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去過幻海,阿菲法她也沒去過,我得給你們安排一位向導。卓越全本”
“另外父王他們已經離開奎斯塔克一天一夜,你們很有可能追不上隊伍。”
臨行之前,魯伯特公主叫住他們,并如此說道。
天藍聽了眨巴一下眼,問道:“那我們應該怎么辦呢?”
“飛過去,”公主答道:“王宮中有一條船。是我母后生前留下的,十年來從未有人開過,但一直有專人保養。那是一條小艇,可能不太適合遠航,但從這里到幻海應該還能支持得住。”
方鸻與其他人互視一眼,然后輕輕頷首:“按你說的辦吧,公主殿下。”
“那我把它交給你們了——”
魯伯特公主欲言又止,最后只輕輕說了一句:“艾德先生,拜托了……”
眾人當中,只有帕帕莫女士信心十足,拍著平平的胸脯,保證道::
“放心好了,盡管交給我們吧。”
“我們一定會把阿菲法小姐救回來。”
“對了,等我回來,再和公主殿下講講關于那頭惡龍的事情。因為與它比起來,盲從者們根本不算什么……”
而方鸻只迎著這位大公主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王妃的船停在卡珊宮內一處小湖泊之內,為了掩人耳目,他們之后必須把船先從湖泊之中開出去,匯入人工運河之內,然后再從外城升空。
方鸻讓希爾薇德與天藍留了下來,自己則帶上其他人前往。
天藍是因為沒有什么戰斗力,而貴族小姐與其和他們一起前往,不如留在奎斯塔克穩定局面。因為唐馨與艾小小,還有夜鶯小姐也還在城內,而這邊若沒有一個主事人的話,一旦發生什么事情,剩下的人說不定像是沒頭蒼蠅一樣。
雖然自己的表妹頭腦也很好用。
可她相對于這個世界,畢竟還只是一個新人,在某些方面,遠不如希爾薇德判斷準確。
何況自己的表妹也是大病初愈,能不能主持大局還不一定。
不過唯一讓方鸻有些頭痛的是帕沙。
后者一定要堅持與他們一起前往,理由大約與上次一樣——而且他還會操帆,這是這些日子他從巴金斯那里學來的‘手藝’。
因為希爾薇德要留下,因此巴金斯和謝絲塔小姐,自然也不會和他們一并前往,雖然公主殿下可以幫他們安排一個其他的水手,但方鸻想來,或許還不如帕沙可靠。因此最后,他還是勉強同意了對方的提議。
不過還是那句話:
“必須聽我指揮,”方鸻嚴肅地說道:“否則就沒有下一次了。”
小男孩連連點頭。
臨行之前,阿勒夫趕來了,而伯爵千金也趕來了。
在伯爵府邸上,拉瓦莉便聽從了他們的建議,前來尋找阿勒夫,讓這位王子殿下幫忙尋找阿菲法的下落。后者聽聞此事之后,自然義不容辭,直接將人派了出去,只是兩人花了一番功夫,才得知方鸻一行人已經來到了卡珊宮內。
他們來之前,便已大致聽說了發生的事情。這是方鸻授意天藍告訴兩人的——拉瓦莉知曉了事實之后,稍顯平靜一些,因為在自己父親身邊,這位伯爵千金或多或少猜出了一些什么。
而阿勒夫緊抿著唇,只走上前來拍了方鸻一下肩膀。
“我離不開奎斯塔克,我父王那邊交給你了。”
方鸻對他點了一下頭。
“你們這邊也需要小心,”他提醒了一句:“盲從者的首要任務是復活笛卡,因此他們的第一目標肯定是幻海之中的‘蒼翠’碎片,但從他們在魯伯特公主身邊的安排來看,他們一定也會在奎斯塔克城內有準備——”
“交給我好了,艾德,”阿勒夫答道:“我會看好奎斯塔克的,至于阿菲法那邊靠你了。”
“我會看照好她的。”
“是她們,”阿勒夫糾正道:“還有阿菲法小姐也是,你還記得那天父王對你說過的話么?”
方鸻微微一怔。
他記起了星之儀式那一夜,沙之王語重心長對自己說過的那一席話。對方委托他照顧阿菲法,但那語氣并不像是在談論自己逝去的戀人——倒不如說是在說自己的一位女兒。他當時便感到有些奇怪,而如今,仿佛才剛剛回過神來——
“在沙漠之民看來,擁有同樣的名字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阿勒夫緩緩答道:“我對于王妃的印象并不太深,但阿菲法一直與我關系要好,其實我在看到那位少女的一刻,心中便感到親切,因此當時才說那樣的話。”
“阿菲法是我的妹妹,她也一樣。”
“想必我父王,最終也明白過來這一點。”
“那么你記得答應過他的話么?”
方鸻看向這位王長子,再輕輕點了一下頭。
他沒想到的是,魯伯特公主沒能理解一切,反倒是這位王子殿下看出了沙之王的心思。
正如努爾曼伯爵所言,那位沙海之上的至尊或許早已接受了這一切的失敗——他看待阿菲法,只如同看待自己的另一位女兒。讓她在秘術士之間學習,成長,并不受外界打擾,甚至連她自己,也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
這樣無微不至的呵護,真的是如大公主所看到的,尋找的僅僅只是一個自己妻子的替代品么?
他既然早已接受了這一切——
那么這位沙之王,而今又究竟在追求的是什么呢?
還是正如德蘭所言?
而懷著這些想法,在對方注視的目光之下,方鸻只轉身走向船上。
所有人都已經上了船。
正如公主所言,那只是一只小艇而已。
它甚至比設計之中的七海旅人號還要小上許多,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小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船中央立著一根高高的桅桿,雪白的帆如同一面羽翼,船身之上描繪著美麗的花紋,像是承載著一個少女過往的夢想與向往——它并不像是王室用品一樣奢華,反而有些樸素。
帕帕莫女士爬到船頂,并將帆放了下來……
十年來,它一直一動不動地泊在這個地方,雖然得到了很好的養護,但畢竟已不是一艘新船。因此僅僅是完成啟航之前的準備工作——便足以眾人從夕陽西沉,忙到銀月初升——直到如霜一樣的暮色,籠罩這座沙漠之中的城市之上。
最后趕到的是阿菲法公主。
她顯得有些不同尋常地沉默寡言,走上船來,也不多言。
方鸻看到這位小公主殿下低著頭,眼圈兒有些發紅,像是剛剛哭過一樣。
但在自己的姐姐面前,在阿勒夫面前,她尚還表現得堅強,一直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魯伯特公主看著自己妹妹的樣子,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她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公主殿下安排的向導是一個老熟人,啄木鳥兄弟會的‘蜂鳥’先生。
后者看到方鸻時,還向他脫帽示意:“我們又見面了,艾德先生。”
方鸻一臉狐疑地看著對方:“你怎么在這里?”
后者笑嘻嘻地:“公主殿下也是我們的老主顧了。”
“阿方德先生是戰爭女神殿的人,眼下除了守誓人一族,也只有他們完全靠得住了。”大公主在一旁解釋道。
方鸻這才了然。
他這才記起來,自己第一次與啄木鳥兄弟會的人接觸,也是法里斯主教介紹的。
而這些奎斯塔克的牛鬼蛇神之屬,與這位手眼通天的大公主殿下有所聯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身邊人也被滲透的情況之下,對方為了避開盲從者的耳目,從戰爭女神殿的勢力之中挑人,倒是一個無比明智的選擇。
而且他也是才知道,這位名叫阿方德的‘蜂鳥’先生,不僅僅是一個情報販子——同時還是一個合格的術士。
別看對方穿得像是一個游俠一樣,但似乎只是一種偽裝而已。只見對方嫻熟地從洛羽手中接管過魔導引擎,然后擺弄了幾下,便小艇微微一晃,然后從湖面之上騰空而起。
“阿方德先生曾經是一位出色的術士,”大公主在下面看著這一幕,開口道:“他的導師,曾經也是我母后的導師,他知道幻海在什么地方,并且可以避開途中一些潛在的危險。”
“潛在的危險?”
方鸻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什么東西。
但阿方德笑著插了進來:“只是一些小麻煩而已,艾德先生。”
方鸻狐疑地看著這個人。
但愿如此。
船只并不能在湖泊之內升空,因此他們還要先沿著湖岸一直開入運河之內,并從那里通過船閘,進入內城,最后抵達外城,并從那里升空。
樹林暗了下來,并點起了燈光,為了方便他們行動,這邊已提前在宣稱在進行大修工作。而湖畔徹夜燈火通明,外人看來反而不疑有他,白晝之間的一系列安排終于在此刻奏效,所有人都通力合作了起來——在賽舍爾的幫助下,大公主很容易便把工匠總會派來的人手,替換成了守誓人一族的人。
而工匠總會那邊負責打掩護的人,正是前來的愛爾娜女士。
岸邊的人看著立起的帆越來越遠——
拉瓦莉看著這一幕略微感到有些不安,不由轉過身去。
阿勒夫輕輕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安慰了她一下——伯爵千金的取向雖然有一些問題,但這并不妨礙兩人之間的友誼。
很快黑暗之中便只剩下‘嘩嘩’的水聲。
阿勒夫也默默看著那個方向消失的影子。
“麻煩你了,愛爾娜女士,”魯伯特公主正在向巨靈裔女會長道謝:“本來不該把你卷進來的,但我們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更好的人選。”
愛爾娜不太在意地搖了搖頭,只是眼中略有一絲憂慮。“說什么呢,我也是在這個地方長大,也不可能再如過去一樣回到巨人島上去了。而在奎斯塔克學習的經歷至今歷歷在目,在這座城市之中幫助過我的人很多……這件事如此嚴重,我也不希望他們卷入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
她停了一下。
“而且從巨人戰爭以來,黑暗信徒一直是文明的敵人,煉金術士們的歷史,不正是與他們斗爭的歷史么,我又豈能屈居人后?何況能為大公主殿下效勞,每一個奎斯塔克人都樂意之至。”
“過譽了,愛爾娜會長。”魯伯特公主在一旁輕聲說。
但愛爾娜卻十分認真:“大公主殿下,你和母后的故事,每一個伊斯塔尼亞人都不會陌生。”
魯伯特公主回過頭,看了看年紀只比自己小一歲的阿勒夫。
她眼睛盯著那背后樹林之中的暗色陰影,輕聲答道:“其實我也早聽說過你呢,會長女士。”
愛爾娜聽了臉不禁一紅。
她又沒什么名聲,對方又怎么會聽說過?不過在奎斯塔克求學的時代,自己倒是‘聲名遠播’的。
但她寧愿不一樣這樣的‘聲名’。
她吶吶道:“……那些傳聞也不一定是真的,公主殿下。”
魯伯特公主不禁微微笑了一下。
她看著自己的幼弟——伊斯塔尼亞未來的沙之王,從拉瓦莉身邊離開,走到自己面前來。
大公主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
“對不起,阿勒夫,有些事情我沒告訴你真相。”
阿勒夫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微微點了點頭:“我明白。”
“不過父王已經將這一切交給我。”
“無論是權力還是責任。”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因此伊斯塔尼亞的未來,還有這座城市的未來……你與阿菲法,還有王妃的事情,我都會負責下去,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
“我向你保證。”
魯伯特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有那么一剎那,她以為自己看到了那位沙之王。
黑暗之中,船上的眾人默默看著不遠處船閘升起,并發出低沉的轟鳴聲。
湖水轟鳴著,倒卷而出,撞擊在船舷上,讓小艇微微晃動著。
但還好它懸浮在水面上,不至于搖晃得太過厲害。
方鸻看著黑暗之中那些人手,明白其中自然早已調換過——而今在那里看守的,也應當是賽舍爾與阿勒夫親自指派的人手。
事實上由于白晝時,這位右大臣與王儲便已封閉了城門,并加強了對于城內的戒嚴,因此傍晚時分的這一命令,其實也并未引起太大波瀾。縱使盲從者知曉這個消息,大約也只會譏屑一笑,明白這是昨夜那場劫持帶來的后果。
但那又能有什么用呢?
人早已被替換出了奎斯塔克,此刻應該已經快要抵達幻之海了。
此刻暮色沉沉低垂,天邊幾乎只余下最后一道暗紅色的霞光。
而卡珊宮的另一個方向之上,站在宮墻之上,阿基里斯鳥瞰著大半個奎斯塔克,心中也只默默算著時間。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身去,黑沉沉的目光,看著那個方向燈光璀璨的卡珊宮——自己在這里待了多久了?
十年?
二十年?
他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的神色,那位公主殿下的面龐在思緒之中一閃而過。
但很快,一切都歸于黑暗之中。
煉金術士默默從胸口拿出一件物什,端倪了片刻,才輕輕嘆了一口氣,又將之收回去。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盛景,像是要將它記憶在心底一樣,片刻之后,才默默走下了城墻。
是時間了。
他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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