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萬卷)
那中年經理人見到方鸻的神色,一笑道:“艾德先生不認識在下倒也正常,但在下對于艾德先生可是仰慕已久。芬里斯的龍災,大陸聯賽的優勝者,最年輕的傳奇締造人,梵里克的龍之煉金術士。
南境工匠大賽是對全艾塔黎亞轉播的,我也有幸得見艾德先生在大賽上的風采,尤其是締造妖精使與傳奇裝備那一幕,實在令人心潮澎湃。
事實上奧述也有妖精使的傳承,譬如斯托茹家族,他們在帝國被稱之為戰斗工匠中的戰斗工匠,而今在艾德先生在那些人中的名聲可是相當之大的。”
他一邊解釋道,一邊雙手奉上一張名片——這東西自然也是來自于星門另一面的。其他人遠遠看了一眼那張繡金小卡片上的名字:多托瑞·納斯萊德。
方鸻則微微一怔,沒想到自己竟然已經這么出名了,連遠在帝國也有人知曉自己。
“為什么要管艾德哥哥叫芬里斯的龍災?”天藍則主動問起這個。
多托瑞笑了笑:“那只是玩笑之言罷了。”
他剛要解釋。
但一個更尖細的聲音從眾人身后響起,接過話頭:“多托瑞先生,何必說得這么客氣。”
聲音的主人轉向方鸻,“因為你在大陸聯賽上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事后人們專門去打聽你的事跡,這才發現,從芬里斯到南境,你每到一處地方就會造成許多破壞。
所謂芬里斯的龍災,放在帝國的語境里,其實就是來自于芬里斯的災星罷了。而今你們到了帝國,不會是想來這里找什么麻煩的罷?”
這話里帶刺的聲音讓眾人回過頭去。
來人是個與方鸻、希爾薇德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女,正從大廳外走進來,身后還跟著三四個人。這些人身上的公會戰袍一看就知道是選召者。
而且即便不從戰袍上看,這些人的外貌便與奧述人有很大不同。少女自己棕發碧眼,其他幾個也是歐美人的臉孔,還有一個個子高大的非裔。
而帝國的奧述人膚色灰白,大多是則一頭黑發,瞳孔倒是亞麻色偏多,還有銀灰與偏綠色的。
第一賽區的選召者。
夜鶯小姐眼尖,一眼就認出對方身上的戰徽的來歷。她悄悄往后一退,打開系統,指尖輕輕在上面點了幾下:“他們是圣禮公會的人。”
方鸻視角余光從這條信息上一掃而過,再看向對方。七海旅團來帝國之前,自然作過準備工作,清楚目前帝國選召者勢力的大致情況。
與國內弗洛爾之裔與薔薇十字軍兩大聯盟分庭抗禮不同,第一賽區從歷史上就一直是三足鼎立的情況。其中最強大的選召者聯盟,就是眼前圣禮公會主導的..D聯盟,國內的選召者們一般戲稱為固態聯盟。
這個..D中打頭的‘S’,就是圣禮公會,意喻圣禮對于聯盟領導者的地位。后面的四個公會在歷史上曾有諸多變遷,但只有打頭的‘S’從來沒有改變過。
如果說在Elite出現之前,銀色維斯蘭代表著國內公會之首,那么當下圣禮毫無疑問在奧述帝國占據著同等的生態位。兩者其實相當相似,在國內都有屬于自己的傳統對手——譬如弗洛爾之裔;也有后起之秀的挑戰者,如Elite。
但在第二世界,兩者又皆是彼此的第一大敵。
方鸻對于圣禮公會也是聞名已久,幾乎僅次于灰之王‘FOX’出身的Gray
Field,后者自然是因為‘FOX’這位十王之冠的超級明星選手——而且還是工匠十王。
但前者,則是因為其本身的強盛。
圣禮是從最鼎盛時代的Gray
Field手上接過桂冠的,或者說,是從‘FOX’帶領下的Gray
Field手中奪得寶座,其強盛可見一斑。
灰之王自然是十王之首,但..D聯盟卻有兩位十王,‘FOX’再強不可能在兩位同水平的選手聯手之下取勝,因此Gray
Field自然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你,”棕發碧眼的少女指了指方鸻,“聽說你是妖精使,我也是妖精使,我們來比比如何?”
她話音剛落,方鸻便感到身側危險襲來——光海感應自動生效,來自于卡翠蘭的祝福像是于黑暗世界之中延伸的無形的線,操縱他身體不自然地側移一步。
有些像是直覺閃避——
銀光一閃,一道狹長的劍光從方鸻先前所站的地方刺了過去。
“咦?”操縱劍光之人輕輕咦了一聲,下意識想追擊。
但瑞德發出一聲冷哼。這位獅人圣騎士將爪子伸向背后,也沒人看清他怎么出劍的,追擊的劍光已當一聲斬在獅人手中穩若泰山的大劍上。
瑞德向前一抓,一道銀光飛出,直接將一個穿著煉金術士大衣的年輕人從那少女身后拎了出來。大貓人這才從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如同野獸:
“誰?”
“我、我叫卡爾,是崔希絲讓我試探一下這小子!”
年輕人一開口,其他人便臉色大變。“誠實之域!”少女身后那個非裔青年大喊一聲,瑪爾蘭的圣騎士會誠實之域不奇怪,奇怪的是對方是什么時候完成施法的?
那獅人明明先前還一劍擋住了卡爾的追擊。
有人想要上前來救下同伴,但梅伊小姐與箱子已經一左一右攔在他們面前。
同時一聲巨響,一臺手持細劍的人偶從扭曲的空間中顯出身形,胸口中了一支尾羽顫抖的弩矢,正從眾人之間倒飛了出去,摔落在大廳中。
其他人回頭看去,才看到帕帕拉爾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都已經架好了魔導十字弓。
“你怎么發現它的?”
名叫卡爾的年輕人這時才從誠實之域中回過神來,剛好看到自己的構裝體被擊飛一幕。但他倒沒來得及心痛,而是先看向對方,驚訝地問道。
帕帕拉爾人有點不屑地看了這家伙一眼。
他伸手指了指地面。眾人這才發現,大廳中地面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薄薄一層水花,但那并不是真實之水,而是魔法塑造的元素之水。
方鸻回頭看去,學者小姐手中的魔導書正散發著熒熒的光。
“魔、魔導書?”
兩方交手不過剎那。
站在眾人身后的萊拉這時才反應過來,少女目光直直盯著那本魔導書,正吃驚地張開口來。
她甚至差一點想要揭起眼鏡來,揉一下眼睛,以防自己看錯了。
萊拉是學院生,未來的魔導士,自然清楚那是什么。艾塔黎亞的魔導士,其實一開始是對于施術者的統稱,譬如元素學派的魔導士,又被稱之為元素使,精靈使。
召喚學派的魔導士,又稱之為召喚師。
但到了今天,也只有精通于咒文、防護學派的魔導士,才是人們口中一般認為的魔導士。
諸如此類。
而在眾學派之上,則還有一個傳奇——那就是博物學者。
咒文的講述者,閱讀者,記錄者與創造者,真正的魔導士。
奧述帝國有七個魔導士家族,從努美林時代以來便傳承下七本魔導書,這也是帝國唯一的博物學者的傳承。
但這七本魔導書中,大約有三本在歷來的戰亂之中散佚、損壞,留存于世的只剩下關于元素,召喚,預知與改變的四本,分別掌握著四個最強大的家族手上。
后來選召者也從淵海之中找回三本魔導書,并從中培養出屬于自己的博物學者,而今在整個辛塔安,也僅僅這位六位博物學者現存于世而已。
“博物學者——!”
崔希絲與她身后眾人也大吃一驚。
在進入大廳之前,他們的注意力多在方鸻身上,畢竟對方已經在大陸聯賽上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傳奇工匠,這個頭銜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足以令人肅然起敬。
即便是在奧述帝國的選召者之中,包括那些工匠大師,終其星門之后選召者的一生,能締造傳奇的人也不多。
何況還如此年輕。
那是考林—伊休里工匠大賽的主角,是未來圣王之廳中他們的勁敵之一。
但方鸻身邊的隊友,說實話這些帝國人還真沒怎么關心過。畢竟他們也是來自于第一賽區最頂尖的選手,是..D聯盟,圣禮公會傾力培養的下一代的天才工匠與精英選召者。
能走到這一步的年輕人哪個不是心高氣傲?
他們又怎么會將一群沒有什么名氣的人放在眼中?
別看方鸻在帝國已名聲卓然,但知曉七海旅團,七海旅人號與方鸻關系的人,可能寥寥無幾。
何況就算是這位龍之煉金術士建立的團隊那又如何呢?方鸻身后沒什么大公會,這人盡皆知,當初在南境他是代表Ragnarok參賽的,但人們早查清楚他與昔日同盟(弗洛爾之裔)其實并無什么關系。
優秀的團隊是靠資源堆出來的,與冥,奧丁,灰之王與KUN身后那些隸屬于大公會的頂尖團隊相比,就算是Loofah的團隊,也遠不如她自己出名。
但這里怎么會有一個博物學者?
難道說公會的信息錯了,對方其實與Ragnarok的聯系遠比他們想象中更深,或者干脆就是Ragnarok暗中培養的青訓旅團?
Ragnarok倒是也有一本自己的魔導書沒錯。
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圣禮公會的人倒是停下手來,有點驚疑不定地猜測著方鸻與奧丁的關系——畢竟這位戰士十王,人盡皆知是Ragnarok的會長。
而且對方還和方鸻有過一面之緣,這些也早被人查出來過。
而兩方一停手,古金的魔導閣樓的經理人多托瑞終于有機會開口了,這個中年經理人正有些嚴厲地對圣禮公會的人說道:“崔希絲小姐,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允許在這個地方與我的客人動手——”
顯然,他是認識對方這些人的。
棕發的少女一臉無辜,“我只是想試探一下他罷了,可沒打算在這兒大打出手,多托瑞先生。你看,這一次我們沒損壞任何東西,而且卡爾還在他們手上呢。”
她一邊說,一邊看向正被拎在大貓人手上的年輕人。
但獅人圣武士一手將大劍杵在地上,抬頭看天,只當作沒看到。
羅昊正舉起盾攔在方鸻身前,方才的戰斗中他幾乎是最后一個反應過來的,僅僅只比萊拉好一點,這讓他感覺有點臉紅。
但他加入七海旅團的時間最晚,這也沒辦法,在北境大戰之前他才只有十七級,北境一戰中獲得了不少事件見聞經驗又升了一級,現在十八級,算是追上來了些許。
倒是天藍,旅團之中除了艾小小與唐馨之外等級最低第一人,這會兒才回過神來。但她一點愧疚的意思也沒有,反而瞪了圣禮公會的人一眼。
“我在十二色鳶尾花就聽人說,奧述帝國的選召者是一幫毫無教養,沒開化完全的野蠻人,”天藍立刻牙尖嘴利地開始還擊,“哼,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她又看向古金的魔導閣樓的經理:“多托瑞先生,這就是帝國的待客之道么?”
多托瑞原本臉色就不大好,聽了這話更是面色不善地看著崔希絲一幫人。
圣禮公會的一眾人原本聽了天藍的話也是臉色一變。第三賽區與第一賽區的恩怨由來已久,歐洲的俱樂部是當年最早進入星門背后的一批超競技公會。
當年第二賽區還沒崛起之前,巨樹之丘與奧述帝國爭奪了相當長時間第一的寶座,雖然最后還是不敵前者,但雙方之間的仇隙那時候便已留下了。
而且第三賽區的老牌公會相當多,許多超級俱樂部在星門時代之前線下體育與虛擬競技的時代便已經存在了,對于第一賽區的一眾新興公會與暴發戶一貫是不怎么看得起的。
這種來自于骨子里的偏見一度讓奧述的選召者相當不爽,因此天藍一開口,崔希絲一行人臉色就變得不大好看起來。
只是又聽對方提到十二色鳶尾花,這些人臉色又微微一變——十二色鳶尾花與其背后的俱樂部Secret便是先前所提到的星門時代以前便存在的歐洲豪門之一。
而且這個公會更為傳奇的是,大多數舊時代的豪門在星門時代之后幾經變遷,其間經歷數度起起伏伏,大多已掩埋在歷史的塵埃之下。
但只有十二色鳶尾花,非但沒有衰落,還愈加強盛。
在第一賽區,第二賽區先后鼎盛的時代,十二色鳶尾花當然并非每一個時代的主角,但在星門之后任何一個時代,這個聲名顯赫的名字是當世前三的存在,并且從未離開過這個水平線以下。
崔希絲一行人從天藍語氣之中聽出她與十二色鳶尾花的關系,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們可能還不會當作一回事,但對方是那位考林—伊休里安的龍之煉金術士的隊員。
這種有一定名聲的團隊,總不會去扯這種一戳就會穿的謊言,讓自己貽笑大方罷?
但這些人究竟是什么來路?怎么背后又是Ragnarok,又是十二色鳶尾花?難道說Secret和昔日同盟竟然聯合起來秘密培養青訓團了?
一個有點荒誕的念頭不由出現在圣禮公會眾人心中,但若這要是真的話,那絕對是一個大新聞。
正因此,縱使天藍話中帶刺,但崔希絲幾人反而安靜下來。
“多托瑞先生,我們錯了。”棕發的少女主動向古金的魔導閣樓的經理人道歉。
“你應當向艾德先生道歉。”多托瑞毫不留情面。
棕發少女才咬了咬牙,看向方鸻。
但老實說,方鸻心中也正有氣。
卡翠蘭的祝福寫得很明確,只有受到危及生命的攻擊時,光海才會產生感應——也就是說對方說是試探,但方才那一擊是毫不留情的。
要不是他身負黑暗祝福,剛才那一下說不定就要去復活圣殿了。他身邊雖還有七海旅團的眾人,但在這樣一個地方大伙兒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緊繃著神經。
方才大貓人就差一點沒反應過來。
天藍是一點也沒說錯,這些圣禮公會的選召者真是一點教養也沒有,而對方在這里作為客人況且如此,平時在其他地方如何目中無人可想而知。
但他身負卡翠蘭的祝福這件事,方鸻也沒打算說出來,那畢竟是他的底牌。
所以對方咬定了是試探,他一時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去反駁這一點。
方鸻看了看躺在地板上的那具人偶——分光者。
他一眼認出那臺構裝體的型號來,劍士型異體構裝,可以發出無形劍光進行遠程追擊,劍光還可以在扭曲空間之中進行折射,加上本身具有隱匿能力,可以說是一型相當全能且強大的刺客型構裝。
他看了一眼被獅人拎在爪子上的卡爾,對方戴著魔導手套,顯然是個戰斗工匠。但分光者是三十級以上的戰斗構裝,要不也不會一擊就差點要了他的命。
分光者在異體構裝之中都算是比較罕見的那一類,對計算力要求極高,而這個年輕人和他一樣衣領上也只有一枚海林晨星,顯然是不可能操控這個等級的構裝體的。
方鸻再看向棕發少女,對方先前提及過自己的身份職業——妖精使,眾所周知妖精使是可以輔助其他戰斗工匠進行作戰的戰斗工匠。
所以看起來,這個年輕人就是在對方的輔助之下,跨等級操縱分光者向自己發起攻擊的了。
他心中略一思考就猜出了前后原委。
不過方鸻心想這些大公會的精英選召者還真是厲害,妖精使本身就比較罕見不說,而就算在妖精使輔助下要控制分光者這么復雜的構裝體一般的工匠在這個等級還真不一定做得到。
而且妖精人偶與分光者在市面上都是貴得要命的構裝體。
他自己是有‘薔薇人偶’的,但分光者還真不一定買得起。
想到分光者,方鸻也記起自己來這里的目的。
他也懶得去理會圣禮公會這些沒有禮貌的選召者,轉而向多托瑞問道:“多托瑞先生,我們今天來這里其實是想挑選一型主戰構裝的。”
“等等!”
那棕發少女見方鸻不搭理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卡爾還在你們手上,快放了他。”
“別忘了是你們先動的手,”方鸻這才看向這些人,答道:“選召者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不是這些無所謂的爭強好勝,如果你們要比試,我在工匠大賽上等著你們。
我是妖精使,你也是妖精使,但你妖精使的能力是讓你用來干什么的,是用來作這些令人不齒的事情的么?我不知道你的學識從何而來,但一定令教導你這些知識的人感到蒙羞。”
他還是少有地用如此嚴厲的口吻與人說話。
連希爾薇德都聽得好奇,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船長大人。
那棕發少女臉色更是青一陣白一陣,但方鸻說得句句在理,她又無法反駁。想要向平日一樣不認賬,可偏偏那位古金魔導閣樓的經理人站在那里,由不得她不認。
尤其是對方看起來已經相當不快了。
她縱使是圣禮公會這一代青訓團的核心,也是..D聯盟參與工匠大賽的種子選手,可畢竟代表不了整個聯盟。
而這位經理人選手可是可以全權代表他背后的勢力的,何況她們還不占理。
崔希絲只好一言不發,青鐵著一張臉聽著。
而方鸻也不打算和這些人過多計較。
他向大貓人丟過去一個眼色,示意對方放了那個名叫卡爾的年輕人。這里畢竟是艾音布洛克,他總不可能一直帶著這么個人回‘齒輪與魔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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