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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的影子重重撞擊在展開的護盾上,然后一擊即離。其后退的速度快得像是一道光,或一道在森林中奔流的蒼白閃電,轉眼就變成了一個細小的黑點。
高大人馬狀的構裝生物正立在帝國工坊一行人身后,其機械手臂上安置的長槍正指向那個方向,槍尖赤紅,余煙裊裊。但由槍尖所發射出的金紅的光束,早已被那道影子遠遠甩開,只能交錯擊中空氣。
帝國工坊的魔導工匠Helium有些胃疼地看著帝國十式便攜護盾裝置上冒出的青煙——其上用以充作以太回路的銅管上出現了明顯的灼痕。按煉金術士們通用的評判標準,離報廢已經不太遠了。
這東西是大型裝置中最精致的那一類,并不是說它是個簡化的儀器,而是戰場魔導具工藝小型化的極致代表,早在長角之戰中就已投入現役,但闊綽如奧述人也只用在戰場上最關鍵的節點。
無它。
昂貴而已——
用高能魔力水晶激發產生的護盾頻次與厚度皆不遜色于大型戰爭裝置,但開采自圖澤地區能量密度極高的魔力紅寶石無法用人工工藝替代,使其制造成本一直居高不下。
且產能有限。
“還好是在樹海,否則后勤部的人非殺了我不可,”Helium咂嘴,“最多還可以承受兩輪攻擊,我可以臨時修復一下,但需要時間。”
他抬起頭看向那個方向,“所以那究竟是什么?”
“一臺主構裝,”自由人‘黑’抄著雙手,目光追隨著半空中那個銀色的光點,如是說道:“考林人的‘禮物’,不過我總覺得那個操縱者并未發揮出它十分之一的實力。”
“十分之一?它再賣力一些,我可就束手無策了。”
“那畢竟是主構裝。”
黑想了一下道:“但我覺得它并不是不朽騎士,而是偏向于至高者的那個類別。”
“至高者?你有見到它內部的駕駛者?除非那個駕駛者只有十英寸高,童話里的拇指姑娘?”
“你可以不相信,”黑撇撇嘴,“不過我堅持自己的判斷。”
“無論那一種可能性,”插件工匠海格力姆看著兩人,“考林人能弄出一臺接近偽龍騎士水平的構裝體也非同一般,我至少在它身上看到一類超凡閃光。”
“是說方才它操縱樹木的根系攻擊我們那一下?”
“超凡蘇生,傳奇靈感,我真想看看它的設計,”海格力姆對那臺構裝體充滿了興趣,“這要么是那個龍之煉金術士的大手筆,要么就是銀色維斯蘭藏的大招。”
“的確,我從未想過只有帝國對這場大賽有所準備。考林人從不簡單,這是我們早已知曉的事實。”
帝國人七嘴八舌,但仿佛并不緊張。不過下一刻格歐吉芬的話傳了過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討論,“那東西很快就會回來,你們干好自己該干的工作。”
“老大怎么說?”Helium看向那個方向,“我們是擋得住那東西一時半會,但在這里駐足不前,會不會被考林人拖延了時間。”
“不用擔心。”
格歐吉芬走了過來,一只手揣在大衣的兜里,好整以暇地抬頭看向那個移動的光點,“你們把護盾撤了,我來會會它。Helium,我給你五分鐘時間修好它。”
Helium毫不懷疑對方有這個能力,對方的三具構裝生命體每一臺都是脫胎于技術革新的結晶產物,來自于魘爐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而且從能力上來說,這位帝國雙之星也不是他可以媲美的。
與之相比起來,十式便攜爐就好像螢火之于皓月之輝,要不朱諾皮里奧也不會將唯一一件機械神器交到他手上。這位愛爾蘭裔苦著臉笑了笑:
“五分鐘可修不好這玩意兒,至少一刻鐘。而且修好是不可能的,對方那一下子已經損壞了核心水晶的穩定性,我最多只能讓它延長工作一段時間。”
“那就夠了,我不想聽你喋喋不休的抱怨,像個怨婦一樣。夠了,去吧,按你的思路行事,我不看過程,只要結果。”格歐吉芬生硬地答道。
Helium撇撇嘴,但帝國人之間的關系就是如此,他出身自灰色領域,但格歐吉芬是普羅米修斯的人,朱諾與團隊中唯一的妖精工匠崔希絲都來自于..D聯盟——
他偷偷向那個方向看去。
朱諾和那個灰之王的學生站在一起,彼此討論著,像是在考察附近一帶的地形,又在爭執什么。崔希絲立在兩人一旁,手上拿著個簡易的模型——那個模型像是一枚纏繞著線圈的釘子。
與一臺等比例縮小的塔式魔導爐。
“羅芬,你真認為地形是沒有問題的,以太網脈的確是剛好穿過這里的地下……”朱諾皮里奧皺起眉頭,他看向不遠處的漆黑壁壘——穿過那里機械式的高墻之后,才是真正的核心區。
三座白色的巨塔像是象牙一樣矗立在中心區廣袤的林海之中,看起來相距甚小,但事實上每座塔之間至少都有三四十英里的距離。
“只是先建立一個信標而已,”灰之王的學生仍是那幅平淡的樣子,“不是我不看好你們,那個龍之煉金術士沒那么簡單,他——或者他身邊的人早看穿我們的想法了。”
他抬起頭去,看著天邊一閃而過的流光,“你猜猜看羅塔奧人還在我們后面么,說明考林人相信可以攔得住我們。”
“憑那玩意?”
朱諾搖搖頭,“那個龍之煉金術士或者說羅薇自己來說不定還行,但那個銀色維斯蘭的水晶工匠真沒這個水平,你告訴我實際需要的時間,我來出手。”
“你懂魔藥學?”
“什么?”朱諾皮里奧一怔。
“考林人是第一個進入樹海的,”羅芬淡淡答道,“他們選擇了第一道題目,但你迄今為止遇上過考林人的題目么,我猜得沒錯的話,是魔藥學。”
“考林人中有人擅長魔藥學?”
“據我所知,”羅芬收回目光,點點頭,“是有的。”
朱諾回過頭去,看向一旁的崔希絲,小姑娘正聽兩人的爭論出神,那臺主構裝極大地動搖了她的信心——對于偽龍騎士這一級別的構裝。
考驗的不僅僅是其制作者的水平,靈光一現的靈感,還有妖精使的水平,妖精人偶沒有精密的邏輯,是難以支撐起一臺主構裝如此龐大的計算需求的。
她一度有些心不在焉,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到這一點。
直到此刻,她才回過神來,“老大,要我靠近漆黑之壁?”崔希絲臉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朱諾點點頭,“去吧,不用擔心損失。這一屆外圍區域受占領的水晶塔是歷屆最多的,漆黑之壁內的高塔構裝已經被削弱到了一個水平之下,它們對我們構不成威脅。”
這位雙子星之首習慣了發號施令,語氣中也不自覺帶上了一種胸有成竹的自信。
這種自信也感染了崔希絲,少女輕輕一點,她明白那是要讓她去解析中央區的環境。
那些是對參賽選手來說駕輕就熟的工作,只不過往年中央區并不好進入,除了Loofah的那一屆之外,每一支團隊走到這里基本都已經是強弩之末。
她立刻讓妖精人偶放飛了大一批發條妖精,金色的光斑穿過林間,向著不遠處那道環形的高墻飛去。漆黑之壁上的防御裝置果然響應,放射出一道道紅色光束。
在交錯的光束之中,崔希絲鏡頭之中的視野不斷暗下,發條妖精的數量從幾十減少到十多個,然后霎時之間又消失了一半,但總算有幾臺突出重圍。
其中一束紅光擊中的了一只發條妖精,洞穿了它的左翼翼鏈部分,失去平衡的發條妖精打著旋兒落下,但在慣性的作用下仍舊撞上了高墻的頂端。
它高高彈跳起來,在高墻頂上滾了十多米遠,然后才停止下來。那個定格的畫面呈現在崔希絲的視野當中,她干忙抓住機會,讓發條妖精探出一支細小但銳利的金屬爪。
插入高墻之上的眾多回路中的一道——
朱諾皮里奧與羅芬兩人皆在一旁看著這個他們團隊中的妖精使小姐,只不過前者皺著眉頭,后者則顯得有些游刃有余。“怎么樣了,崔希絲?”帝國的雙子星在心中默默估算著時間,然后開口問道。
他問的時間恰到好處,崔希絲也剛好睜開另一只眼睛來,她臉上先是微微一喜,“連上了。”
但馬上。
那種表情便徹底凝固。
“活性金屬。”
還不等崔希絲開口,一旁的羅芬便開口答道。
“活性金屬!”但崔希絲對此毫不在意,活像是見了鬼一樣,微微張開小口,便仿佛像是復讀機一樣,有點木然地將羅芬方才的回答重復了一遍。
朱諾下意識回過頭去,看向一旁的羅芬,眉頭幾乎都擰在了一起,“你怎么知道?”
那位灰之王的學生微微嘆了一口氣,“讓我來試試吧。”
“你懂魔藥學?”
“只有一半的概率。”
羅芬淡然地答道。
主舞臺之上,杰洛士和他的搭檔其實早就拿到了關于中央區的消息,但在那之前尚無一支隊伍抵達漆黑之壁,因此兩人也沒先一步去揭曉謎底。
畢竟那些來往于前后傳遞消息的工作人員也談不上專業,他們只負責一些基礎的工作——其中大部分人其實并不了解工匠大賽,甚至也不了解煉金術士。
而此刻杰洛士正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畫面上精彩的大戰,一邊盡職地分析:“考林人與帝國人之間的戰斗已經趨于白熱化,龍之煉金術士,不……艾德給我們展示了一個奇跡……”
他嘖嘖有聲,“你怎么看?”
“我猜那是古代煉金術的一個運用范疇,那些符文與法陣與當初他在比賽上展示過的如出一轍——”年輕的搭檔研究了好長時間,才得出結論。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杰洛士正打算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雖然他對于所謂精靈一脈的煉金術也知之甚少,那是而今第一世界煉金術界最熱門也是最前沿的課題——
而他,則已經離開那個領域太長時間了。
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幾個工作人員來到兩人身邊,將幾頁資料遞了過來。杰洛士一怔,知道后臺那邊又有了新情況,他十分專業地收住話頭,用眼神示意對方。
然后他才伸出手去,接過那幾頁紙。
杰洛士一看上面的標題,立刻開口道,“這邊看來也有新進展,帝國人已經抵達了漆黑之壁。那么攔在他們面前的也只剩下最后一道題目,我沒記錯的話那是考林人選擇的——”
他一邊說,一邊揭開那幾頁紙。
但這一揭開,杰洛士忽然有點卡殼,“活性……金屬?”
他幾乎是立刻發出了和崔希絲一樣有些木然的聲音。那個聲音中還帶著一絲愕然,又繼而轉化為了吸氣聲,杰洛士是真正倒吸了一口冷氣重復道:
“活性金屬?”
那是幾不存于世的瑰寶。
辛薩斯蛇人一度認為那是構成賢者之石的主要物質,它可以轉化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物質、能量與元素,和妖精們的妖精之金一樣,只存在于那些久遠的神話之中。
那道題目當然并不是讓選手在樹海的世界之中重現這種幻想物質,而是讓他們演算其性質。
這個世界上當然從未有人見過活性金屬,因此完全驗證其性質也是幾不可能的工作。
但借助樹海的特殊性,推算其一部分性質卻是可以作到的——只不過活化金屬并不具有固定的特征,要用星海方程的方式重現出其一角。
那必然是難如登天。
那是魔藥學中最艱深的領域,也被稱之為近乎不可能的領域,能深入這個領域之中的天才,除了需要天賦卓絕的聰明頭腦之外,甚至還需要一定的幸運與靈感。
考林人是不是瘋了,怎么會選擇這樣一個題目?
但真正讓杰洛士卡殼的,是他忽然意識到比賽的規則,要提出這樣一個題目,首先你必須要向高塔樹海證明自身的能力。你有解題的思路。
才能立下題目。
戈藍德工匠總會中有這樣的人?
杰洛士立刻想到的是那個龍之煉金術士那張年輕的臉龐,但令他感到迷惑的是他從未從任何一個途徑聽說過對方有掌握著魔藥學的技藝。
魔藥學是煉金術之中一個最為特殊的子分類之一,它本來就脫胎于辛薩斯蛇人古老的魔藥秘術,又糅雜進了努美林精靈的一部分煉金術技藝。
可以說當代的魔藥學是煉金術中唯一一門與其他技藝并非同源的技術,擅長魔藥學的煉金術士少之又少,而且就算是那些通才煉金術士,也很少有同時在魔導技藝與魔藥學上有所造詣的。
就好像構裝體工匠大多兼任魔導工匠,但這之中卻很少有人會擅長妖精使的技藝,這是由于兩個子分類之間的交集太少,人們要同時進入這兩個領域的學習成本太高的緣故。
杰洛士有點不太敢想象一個工匠會同時擅長大型魔導具,靈活構裝,水晶工匠,同時還是妖精使與戰斗工匠,還擅長魔藥學?就算是開掛也沒有這么離譜的。
但他忽然想到了那個在考林人這個團隊之中一直籍籍無名的某個少年。
事實上外界從一開始就在猜測,那個名叫古蘭德的原住民,究竟為什么會出現在戈藍德工匠總會的陣容之中。雖然在第三賽區關于對方的討論很多。
甚至有猜測這個原住民是前來鍍金的,他背后可能是考林—伊休里安的某個王室,或者至少也與伊斯塔尼亞的沙漠王室有關。尤其是在之前的比賽當中,對方表現不佳的時候。
這樣的說法更是甚囂直上。
但杰洛士其實一直很清楚,他手上掌握著各國選手的真實來歷呢,那個名叫古蘭德少年來自于亞沙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其背后與考林—伊休里安的上層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何況那張表格上也標注得很清楚,對方擅長的是魔藥學。
只是他沒想到。
是這么個擅長法。
杰洛士幾乎是下意識將畫面又重新轉回了考林人那邊,激烈的戰斗幾乎吸引了過去所有觀眾的注意力,畫面上方鸻源源不斷的大軍幾乎斷絕了拉文杜爾工匠協會、瀚瑞那人與銀鏈島的一切希望。
雖然戰局還沒有到一面倒的情況,那個八號龍魂的計算能力畢竟有其上限,但那位龍之煉金術士在樹海空間之中近乎于無中生有的補償構裝體的方式——
讓在場的所有觀眾,包括杰洛士自己在內,都早早給拉文杜爾工匠協會方面判了死刑。
令人有些生畏的是,帝國一方似乎還沒能意識到這一點,拉文杜爾工匠協會的選手們正在拼死反擊,他們正調集源源不斷的魘爐構裝前仆后繼地沖向前線。
他們大約認為自己還有數量上的優勢。
但落在杰洛士眼中,那片漆黑的潮水不過是在填補一個永遠也填不滿的黑洞而已,那并非是數量與技藝的交流,而是純粹的——已數量對數量的交鋒。
以有限對無窮。
結果已然可知。
但杰洛士真正關心的是此刻正站在方鸻身邊那個怯生生的少年,兩人此刻正在畫面中交流著什么,而杰洛士腦子里正嗡嗡作響,只有一個想法產生:
考林人真正的大招。
竟然一直藏到了這個時候。
只不過他正有些木然的時候,一旁年輕的搭檔臉上更是呆滯,他看了看手上的一頁紙,再看了看另一個畫面中的情形,如此往復了好幾遍。
然后那個年輕人才有點木然地用手肘碰了碰杰洛士,“杰克……這邊有情況。”
“我這邊也是……”杰洛士從未解說過如此離奇的大賽,忍不住有點結結巴巴起來,“你是想說考林人,還是帝國人遇上的麻煩?”
“都不是……”
年輕的搭檔帶著一種匪夷所思的口氣,“是桑夏克工匠協會,你最好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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