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北面一小片樹林中,穿過陰郁林木的雨幕之間忽然形成幾個透明的人形,雨水從中分開,走出七八個刺客來。為首之人回過身,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少了一大半。
“損失了多少人?”他開口問道。
“頭兒,有九個人沒回來,”立刻有人回答,“我用水晶問訊過了,有兩個兄弟遇上了巡查騎兵營的人,還在后面。”他停了停,“……不過去找那個元素使的人全部裊無音訊,多半已經蒙受陰影女士所召了。”
“那就不用等他們了,”為首之人道,“讓‘鬃鼠’和托伯特分頭到暗影圣殿和我們會和,我們帶上目標去和基金會的人會面,”他一邊看向旁的人,“目標如何了?”
“得手了,”那人拍了拍麻袋,麻袋之中明顯是個人,只是此刻了無聲息。他夸耀道:“幸虧我們提前引走了看守的人,我聽說那位小姐是個厲害人物,我聽蝮蛇家的人說了,那可比元素使厲害多了。”
豈止厲害多了。
其實老毒蛇家的人告訴他們的遠不止這些,對手是最近那位名聲鵲起的龍之煉金術士的隊友,聽說當日艾音布洛克騷亂之中這些人也曾出過手,打得巡查騎兵總署的人丟盔卸甲。
當然,打得巡查騎兵丟盔卸甲沒什么好大不了的。
艾音布洛克巡查騎兵總署內滿是那些紈绔子弟,里面少有幾個能人,多的是草包繡花枕頭,他們一樣可以辦得到。但在那場騷亂之中惹得帝國騎士團下場,甚至動用了幾臺戰爭兵器就不一般了——
這件事在艾音布洛克早已傳得滿城風雨,不要說卡爾萊耶德拉卡家族的人知曉,陰影兄弟會內部其實也早有風聲。
雨水過后,人影散去。
但很快,另一道人影又在原地浮現,看著兄弟會的殺手們在現場留下的痕跡默然不語。
博物學者小姐身穿長袍,手捧巨書立在雨幕之中,長袍早已浸透,水珠掛在眼鏡鏡片上,雨水敲打著她身后魔導爐銅質的外殼發出清脆的聲響,但她好像渾然未覺一樣手按在書頁上,默默看著水洼之中幾個淺淺的印子。
雨絲在靠近那本巨書時自動無形分開,好像上面有一層神秘防護一樣。
在艾塔黎亞,陰影兄弟會、匕首兄弟會或者灰匕首一類的名稱其實并不指某一個特定組織,而是當地的夜鶯集會的別稱,也有稱之為盜賊公會的。
有些地方夜鶯們會歸屬于冒險者公會管轄,但大多數地方他們行走于灰色地帶,城市之中的小偷、扒手和夜盜都可以稱之為夜鶯,夜鶯這一職業當然不是因為星門打開而存在的,它們本身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之一。
而選召者的夜鶯職業,也大多來源于此。
姬塔聽那些人交談,聽他們提到三天后的暴雨之夜,金山羊艾森葛林家族,還聽他們提到卡爾萊耶德拉卡,那條蝮蛇之名,以及七魔導士家族集會,以及大墓窖一類的詞匯,心中就大致已經確定這些兄弟會殺手的來歷。
不出洛羽預料,對方背后果然還是那些人。
七魔導士家族,金山羊艾森葛林,蝮蛇之牙卡爾萊耶這些名字,她最近聽得耳朵起繭。不過霍克家族才剛剛遭逢打擊,明眼人都看得出背后的陰謀,七魔導士家族怎么還敢如此囂張行事?
學者小姐皺起秀氣的眉毛。
霍克公爵的座艦受人襲擊,至今下落不明,帝國方面對于調查的推進一直卻十分緩慢,這一點就足以引人生疑。
其實外面早已有各種傳聞,有心人甚至猜測那位權傾朝野的公爵大人是否已經失勢?
或者說,那頭帝國狡梟本就不受那位魔法皇帝待見,他與那位皇帝陛下公開對立是早已有之的事情,而那位正逐漸步入最人生當中最年富力強、最野心勃勃階段年紀的君主自然也有掃清異己的手段。
否則這一切難以解釋亞培南德的調查工作的進展。
上位者無意推進,下面的人自然應付了事。
事實上市面上各種傳言都有,也有說皇帝陛下有意對南方雨林之中的大議會發起戰爭的,而主戰派其實正是帝國工坊,這很好理解,戰爭才能更好催化煉金術革命以來的成果,并將之轉換成帝國煉金術士們看得見的利益。
而工匠協會正是改革的主導者,也最大的受益方。
霍克公爵雖然不是鴿派,但對推進戰爭卻興趣缺缺,畢竟在魔導士們看來,奪回主導權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換句話說,他是反對派的領袖,座艦被襲擊這樣的手段雖然激進了一些,打破了政治上的默契——但帝國歷來沒有太多默契,就和考林—伊休里安一樣,政治上的手段往往是‘多種多樣’的。
而且既然那位至高者已經默許,那么背后就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
對于這些沒有來由的傳聞,姬塔自然不會完全取信,但學者小姐私底下卻看得分明,那場他們參與了的,關于艾音布洛克巡查騎兵營的大仲裁其實就是風向變化的標志。
有人拿他們當了一顆棋子。
其實希爾薇德私底下也和她說起過這樣的事情——
他們那位團長大人對于政治并不敏感,但他們的艦務官小姐可不然。
也就是說這樣的猜測是存在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七魔導士家族還敢頂風作案,要么是膽大妄為到了極點,要么就是背后另有更深一層的原因。以姬塔的小心與謹慎,自然會更傾向于后一種可能性。
那么另一層原因是什么呢?
雖然二十年前七家族的魔導士們同仇敵愾掃平了霍爾芬學派,但并不是說帝國魔導士之間只有一個聲音,事實上恰恰相反,七家族的魔導士和外面的魔導士之間,甚至七家族之間也有分明的陣營。
蝮蛇卡爾萊耶,金山羊艾森葛林和狡梟之智霍克家族。
在艾音布洛克事件之中,金山羊艾森葛林看來是暫時與狡梟達成了同盟,不過卡爾萊耶還是一如既往地獨來獨往,老毒蛇們關心的不是帝國的政治,而是他們那本無主的魔導書的繼承人。
她又聽兄弟會的殺手們提到了七家族的魔導士們的集會。
對于這個所謂的集會,姬塔倒是有所了解。
奧述人的七魔導士家族其實從歷史上起就一直有集會的傳統,他們將之稱之為七賢議會,雖然星與月之塔也有議會,但帝國的星與月議會控制著奧述人的魔導士們,額七家族的議會卻還要凌駕于其上。
那是個議會之上的議會,七家族的魔導士們就是通過這樣的秘密議會,來控制星與月之塔那個他們定下的傀儡。
也就是二十年前霍爾芬學派的叛徒,那個名為瓦倫富勒的大議長,他們之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
據學者小姐所知,七家族的魔導士們集會地點就在艾音布洛克的下水道之中——那里有一座公共墓地,被外人稱之為大墓窖。
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其實同樣是來自于古老的傳統。因為那里原本是光明大圣堂下方的公共墓地,在巨人戰爭之中這里就是光明之神歐力的牧師們救治傷員的所在,也是臨時停放尸體的地方。
魔導士們當時就居住在米萊拉牧師們的隔壁,第一代魔導士們以艾音布洛克地下為據點培養奧述人的魔導士,組建魔法兵團,當初甚至還有努美林精靈的魔導士停駐于此。
后來那個地方就成為了帝國魔導士的秘密集會點,在七魔導士家族崛起之后,這里一直就是他們的大議會所在之處。
姬塔一聽對方提起大墓窖和集會,就知道對方說的正是這個七魔導士家族的秘密集會,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一年之中的這個時候。看起來他們打算是借助這個秘密集會行事,但目的是什么呢?
難道僅僅是因為萊拉,布麗塔?
因為二十年前他們曾經打敗了的學派的死灰復燃?
對于七魔導士家族來說,是否有些小題大作了一些?更何況現在他們如芒在背,背后還有工匠協會,那位皇帝陛下注視著,他們不應該先關注自身生死存亡的事情么?
不過姬塔輕輕搖了搖頭,將思緒拋開,既然想不清楚,那她也不打算再細究下去。
她來這里,不就是為了知曉答案?
“三天后,秘密集會……”
“必須在暴雨之夜前將人送到大墓窖之中……”
學者小姐輕聲復述了一遍。
她伸出手,指向那水洼之中的幾個腳印,忽然從雨水中升起一道淡淡的白霧來,向著遠處彌漫開去。
姬塔輕聲吟誦道:“……安吉列斯國王在雨幕之中見過的那個鬼魂,在默默聽聞了騎士們的要求之后,向他們點點頭,向著森林的方向飄去……”
那是《北方戰爭史》當中的一段文字,后來巫師們用那段故事來改造了一個法術,問訊靈魂,而她不過是借用了那種手段而已。
雖然這里沒有靈魂,但博物學者的手段就是從故事之中生造不存在的事物,這也是他們最匪夷所思的能力之一,令旁人防不勝防。姬塔對此司空見慣,神色平靜。
她看著那片白霧飄遠,身形也自然而然消失在雨幕之中,如同一個幻影。
甚至包括那幾個腳印,也一并消失在了雨水中。
就如同這兒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的。
由外面暴雨傾盆,因此整個圣堂失火并不嚴重,火勢只沿著內側一條走廊向二樓延伸,波及了兩三個房間,并迅速為聞訊趕來的米萊拉的神職人員所撲滅。
當海恩帶著洛羽擠入慌亂的人群時,失火的側殿已經看不到明火,只有幾處建筑焦黑一片。所幸圣堂大多是石質結構,因此并未造成太大損失。
只不過巡查騎兵們檢查過了,并沒有發現布麗塔的影蹤,也沒有在火場之中找到遺體,襲擊者似乎將人帶走了。
海恩聞言臉色都變了,回過頭來看著洛羽:“洛羽先生,布麗塔她……”
洛羽對他搖搖頭,并不作答,只詢問了圣殿的牧師與外圍的守衛,了解了一下情形。
起火點的中心并非位于布麗塔所在房間,而是附近一間屋子,那里由幾名巡查騎兵值守,洛羽檢查之后發現了幾處打斗的痕跡,對方的手法與對他的襲擊如出一轍。
他還在墻上發現了干涸的血跡,高溫讓血凝固在墻上形成暗色的斑塊。不久復活圣像那邊也傳來消息,證實了關于值守人員遇襲的事情。
聞訊趕來的星與月議會議長瓦倫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接連詢問了旁邊的人發生了什么。“他們怎么敢如此?”他擦了擦禿得發亮的腦門上的汗,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襲擊圣殿,怎會有如此狂徒,要是米萊拉女士投下一瞥……”
“米萊拉女士不在這里,負責看守這里的是你們的人。”海恩怒道。
洛羽將他拉到一邊。洛羽大約猜得出這個年輕人對布麗塔的感情,不過他對此并未發表任何意見,仍舊是平日里那副沉默少言的樣子,只默默打量了一下這位議長大人。
過去幾天他當然也知曉了此人的身份,對方身份特殊,但看起來也并不以為意,只顯得有些悶熱的樣子,還用扯了扯領口上的釘扣,扇了扇風。
洛羽擔心將海恩留下這個年輕人會和對方起沖突,因此在檢查完現場之后也帶著對方離開。出了側殿,他才開口問道:“你認識那位議長先生?”
“他?”海恩一副沒好氣的樣子,“那家伙不過是個叛徒罷了,他同意將布麗塔轉移過來,我本來還以為他良心發現,沒想到狗屁不是。他算什么議長,是個人都知道他在七家族面前只敢唯唯諾諾,這件事沒準和他脫不了關系。”
洛羽不置可否,只問道:“他知道萊拉的身份嗎?”
“知道,”海恩道,“不過也僅限于知道而已,占星院里很多人都知道萊拉的身份,不過艾什爵士不在了,其實也沒太多人樂意追究舊事。那畢竟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何況也不是人人都是七家族的魔導士,要不是這樣,我們和布麗塔也組建不起這個社團來。”
洛羽點點頭。
海恩有些不安地看著他,“洛羽先生,布麗塔她……”
洛羽看了對方一眼,想了一下還是沒說出真相,只搖搖頭道:“不用擔心。”
這個答案自然無法讓海恩滿意,但他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畢竟現下這會兒他們這邊最靠得住的,可能正是洛羽和姬塔,他是占星院的學生,當然也明白魔導士不是萬能的。
他想了一下只能無力地提了一下,自己可以去召集其他人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但他們也不過是占星院的學院生而已,而這些人甚至敢對米萊拉的圣堂出手,其喪心病狂已經早已超出了他們這些學院生的認知范疇了。
海恩心中其實有些不太明白。
僅僅是一件二十年前的舊事而已,犯得上如此么?
雖然布麗塔口口聲聲聲稱是魔導學界有眼無珠,在艾什林恩的事上犯了錯,但他們中的大多數其實并不認為那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學派之間的沖突在魔導學界根本算不上什么。
新銳學派誕生,老舊的學派被人遺忘,是帝國乃至于艾塔黎亞歷史上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的事情,二十年前一個學派逝去了,二十年后一群年輕人又重新將它撿起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就算議會在艾什林恩身上真有什么錯,但誰又不會犯錯呢?現今帝國天才輩出,二十年間大魔導士也誕生了好幾位,就算是艾什林恩再世又能如何呢?
昔日的一切歸根結底其實不過是帝國的魔導士界凋敝,無力與帝國之外的魔導士抗衡才會發生,而不是某一個學派的崛起所帶來的契機,而今就算時光倒轉將二十年前的一切重頭再來一次。
對于而今的帝國魔導士界來說也無傷大雅了。
他一介年輕人都想得明白的事情,他不相信七魔導士家族會不明白。
所以他們究竟在擔心什么呢?
海恩甚至不太敢確定,這背后究竟是不是七魔導士家族在謀劃一切,雖然霍克家族在那位帝國梟鷹的帶領之下一貫驕橫跋扈,但而今那位大公爵不是早已失蹤了么?
而這也正是洛羽心中的疑惑,七家族的魔導士們究竟想要掩蓋什么,甚至不惜于此,他從大仲裁之前就察覺出一絲端倪,那位梟鷹大公的反應似乎有些過度。
還是說,那背后可能并不僅僅只是七家族而已?
他沉默地思考著這一切,要調查清楚這背后一切的真相,還有關于艾什林恩所留下的眾星裝置,關于那艘沉船,還有那位‘海盜王’所聲稱的他在帝國的仇敵。
那個仇敵究竟是誰呢?
又與這一切有何關系?
懷著這樣的思索,年輕的魔導士默默向前走去,不過他并沒有向著自己的房間的方向,而是向著另一邊徑直出了圣堂——他房間中還有好幾座‘冰雕’,這會有應該有不少巡查騎兵正在那里想辦法將之帶走。
但對方從那些人身上能問出什么東西來,他并不報太大希望。
這畢竟是個有星輝的世界。
他走出圣堂,穿過一條街,來到那里的一間民宅之中,敲了敲門,然后才推開門。
還未來得及進入,屋內就傳來怯怯的聲音:“洛羽先生……”
洛羽看到萊拉正在房間內,床上還躺著已經為巡查騎兵們宣布‘失蹤’的布麗塔,但屋內并沒有點亮魔法輝燈,只有一只蠟燭,有些昏暗。
見著這一幕的洛羽毫無意外,只抬頭打量了一下窗戶,見自己布下的魔法警報都還完好,才點了點頭。
萊拉趕忙向他解釋:“方才外面太亂了,巡查騎兵在挨家挨戶詢問,我擔心那些襲擊者會卷土重來,才將燈都熄滅了。”
洛羽點點頭,他向外界聲稱布麗塔的星輝并未完全流逝,仍有醒來的可能,這話半真半假,真的是前半部分,但后半部分在星輝尋回之前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原本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如果正如姬塔所言,那些襲擊布麗塔的人出手是為了掩蓋什么,那么他們一定會卷土重來。將布麗塔安置在圣堂之中,也是為了更好地察覺對方的行動而已。
何況圣堂處于占星院外偏僻的一角,更適合對方出手。
這說白就是個釣魚計劃,既然是釣魚,自然犯不上用真餌。
圣堂之中的布麗塔從一開始就是學者小姐布置的幻術,但說是幻術恐怕還不太足以形容那個法術,那其實是博物學者最擅長的手段,是一個被描述出的‘形體’。
它的一切都與真正的布麗塔接近,仿佛一段文字之中被講述出的存在,當旁人進入到那個故事之中,一切都猶如閱讀‘真實’——故事之中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這也是‘閱讀者’最強悍的能力之一,制造身臨其境的幻境,那幾個入侵者至始至終都無法察覺自己背的其實是一袋空氣而已,他們不過是在那個‘故事’之中美夢夢到了一切。
那個故事雖然只能持續幾個鐘頭,但大致應該夠用了。
何況姬塔應該也在那邊。
“謹慎一些也好,”洛羽道,“在姬塔回來之前,你就把布麗塔留在這里,由你親自照顧她,白天我會讓使魔給你們送餐。”他抬起手臂,讓一只機械生物停在那里,用紅色的視覺水晶看著兩人。
他手上那其實是一只魔偶,在艾塔黎亞用構裝體當使魔的魔導士并不少見,畢竟魔導士中擅長靈魂學的人大有人在。洛羽輕輕點了一下那小家伙的頭,才對萊拉說道:“團長他應該已經回來了,有團長和艦務官小姐他們在,這邊暫時應該安全了。”
“這些天我也會住在隔壁,出了什么事你就大聲叫我的名字。”
他停了停,“另外,關于學院賽——”
萊拉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好友,開口道:“洛羽先生,我想代替布麗塔去參加……”
洛羽搖搖頭道:“但我并不是很建議你去以身犯險,從對方如此大費周章來看,那些人應當在謀劃什么陰謀。如果僅僅是因為二十年前的舊事,應當不止于此,他們很可能是沖著你,或者沖著艾什爵士的遺產而來的。”
萊拉沉默了片刻,才抬起頭。
“其實正是因此,我才想要去參加那場比賽。”
“對不起,洛羽先生,有些事情我沒有和你們講實話……”
TNND,突如其來的卡文卡得天崩地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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