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鸻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金焰之環在吸收了那個火焰怪影的力量之后,從自己眼前一閃即逝的那個奇特的法陣,當時他昏昏沉沉未及多想,但現在回憶起來了光芒異樣之外那個三重法陣不正是‘元素篩選’的煉金公式,創生契約?
但是他當時根本沒有想過要使用這個法陣,若塔塔小姐也未插手的話,那么便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了——方鸻看了一眼安洛瑟掌心之中黑沉沉的水晶,黑暗巨龍的力量也是如此的,所以這是他心靈世界之中那‘小不點’的杰作?只是艾塔黎亞還未有過暗元素,他又應當怎么和對方解釋?
“這是人工水晶,”安洛瑟這時開口道,先肯定了他的猜測,然后才說:“它具有內封閉的結構。”
方鸻不由問:“安洛瑟先生,什么是內封閉的結構?”
安洛瑟銀色的眸子淡淡一閃,答道:“那是一種高度穩定的以太形態,以至于外力無法介入,甚至連在以太世界也無法觀察其內部構成。一般來說,我們將具有這樣形態的元素物質稱之為具有內封閉式的結構。”
方鸻聞言不由訝然,若從以太世界也無法觀察其內部結構,那豈不是說工匠系統也無法在這種物質上作用,那自己辛辛苦苦把這種元素召喚出來還有什么意義?
但安洛瑟并未察覺到這一點,或者說察覺了也不在意,只繼續說下去:“我從以太世界去感應這枚人工水晶,但回應來的只有一片虛無,仿佛它并應當不存在于這個世界。只是從現實世界觀察,它又切切實實在我手中。”
他抬起頭來,注視著方鸻。“這樣的物質,我曾經也見過。”
“安洛瑟先生?”方鸻有點緊張起來。
仿佛下一刻對方便會忽然開口,嚴厲地指責這是黑暗巨龍的力量,而他正是黑暗眾圣的奸細——而后這位守塔人便一爪子將他拍死在床上。
這還算好的,要是對方把他押送到星門港方面,或者超競技聯盟駐艾塔黎亞的辦事處,方鸻似乎已經看到一群面無表情的黑風衣正站在自己面前,正向自己嚴肅地開口道:
“方咕咕同學,你的事發了,你違反了星門宣言附言第七號禁令,跟我們走一趟吧。”
他開完腦洞,便忍不住抹了一把汗,便有點心虛地坐在床上。
但安洛瑟說完這句話,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輕輕一動,改口道:“好好休息,”他淡淡地答道:“明天我再過來,那場比賽還有一周時間,你不必太著急。”
說罷,安洛瑟靜靜將手中的水晶放下,放在床頭邊——不過他自然沒有看到,自己的手不過與坐在一旁的塔塔交錯而過。——妖精小姐正仰頭看著這一幕,這位涅瓦德的主人似乎絲毫沒有察覺這一點。
只是方鸻這時沒時間感嘆塔塔小姐的隱身術之精湛,連巨龍也可以瞞過,畢竟這也不是頭一次了,托拉戈托斯與尼可波拉斯不也都沒有發現龍魂小姐么。而他只看到安洛瑟轉身向外走去,嚇了一跳,心想完了完了,對方肯定出門去找星門港方面的人了。
而他這個樣子又不能逃跑,跑是跑不了的,一跑不就證明自己心虛了么,到時候豈不是百口莫辯?可坐以待斃似乎也不行,先不說別的,他身上還掛著一個偷渡者的身份,這豈不是數罪并罰,牢底坐穿的節奏?
“安洛瑟先生,等一下。”方鸻趕忙出言叫住對方,他大傷初愈,聲音有些虛弱。
安洛瑟一停,才回過頭來看著他:“還有什么事么?”
方鸻想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坦誠——對方是一頭巨龍,而且不知在這個地方經歷了多少事情,看慣了多少風霜,以凡人那點小智慧,在這位守塔人面前耍花槍只能是自取其辱。
他拿出手中的東西,那是已經裂開的金焰之環。
而安洛瑟看到這個東西,便目光一閃:“龍之金瞳。”
方鸻不由咋舌,還好自己沒打算扯謊,到目前為止一眼便認出這指環真正身份的,除了相關知情人之外,大約也只有這位守塔人——這位圣弓峰之主。而他還沒開口,安洛瑟便已推測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當時吸收那魘類生物力量的,正是這枚戒指?”
“他果然注意到了。”方鸻心想,但口中卻問:“魘類生物是指那些火焰一樣的怪物?”
“火焰?”安洛瑟想了一下,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但方鸻卻忍不住追問道:“說起來安洛瑟先生,那些火焰一樣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東西?我從未聽說過魘類生物這個分類……”
方鸻問完這個問題,不由下意識看了看對方。他心想若是絲卡佩小姐還在的話,聽了這個問題定然如此答道:“你沒聽說過的東西多了。”然后便是一記手刀。
但那其實不過是絲卡佩小姐自己不知道罷了。他看著安洛瑟,心想這位圣弓峰之主,應當明白自己的問題是什么意思,在艾塔黎亞的基本生物分類法之中,并沒有魘類生物這一類別。
可是安洛瑟聞言沉默了片刻,只答道:“那只是我的一個稱謂,或許也是錯的——”
說罷他略過這個話題,又看著方鸻手中的指環說道:“龍之金曈而今已世所罕見,在最早先的時代人們曾為了爭奪它殺得血流成河,后來人們漸漸才意識到龍之金瞳的危害,與其后黑暗巨龍們的巨大陰謀……”
“……所以大約在艾索林之災之前,人們才彼此放下仇恨,共同與黑暗巨龍中展開了一場殊死之戰,那便是第二次降臨的來由。在努美林精靈與妖精的幫助之下,凡人逐漸獲得了勝利,黑暗巨龍也在那之后銷聲匿跡。”
安洛瑟微微一停,又道:“現世尚存的話龍之金曈,不出意外的話也只有一百多年前那頭小姑娘了吧。”
“一百多年前那頭小姑娘……”方鸻聽得有些頭暈,一時間也忘了關于那些火焰怪影的事情——畢竟艾塔黎亞的生物千奇百怪,有些世人沒見過的,也并不奇怪。
而且拜龍教召來的東西,多半是一些隱秘的邪物。
不過他也聽出安洛瑟話中的意思,說的顯然正是一百年前的龍魔女之亂。
但三言兩語之間便找出事情清晰的脈絡,讓方鸻不由又對這位涅瓦德的主人更加敬畏,他輕輕點了點頭,才把屠龍者一族與尼可波拉斯之間的恩怨,還有自己與拜龍教之間的糾葛說了一遍。
當然那些具體細節,他并未講得太細,包括他自己身上的一些事情,比如塔塔小姐與零式水晶。固然塔塔自身也是出身于銀之塔,不過方鸻心想既然妖精小姐自己沒主動開口,他自然也不會越俎代庖——這點道理方鸻還是懂得的。
而至于零式水晶,本與這件事無關,方鸻也不愿節外生枝。
安洛瑟也不打斷,只靜靜聽完他的講述之后,才問了一句:“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因為這枚人工水晶,安洛瑟先生……”
安洛瑟看著他:“你認為這枚水晶與你精神世界之中內那三股力量有關?”
方鸻心想現在其實已經不止是三股力量,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存在,雖然對方仍在沉睡,但龍魂的特征已異常明顯。
安洛瑟這時想起之前的事情,問道:“之前那股力量?”
方鸻點了點頭,之前對方說感應到黑暗巨龍的力量,想必與他體內的龍魂的力量有關,無論如何,那小家伙的力量至少也是來自于兩頭黑暗巨龍與一位黑暗神祇身上。
安洛瑟這才沉吟片刻,這才答道:“只有天然龍魂才會具有生前的記憶,但據我所知,靈魂殘片是不具備成為天然龍魂的條件的,除非是尼可波拉斯完整的力量為你所吸收,否則你體內的龍魂應當不會是尼可波拉斯本身的意志——”
方鸻微微一怔,那這話的意思是?
而安洛瑟看著他的眼睛,答道:“若非不是天然龍魂,便只剩下人工龍魂一種可能性。”
“人工龍魂?”方鸻愣道:“可人工龍魂不是需要大煉金術士方能制作么?”
安洛瑟搖搖頭:“人工龍魂也可以在機緣巧合之下形成,不過一般來說,這樣的機會幾乎世所罕見而已。除了促成龍魂誕生的強大力量之外,還需要適合屬性的龍魂水晶作為龍魂的容器,這兩者缺一不可。”
方鸻這才明白過來,自然界中強大的力量大多有主,要么便是桀驁不馴不服約束,要不是他有金焰之環剛好吸收了尼可波拉斯與其他幾方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掌握的住這些不屬于他的東西?
但僅僅這樣還不夠,還需要他手上有適合屬性的龍魂水晶。
然而龍魂水晶本身便珍貴無比,即使是人工龍魂水晶往往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制造出來的,畢竟其材料太過珍貴,更何況是適合屬性的龍魂水晶?
可他手上有什么適合屬性的龍魂水晶?方鸻心中不由產生了一個巨大的疑問——難道說零式水晶,作為無屬性水晶可以適合與容納一切屬性魔力?他想到這一點忍不住都有點哆嗦起來。
若真是如此的話,零式水晶應當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龍魂的容器。
可惜的是,他連一式水晶都還沒搞清楚,要重現出海恩帆姆的一式水晶,又談何容易?方鸻不由感到自己越是在煉金術這條道路上成長,便越是感到這位大煉金術士艾德的學生的深不可測。
而對方的導師,歷史上的艾德,又是如何強大?
他連想都不敢想。
而這時候安洛瑟才說道:“新生的人工龍魂,幾乎皆是純潔無瑕猶如一張白紙,其秉性取決于塑造者本人的意愿。”他看了方鸻一眼,罕見地安慰了一句:“所以你也不必太過擔心,要是你實在擔心的話,我可以給你一件東西,你把它帶在身上。”
方鸻微微一怔,好奇地看向對方,卻看到這位守塔人不知從那里拿出一枚銀色的護符來——那護符異常精致,充滿了精靈的審美風格,從外表看像是一彎月牙。
而安洛瑟將之交給他,方鸻才看到這東西的屬性。
這讓他嚇了一跳,這看起來藝術品一樣的護符,居然是一件傳奇裝備,名字叫做‘安洛瑟之壁’,方鸻一看這名字,便意識到這正是對方的作品。這枚護符沒有什么別的屬性,只有一句簡簡單單的描述:
‘最為牢固與脆弱之物,莫過于意志——’
安洛瑟看著這枚護符,只答道:“這護符是我早年間順手而為之的作品,正好適用于現在的情況,他可以守護你的心靈,隔絕精神與控惑類的能力。我現在為它加入了一條詞綴,以方便你使用。”
方鸻這才看到,護符果然多了一條屬性:“需求等級20。”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高達十八級的等級需求,他暫時還佩戴不上。也就是說這枚屬性簡簡單單的護符,原本的需求等級竟然高達三十八級,三十八級的傳奇裝備,隨手說送就送了。
方鸻一時間忍不住有點目眩的感覺。
不過這裝備等級雖然高,適用的范圍卻窄,畢竟艾塔黎亞的心靈相關能力本來就少。但倒是十分適合他,一來少數的心靈控惑能力大多都集中在那些邪教徒手上,二來他總算可以杜絕自己腦子好像漏風一樣的情況了——免得是個什么稀奇古怪的聲音都可以滲透進來。
他收起護符,再看向安洛瑟。
但這位涅瓦德的主人似乎并不打算再問其他,也不關心他與拜龍教徒、與尼可波拉斯之間的恩怨,只看了看那枚人工水晶,然后開口:“既然你已經掌握了元素篩選,那么便算通過了這一關考驗。”
他停了停:“但我已沒時間再教你后面幾門技巧,等你離開梵里克之后,或許可以前往奧述的千門之廳,在那里會有人繼續教導你努美林精靈們的知識……”
方鸻聽了微微一怔,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安洛瑟先生,你打算離開這個地方?”
安洛瑟點了點頭,但也沒有說自己要去干什么。方鸻敏銳地感到,可能與那個拜龍教信使召喚出的那些邪物有關,他記起來當時安洛瑟在那凹坑旁邊時,緊皺眉頭的樣子。
不過他張口欲言,對方卻主動打斷他:“你的同伴在你蘇醒之前一天便離開了這個地方,不過她離開之前向我提過關于大陸聯賽的一些事情。后天會有一條船抵達這個地方,你可以乘坐那條船抵達梵里克。”
方鸻這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蕾雅女士。
原來在他昏迷這段時間,對方便已先一步離開了。不過想想也不意外,畢竟蕾雅在這里守護他兩個月余——主力選手缺席兩個月之久,對方公會所屬應當已經著急得不行了。
只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感謝對方。
想到這里,方鸻才想起奧丁的事情,他在千門之廳一待兩個月,出來之后于情于理也應當通知一下對方。只是他打開通訊器,才發現對方正處于無法通訊的狀態。
倒是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向他發了一個消息。
“紅葉小姐?”
方鸻有點意外地看著那個ID,對方據說前往憲章城之后,一直便處于無法聯系的狀態。后來他通訊水晶損壞,還是在尤古朵拉那里重新加了對方的通訊賬號,但也一直沒有聯系過。
而此刻對方居然恢復了可聯狀態,也不知是不是從憲章城完成任務返回了,并給他發了幾條古怪的信息:
“在嗎?”
“艾德?”
“我是紅葉!”
“你在裝什么死!?”
“氣死我了,你在梵里克等著!”
方鸻看得一頭冷汗,幾乎可以想象這位小姐姐大發雷霆的樣子,他才想起自己進入千門之廳后應當是不可聯系狀態——但他平日里很少使用通訊器,竟然也忘了更改狀態。
他下意識想要去補救,但對方也不知道是真的生了氣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居然并不接他的通訊。
方鸻無奈,只能再試了試其他人的通訊,先后向天藍與絲卡佩那邊先報了一個平安。只是絲卡佩小姐似乎也不在,倒是天藍驚喜地給他回了信,還帶來了希爾薇德的問候。
艦務官小姐在視頻那邊仍顯得言笑晏晏的樣子,只微微笑著讓船長大人注意安全,早點與大家在梵里克會和,聽得方鸻一陣心思飛揚,仿佛一下回到熟悉的大家身邊——艾緹拉小姐,灰巖先生,還有大貓人和帕克,洛羽與塔塔,巴金斯先生,謝絲塔小姐。
當然尤其是他的艦務官——希爾薇德小姐。
然后希爾薇德又和他說了一些關于這段時間旅行的事情。德麗絲仍與他們同行前往南方,不過埃南的離開還是讓方鸻有些意外。
但他倒沒多生氣,雖然對方是他護送出都倫的,但那也只是為了完成對于葉華的承諾而已。而且每個人皆有自己的選擇,對方會擔心自己父親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四月之間南境的平靜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都倫的那場動亂之后,南境非但沒有陷入一片動蕩之中,反而平靜了下去。
因為莫德凱撒公爵果然實現承諾,一力支撐起南境的局勢——不但讓貴族們開始觀望,似乎連南境煉金術士聯盟一時之間也沉寂下來,整個南境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寧之下。
而今也只有新舊南方同盟之間仍舊有一些沖突,而人們的眼光開始更多投向即將在梵里克舉行的大陸聯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