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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方咕咕的‘專業’分析

  方鸻再睜開眼睛時,眼底深處燃起一縷焰光,金星之火仿若從漆黑深處席卷而出,一轉眼之間,一對瞳孔便已化為熾金之色,形狀狹長,宛若冰冷的龍之目。

  他向那些龍之爪牙看去,正如他心中所想,這些丑惡的、不似人形的怪物明顯遲疑了,并且開始后退。“等等,你干了什么?”R的語氣明顯有些不確定,因為透過方鸻的攝像窗口,他只能看到龍之爪牙的反應。

  少女也看不到發生了什么,只能有些緊張地站在方鸻身后。

  方鸻想試試看妮妮的能力能否對這些龍之爪牙起作用,再不濟就動用‘我不是鴿子’。所幸的是,看起來奏效了,在他目光注視下,龍之爪牙不但后退,而且發出低沉的聲音。

  這聲音不同于先前的咆哮,而是帶著一種懼服,它們緩緩后退,退回陰影之中,與陰影融為一體,并最終消失不見。

  方鸻看著最后一頭龍之爪牙走進陰影,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樣他就用不著動用那半成品——以他現在的等級來說,要維持龍魂的戰斗形態還是太勉強了一些,就算他帶著精靈三戒之一又有蜥人一族的秘術加持,法力值也一樣難以維持幾秒鐘。

  不過他隨即又十分后悔,因為早知道這一招這么管用的話,他就不用那些火巨靈了,雖然火巨靈都是用的便宜的I型發條妖精改造的,但能省一分是一分啊,節約是美德。

  他走過去,檢查了一下戰場,戰利品自然是沒有的,反倒是潛伏者Ts1型損失了好幾臺,讓他又是一陣肉痛。

  洞穴中這才重新安靜了下來。

  少女柔弱的聲音在后面問道:“它們都離開了嗎,艾德先生?”

  方鸻這才省悟過來,他方才光顧著心痛了,都差點忘了正經事。他連忙答道:“是,”而停了一下,又道:“但我不敢保證它們還會不會再來一次,修補封印的材料是在這附近嗎?”

  少女趕忙點點頭。

  “那你抓緊時間,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會幫你爭取一些時間的。”

  少女不敢多言,連忙向前走去,用手摸索著高大的水晶叢,挨個尋找著什么。方鸻走過去,才發現她在黑色的水晶之間找出一些淺灰色的水晶,然后用一柄小錘子將它們敲下來。

  她像是‘聽到’方鸻走近,一邊動作小心地將敲下來的水晶收起來,一邊回答道:“封印本身需要注入魔力才能維持,這些水晶本來是天然的魔力源,可惜大多都被黑暗力量侵蝕了。”

  “但總還有一些得以幸免的,它們就是最好的修補材料。”說罷她又輕輕嘆了一口氣:“只是我在這里待的時間太久了,這里的水晶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方鸻聽著‘叮叮當當’的細碎聲響,問:“偌大一個依督斯,難道只有這里有魔力水晶么?”

  “以前廢墟中能撿到一些,但魔力水晶對于游弋的魔怪與魔法生物也有巨大的吸引力,它們也撿走了一些,久而久之這個地方就愈發地荒蕪了。”

  “依督斯之外呢?”

  “那自然有,可我不能離開這個地方啊。”

  “為什么?”

  少女用手捋了一下耳發,笑了一下:“圣選者大人忘了,約修德讓我在這里等他啊。”

  方鸻頭一次感到這位屠龍英雄有點可惡。

  雖然他明知道這不是真的,約修德當然不會對一個無辜善良的女孩提出這么不近人情的要求,這多半是這名叫‘伊芙’的少女死之后所留下的執念——

  執念未消,她的思念就會長久地徘徊在這漆黑的地底。

  他想了一下,決定換一個思路:“或許我可以幫你從外面帶一些魔力水晶回來。”

  “真的?”少女有點驚喜。

  “當然,”方鸻答道:“若不要求品質的話,魔力水晶又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峽谷之中就有不少露天水晶礦脈。”

  “那可太謝謝你了,圣選者大人。”

  “啊,抱歉,”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態:“……是艾德先生。”

  ‘你給她帶回魔力水晶,也沒什么用。’R的文字再一次浮現:‘而且她過不了幾天就會把你忘了,她會記得有一個人來過,幫過她。但她只會重新認識你一次,然后再重復這個任務。’

  ‘那些魔力水晶呢?’

  ‘當然是等那些魔力水晶用完之后,’R答道:‘當然你可以送給她用不完的魔力水晶,以后其他人就再也不用做這個任務了。’

  ‘這也可以……?’

  “不然呢?”

  R輸入道:‘其實我只是給你提示,告訴你解決問題不一定要按部就班,也可以有一些別樣的思路而已。’

  ‘別樣的思路?’方鸻有點不解。

  ‘你是來這里干什么的?尋求龍之魔女的真相,還是阻止拜龍教的陰謀?’

  方鸻想了一下。

  龍之初鱗他已經找到了,若是不想深究的話,他只要想辦法把龍之初鱗帶走或者毀掉,避免拜龍教陰謀得逞。然后再通知軍方讓考林—伊休里安的海軍來對付那些血鯊空盜就可以了。

  可這樣就夠了嗎?

  拜龍教內部分裂,與尼可波拉斯分道揚鑣,可普德拉口中所說的那人,究竟是支持復活尼可波拉斯的一派,還是反對?

  從普德拉的語氣來看,羅林應當與那人有一些交易,那么羅林在梵里克的行動,是否可以看作是在‘那人’授意之下進行的。這么來看的話,對方或許是支持尼可波拉斯的一派。

  那么相應而言,魔藥學大師普德拉就是反對的那一派。

  他當時在梵里克配合羅林,或許是不得已而為之——這么來看的話,‘那人’應當在拜龍教內有不低的地位。這或許涉及到拜龍教內部的‘路線’之爭。

  從普德拉對于羅林的拉攏來看,這位魔藥學大師顯然不是甘心屈居于人下的,或者應當說是他和他‘背后那些人’。

  方鸻隱約感覺到,自己可能同時介入了拜龍教的兩個計劃當中——這兩個計劃一個是與尼可波拉斯的‘龍之魔女’的往事息息相關,其主導者顯然與當年那場劇變脫不了干系。

  而另一個計劃,則應當與聽雨者、龍火公會、托拉戈托斯甚至那個所謂的南境的‘大計劃’有關。

  因為只有這么想,一切才能順理成章。

  他之前常常把拜龍教的每一個行動都混為一談,放在一起去思索其中的前因后果,所以難免會感到困惑。比如發生在多里芬、旅者之憩的一切,顯然與后來芬里斯島上、以至于眼下南境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

  除了梵里克的‘插曲’之外,他一路南下,在拜龍教的大部分行動之中,皆沒有看到任何與‘尼可波拉斯’有關的細節。

  更不用說在‘龍之魔女’在憲章城復現的情況下,拜龍教徒們不是理應當去艾爾帕欣‘朝圣’么?

  但事實并非如此。

  然而只要把這兩件事分開來看,線索便一下子清晰起來——跟著這個思路,方鸻大致整理出三撥人馬。

  第一撥,是選召者。龍火公會與聽雨者,其中前者顯然與拜龍教的兩個派系都有關系,他們在旅者之憩,在多里芬的行動,應當是在普德拉口中‘那人’的授意之下進行的。

  并由此引申出后面憲章城的一系列連鎖事件。

  第二撥,則是普德拉與他代表的‘背后的那些人’,他顯然正是代表著這一部分勢力,來拉攏羅林的。這一點從先前的對話之中,便一目了然。

  而這一撥人,方鸻意識到自己最早介入他們的計劃,應當是在芬里斯島上。在當時,他其實便產生過疑惑——因為芬里斯島顯然與尼可波拉斯一點關系也沒有。

  當然,后來托拉戈托斯暴露之后,他又有些恍然,畢竟托拉戈托斯也是黑暗巨龍。

  但現在想來,拜龍教的內部分歧,從那時候便已經十分分明了。

  那之后他一路南下,在馬松克溪駐地、在都倫,遇上的應該都是這一撥人,聽雨者高層的失蹤,也應當與這一批拜龍教徒息息相關。而方鸻之所以認為拜龍教在南境的‘大計劃’與這一撥人有關,也正是基于自己在血薊林地與在都倫的一系列遭遇得出的結論。

  最后是第三撥人,則應當是尼可波拉斯的復活派——即普德拉口中的‘那個人’與他的支持者們,至少眼下來看,羅林應當也是屬于這一派人當中的。

  這一撥人顯然是當年‘龍魔女之災’的締造者,或者至少脫不了干系。而且這一派人馬,在過去一個世紀中應當是拜龍教內部的主流,所以龍魔女失敗之后這么多年,拜龍教徒才會始終都在謀劃重現昔日的榮光。

  至于他在梵里克所遭遇的一切,應當正好是雙方合流之后發生的事情——以至于到現在依督斯所發生的一切,背后也應該有這撥人的影子。

  所以羅林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而托拉戈托斯的死,方鸻隱約感到應當是拜龍教兩派人馬之間的交易與妥協,亦或者另有隱情。

  分析出這三撥人馬之后,眼下的局勢就很好理解了——

  三派人馬當中,選召者畢竟不是原住民,而且也是最后加入者,顯然是勢力最小的一派。但他們秉承選召者的一貫作風,在原住民之間左右逢源,雙方皆要依仗于這一方人馬的實力。

  這一點從他們多次參與各種活動,便不難看出。

  而剩下兩派,顯然原本是以尼可波拉斯的復活派為首。正因此,龍火公會一開始才會與這一派合作,在多里芬與旅者之憩展開行動。

  但三十年前,尼可波拉斯復活派的計劃在米蘇女士的介入之下,顯而易見地失敗了,米蘇女士所化身的龍之魔女,自然不可能對拜龍教徒有一丁點的好感。

  而三十年之后的計劃,也在他和艾緹拉一行人的機緣巧合之下,陰謀敗露,與三十年前近乎一模一樣的方式功敗垂成。

  這先后兩次失敗,顯然極大打擊了這一派人馬的威信,以至于讓普德拉這一方人馬找到機會,乘勢而起。眼下拜龍教的活動方式顯然是有些割裂的,一方人馬仍在固執地謀劃復現龍之魔女的榮光。

  而另一方人馬呢,則在南境進行他們那個所謂的‘大計劃’。

  所以他簡單地終結拜龍教在依督斯的行動,真的可以阻止拜龍教的全盤計劃么?至少拜龍教在尼可波拉斯的計劃上,還是有跡可循的——而另一方呢,他卻不那么清楚。

  他真的讓考林—伊休里安海軍介入其中,說不定只不過是幫普德拉,打擊了一下復活派而已。那之后的事情,也未必會按他預想之中的方向發展。

  畢竟拜龍教的雙方應當還沒走到完全對立的境地,從梵里克兩者的合作就可以看出一斑。

  想清楚這些事情之后,方鸻心中其實一下明晰了不少,而心中的明晰,則讓他冷靜下來——至少看起來拜龍教也不真是嚴絲合縫的‘雞蛋’,其內部的分歧,就一下讓他看到了這么多機會。

  甚至要不是普德拉與羅林之間的那番交談,他也分析不出這么多內容。

  拜龍教原本在他看來神秘莫測,但一旦揭開這層神秘的面紗之后,背后其實也不過如此。雖然這些邪教徒與其背后黑暗眾圣在他看來,仍舊不是他眼下可以對抗的力量。

  但至少有了一個限度,這個限度就仿佛他原來看這個BOSS是??等級,而現在看則是五十級世界首領一樣。五十級世界首領雖然遙遠,但卻并非無法超越了。

  他把這件事與R說了一下。

  R:‘虧你想了這么半天才想出這么點自己的東西,我真是白提示了。’

  方鸻楞了一下:‘老師,你早想到了!?’

  R:‘當然沒。’

  ‘啊?’

  R發來一個痛心疾首的表情:‘是誰在調查拜龍教?我還是你?分析是要建立在信息之上的,沒有情報,你讓我作何分析?’

  ‘可你呢?掌握了信息,我又讓你明白了看問題要直指本質的道理,竟然還用了這么長時間才‘恍然大悟’。這不是蠢是什么?’

  方鸻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R看他的樣子,才評價了一句:‘不過剛才那一戰還不錯。’

  方鸻頓時楞了一下。畢竟在他印象當中,這還是R第一次正面稱贊他。

  ‘不過你還差得遠,’R又答道:‘搞清楚了之前的錯誤,當然還算不錯。不過對你來說,還是沒有解決本質的問題,比如拜龍教徒在南方的‘大計劃’又是什么?’

  ‘還有,你介入拜龍教一系列計劃的關鍵,你與那個精靈女士的遭遇,拜龍教徒的哪一方人馬,在那件事當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他們真實目的又是什么,你還是不清楚吧?’

  方鸻聽了不由點點頭。

  的確如此,七海旅團與拜龍教的根本矛盾,其實還是在艾緹拉小姐的親弟弟遇害一事。而那件事迄今為止他們還沒什么線索,只是被動地卷入其中,偶然接觸到了拜龍教的一些秘密而已。

  而對方為什么要雇傭希爾薇德所雇傭過的這些人,艾緹拉小姐的弟弟在臨死之前又經歷了什么,他們在旅者之憩的冒險究竟發生了什么,冒險者的星輝去了什么地方。

  一切都不得知。

  這背后甚至還有關于那七座方尖塔的傳說,與第三世界入口的秘密混雜其中,更是令人感到撲朔迷離。

  而這也正是他之前所遲疑的緣故——他當然可以簡單地解決問題——但問題是,一旦自己錯失了這個機會。下一次要想再如此接近于拜龍教背后的真相,可能就不知要到什么時候了。

  畢竟眼下他還掌握著與拜龍教計劃一系列相關的重要線索,也從馬扎克、還有那位老紳士等人口中,得知了許多當年的秘辛。而這些秘辛,并不總是那么容易得來的。

  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

  只是R看他神色,便道:‘看起來你想了一個笨辦法。’

  ‘可什么又是好辦法,老師?’方鸻不由問。

  ‘道理很簡單,既然你確信是拜龍教所為,那么還考慮這么多干什么?只要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拜龍教,那么是誰殺害了那位精靈女士的弟弟,這重要嗎?’

  方鸻狂汗,這也太簡單粗暴了一些。道理雖然是這么個道理,可現在的問題不是,他不是沒有這個實力么?

  他搖搖頭:‘可我擔心簡單地干掉他們,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治本的事情現在輪得到你么?’

  ‘可是……’

  ‘好了,’R發了一個打呵欠的表情:‘我要睡覺了,看你笨成這樣子想來接下來也不會有什么收獲。至于你想怎么辦,你就按自己的方式去辦就可以了,你在意我的看法干什么?’

  他停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但只有一點。’

  方鸻:‘?’

  R:‘麻煩下次找我的時候,不要深更半夜,你不睡覺——別人也不睡覺么?’

  他罵了一句,然后頭像便暗了下去。

  方鸻忍不住抹了一把,看了看系統的時間——正是凌晨兩點半,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是有點太離譜了。

  他抬起頭來,這才看向不遠處正在尋找水晶的少女——對方顯然是與百年之前那場龍魔女之災有所關系的。她先前無意當中的話,透露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他還記得清楚——當他描述那些黑色水晶,即龍之鱗時。少女親口所言,說他不用安慰她。

  那么對方的來歷,顯然便有些可疑了。

  一個世紀之前的龍魔女之災,顯然是拜龍教眼下無法繞過的一個坎,只要普德拉與‘那人’的斗爭還未分出勝負,他們就一定會繼續糾結于這件事情。

  而此時此刻,他與七海旅團所掌握的先機,或許正是他們制勝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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