能在這樣的戰爭之中嶄露頭角,便足以說明巨構裝體并非一無是處。

  安洛瑟看他理解,便繼續說下去:“第二是,模擬法術的能力。”

  “模擬法術的能力?”

  “即你們所謂的系統,”安洛瑟答道:“努美林精靈可以通過魔力的視野來觀察以太網絡與物質的結構,但凡人作不到這一點,所以他們發明了魔力熔爐來替代。但魔力熔爐其實只是一種妥協,它并不真正適用于古代煉金術,但據我觀察,你們圣選者似乎有一種可以替代魔力視野的能力——讓你們能夠直接察覺到以太網絡與物質的結構。”

  方鸻再點頭。

  的確,即便不是龍騎士系統,而是普通的選召者系統,也是自帶工匠系統的。只不過他們的工匠系統規模較小,并不能完全替代魔力熔爐的工效,在涉及一些復雜且巨型的結構時,他們還是要用上魔力熔爐的。

  說到這里,安洛瑟才話鋒一轉道:“圣選者幾乎皆具備后者的條件,但具有第一點能力的人,少之又少。何況但凡計算力稍強的圣選者,皆轉入了戰斗工匠這一行列,少有人愿意在煉金術士的基礎上下功夫。”

  守塔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在這里等了許多年,只有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完全具備這兩者條件,而且同時還繼續保持在工匠之路上發展的人。”

  第二個?方鸻不由好奇,第一個又是誰。

  但他提出這個問題,并沒有得到安洛瑟的回答。

  安洛瑟只是看向他,說道:“不過你也不必沾沾自喜,你的多重并行還差得遠,這正是我給你的第一個考核,等你把多重并行練到十二重并行的時候,再來找我學習第二個技能。”

  守塔人又略略一停:“為期一個月,過時不候。”

  但方鸻聽了,忍不住撓了撓頭。他之前是表現出五重并行,但其實并不表示他只會五重并行——他在芬里斯島上就具有五重并行的能力,而那之后又升了不少級,計算力提升之后,多重并行的能力只會進一步提升。

  他用五重并行,只是因為五重并行他最熟悉,而且十拿九穩罷了。

  因此他聽了安洛瑟的話,忍不住問道:“要是我沒用一個月做到了,考核可以提前嗎?”

  安洛瑟第一次有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問:“你打算提前到什么時候?”

  “現在?”

  “現在?”

  方鸻干脆拔出佩劍來——這佩劍是煉金術士自保用的,但其實在近身的情況之下也沒什么作用,用來自裁說不定還方便一點。因此他也不心痛,直接十二道流光從手中溢出,延伸向劍上。

  雖然整個過程有些磕磕巴巴的,但至少沒出什么大錯——只片刻,便把那把劍化為了一堆廢鐵。他只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多重并行能力,因此一開始并沒考慮好要把劍鍛造成什么樣子,因此自然只能報廢。

  但這也夠了。

  安洛瑟用銀色的眸子看著這個怪胎,沉默了好一陣才問道:“這是你自己練習的,在沒有任何基礎知識的情況下?”

  方鸻想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守塔人直接閉上嘴巴,只點了點頭:“好吧,現在我們直接從第二個技能開始。”

  而接下來門后的世界的半年,大約是方鸻最痛并快樂的時光。

  他只用了前三個月,便已掌握了安洛瑟傳授給他的五門技能——或者說四門,因為多重并行本來就在他的技能列表之上。

  這四門技能與多重并行一樣,基本皆是努美林精靈們煉金術的基礎。而與當代煉金術的基礎一樣,它們其實也包括單陣、材料、魔力與字符。

  不過在學習這些知識的過程當中,方鸻意識到努美林精靈時代的煉金術,與當代煉金術最大的不同,是精靈們似乎永遠在追求速度。

  包括多重并行在內,精靈們似乎始終在尋求一種短時間內快速造物的能力,這讓方鸻不由下意識想起了守塔人在給他表演鍛造傳奇裝備的那一幕。

  當時似乎也是如此,那塊秘銀材料只是轉瞬之間便在對方手上形成完整的魔導器,并且每一次改換形態,皆只用了不超過數秒鐘。

  當代煉金術士相當追求場地與環境,因為大部分制作都需要在安靜的環境下,耗時費力的完成。包括刻陣的過程在內,有可能耗費數天到數月不等。

  像他之前制作孤王之傲,許多其實是用的現成的材料與構件,但即便如此也花了五六個小時才完成。但對于努美精靈們來說,他們其實很少使用現成的組件與材料。

  精靈們似乎習慣于就地取材,瞬間刻陣、組成構件、然后合裝成完整的魔導器。

  這種瞬間成陣的能力,讓他們的煉金術士擁有了一種近似于戰斗工匠的能力,也就是說,在努美林精靈的時代,戰斗工匠很有可能與煉金術士其實是不分家的。

  當方鸻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由得有一種發現了新大陸的感覺。他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安洛瑟之前會那么說,當代煉金術的發展不論,但戰斗工匠與努美林精靈的時代相比,似乎的確走上了一條歧路。

  如果一個戰斗工匠真的徹底放棄煉金術的道路,那么他還能稱得上是工匠么?

  只是方鸻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一點,真正的苦難便降臨了。

  那大約是他開始一門名為‘元素篩選’的技能之后,這門技能在安洛瑟的描述當中,是努美林精靈就地取材的核心能力。

  不過感應元素,對于方鸻來說無疑是一個大問題。

  他發現自己感應不到元素,對于這門技能的理解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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